赵通抓起汉堡，一口咬下……
饼胚松软微甜，带着几分芝麻的浓香。
两片饼肧中间，是炸得金黄的鸡排。
那鸡排外壳酥脆，咬下去咔滋作响，酥香的表皮内，却充分保留了汁水，鲜嫩弹牙。
饼肧与鸡排之间，裹着解腻清爽的菜叶，以及甜咸适口的酱汁，有点咸，又有点甜，有些微的胡椒味，又夹杂着蒜香……
精准的调味，配上食材本身的味道，当真是口感丰富，层次分明。
赵通只觉一种从未有过的极致体验在齿颊间爆开，震惊得好半晌回不过神来。
他愣住一瞬，旋即又回过神，转而尽力张开嘴巴，大快朵颐起来。
这一刻，管它什么颐养天年，长命百岁？
赵通沉浸在放纵的快感中，无法自拔。
看着赵通吃到停不下来，连说话都顾不上，小福子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他今天一大早起来当值，到现在还没顾上吃饭。
仔细打量着面前还未动的，高高叠起，如小山似的奇怪食物。
表皮浅棕色，上面点缀着白色的芝麻，看起来……有些干吧。
这玩意……看着就没有白面馒头好吃！
摸一下，松松软软，嗯……还是有点干吧。
中间夹了一块油炸的东西，还有菜和酱汁。
这玩意……真的好吃？
不过看赵通这位挑嘴的义父吃得如此津津有味，小福子下定了决心，学着赵通的吃法，将嘴张得老大，试探着咬了一口……
他很幸运，第一口下去，饼肧、鸡排、蔬菜全都咬到了。
油滑浓郁的体验糊了满嘴，控制了他的全部味蕾。
几乎是毫不犹豫，小福子迅速地咬下了第二口、第三口……
这种对于味觉的刺激，实在是太浓郁，也太霸道了。
两人几乎是狼吞虎咽的，吃完了一整个汉堡，旋即他们仿佛没有吃够般，舔着嘴唇，看向林知夭。
林知夭吓了一跳。
看这两人的吃法，简直像是恶了三顿……不，五顿！
先前发现市面上已经有了肉夹馍，林知夭觉得，像汉堡这种“平替”版本，肯定不如需要精工细作的本土肉夹馍受欢迎。
不过是看着新鲜罢了。
所以先前她还有些忐忑。
没想到只一眨眼的工夫，两人便狼吞虎咽般，都把一整个汉堡吃完了。
“好……好吃吗？”
林知夭有些不自信地问。
赵通双眼发亮，几乎要流出感动的泪水。
“人间值得啊！吃了你这汉堡，我老赵也算是不白活！”
他蹭地站起身，一把拉起林知夭的手。
“林小姐……不，林大家！我赵通几十年来，随皇帝走南闯北，也尝过不少各地佳肴……却没有一种，有您做的‘汉堡’这般……刚猛霸道！”
噗……
林知夭差点一口口水喷出来。
刚猛霸道？
这是用来形容食物的？
不过林知夭当然也清楚，汉堡这种高油高糖高热量的食物，用霸道来形容也的确不为过。
在现代，每次一提起，人们总会痛斥一句——“哼！垃圾！”
可就是这种所有人都知晓它有害健康，于身体无益的食物，却没人能够拒绝它。
家长看到自家孩子沉迷于汉堡带来的味觉快感时，总会嗤之以鼻甚至痛心疾首。
但转身，可能连他们自己，也抵抗不了这种油脂与糖分的诱惑，时不时偷跑去快餐店，放纵般狠吃一顿。
之所以称之为“垃圾食品”，本质上不在于这种食品是“垃圾”，而是……它的诱惑无人可挡。
林知夭不由笑了起来。
看来这个时代的人，接受度还是很高的。
那么今后，她脑子里更多的现代美食，是不是都可以轮流排期，闪亮登场了？
对于瀚海楼日后的经营，她心里忽地就升起一股极大的自信来。
一家餐馆或者酒楼成功的根本原因，不就在于菜品能否让人满意？
酒香不怕巷子深！
只要她的菜品足够好，足够有特色，足够令人没齿难忘，便是不使用任何经营手段，酒楼也自然而然，会日进斗金。
然而林知夭还未高兴太久，嘴巴便张成了大大的“O”形。
只见赵通紧紧握着她的手，眼睛里写满了殷切的目光。
“林……阿夭啊，你这汉堡还有吗？咱家要带回宫里，给陛下尝尝！”
给皇帝吃汉堡？
林知夭想象皇帝坐在紫檀木雕花桌案后，明黄色的龙袍上绣着精美的盘龙纹样，冠冕上镶嵌的宝石闪闪发光……
然后皇帝双手拿起一只汉堡，张开大嘴啃了起来……
这场面怎么想想，都觉得很魔幻呢？
事实证明，林知夭的考虑是多余的。
当她做的汉堡，端上御书房的桌案时，已经被御厨仔细切成块，再按原来的顺序，用牙签穿成了串。
其实还是少说了一道工序的。
便是太医院的掌院刘院使，几乎拿出了早年研究医书的劲头，用银针在汉堡中间，差点戳出个大窟窿来，这才同意将这只千疮百孔的汉堡，端到皇帝陛下的食案上……
“你是说，只差一点，那张家小子就把人抢了？”
皇帝李景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看起来不伦不类的食物，口中不经意地问。
“可不是，陛下……奴才赶到时，几十名锦衣卫就倒在地上，连佩刀都给人夺了去，哎呦……那场面，可真是乱七八糟！”
赵通抱着拂尘，站在皇帝陛下身后，眸中露出殷切的目光。
“哎……对，陛下，这个好吃，您快尝尝！是奴才刚从外面带回来的！”
皇帝的眉梢挑了挑，眸中露出些许兴味的目光。
他抬手拾起一枚用牙签串好的汉堡，放进了口中。
“你说张家那小子，连朕的锦衣卫都敢打？”
皇帝眯了眯眼，眸中骤然射出一股寒光。
“你看清楚了？那挨打的锦衣卫，身上可还都穿着公服？”
赵通叹了口气。
“不敢隐瞒陛下，的确都穿着公服，那些都是锦衣卫衙门里的文职，所以打不过张家。”
之所以叹气，赵通是知道，皇帝这顿饭估摸着又要吃不好了。
“陛下，您先吃饭吧，这汉堡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至于梅七用飞针打伤了张冲的事，并不是赵通有意替他隐瞒，实在是岁数大了，那银针又细，赵通根本没看到。
这才只说了他看到的，锦衣卫被张冲带人打伤的事。
皇帝李景将口中的汉堡囫囵咽下，也不知是否尝出了滋味。
他蓦地将手里剩下的牙签拍在桌案上，御书房里发出“咣当”一声巨响。
“岂有此理！这是公然打朕的脸！张家是想做什么？他们想谋朝篡位吗？”
许是因为动了气，皇帝忽地弓起身体，一阵猛咳，面色憋得通红。
赵通急得几乎要哭了。
他两步跑上前去，伸手不住在皇帝背后轻拍顺气。
“哎呦……陛下，我的陛下呦，您息怒，息怒。当心自己的身子！”
皇帝总算停止了咳嗽，坐在龙椅上喘气。
赵通想想还是有些不放心。
“不如，奴才这就叫刘院使过来，给您看看？”
太医院的掌院，刘院使，乃是整个太医院里医术最高的人。
皇帝的身子，一向是由他来照料的。
近来冬春换季，乍暖还寒，皇帝不小心便受了凉，如今虽已好了大半，却还有些咳嗽。
皇帝摆摆手，显然是对自己的病并不上心。
他一向身体不错，又正值壮年，只是些微风寒而已，又有何打紧？
要紧的还是张家，这可是本朝几十年的心腹大患，也是皇帝李景自打懂事以来，挥之不去的阴影！
卧榻之侧，焉容他人酣睡？
这张家他一定要除，也必须除！
“赵通啊，打小你就跟着朕，这朝中的风云诡谲你也都是见识过的，你帮我看看……”
他皱着眉，手指在桌案上有节奏地敲击着，仿佛心里有什么重大的疑虑正在困扰。
“你说，今天这事情怎么就这么巧？”
“刚好张家和锦衣卫对上，刚好今天是早朝，又刚好林渊那老小子，上报了那些又臭又长的财税奏章……”
“若不是昨天小黎子来求了旨，我又提前写好了放在你那……锦衣卫和张家，会不会直接闹翻？”
“若是到时候小黎子再出了什么事，无人弹压……朝中局面会不会乱？”
“那时候，从中受益的，又是谁？”
他蓦地眼神一黯，眸中迸射出两道有若实质的寒意，威严不可侵犯。
“这么看来，小黎子说的没错，林渊……的确是大有可疑！”
“你说，他若是不站朕这边，又不像是站张家……那他究竟是谁的人呢？”
自然，见惯了朝中阴谋的皇帝陛下，是打破了头也想不到，他所怀疑的林渊当真什么也没做，他只不过是被人给坑爹了。
且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林知蕴，也不会想到，她只是先下手为强，计划着坑死自己那外室生的，注定要破坏她人生的庶姐，怎么就被阴谋论成这样？
她更不会想到，这一世，她明明仗着前世记忆，先发制人早做准备，却竟将一切阴谋算计提早暴露，导致后来走上了一条与前世截然相反的路……
人生……可当真是时也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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