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架之后犹如小别胜新欢，说不再吵架是假的，凡事有一就有二，那是共同生活的磨合期，没法避免。有些磨合是增加契合度，有些磨合则是加深裂痕。一旦出现大的摩擦，子言总会想到志同道合林芳芳，她是那么善解人意，那么平易近人。像是塔尖上的明珠落入凡间照耀众生，对于子言来说就是普罗大众刚接触到洛可可艺术，偶尔也做起了灰姑娘的美梦。林芳芳看重的是子言身上的那点文人气质，像泰坦尼克号里面的露丝喜欢莫奈的画，多次邀请子言到郑总的公司上班，这样就能更容易见面了。子言每每听到这样的邀请都心旷神怡。
蒋晓川离开培训公司之后公司的业绩一直上不去。产品不对口，营销模式有缺陷，薪酬制度又制约了员工的积极性，只能靠横空出世的英雄来拯救业绩，晓川走后没有人能担当这个角色。陈老师跟新经理认为人的潜力无限，晓川能做的别人也能做到，之所以做不到肯定是团队的问题。所以加重了考核指标并且增设了淘汰机制，希望以此激发出团队狼性来。这是用法家的套路治理公司，条条大路通罗马，能到终点的都是好路，仁政跟王道都有利弊，只是任何一条管理原则，用到极致，不知道变通，最终都会走向反面。新经理会上常说：“人都是逼出来的，不逼自己一把你们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优秀。”初闻还有鸡汤味，再听就是一地鸡毛，底下团队有人揶揄：“她到底还年轻，人不一定都是逼出来的，也有人是剖腹产。”
到后面赵子言也越来越抵触打电话，拿到名单会对着号码研究半天，仿佛要从这堆无序的号码中解读出个中玄机。酝酿了半天才拿起话筒拨号码，不安的情绪开始发酵，听到所拨打的是空号时如释负重了，人也陶醉起来，等清醒过后发现这原来是空欢喜。他开始借着拜访客户的理由离开公司，并经常跑回学校去，在操场上睡个午觉或者躲到教室的角落看书。当然，最喜欢的去处还是林芳芳的工作室。越是心不在焉越是做不出成绩来，真到了积重难返的地步。
林芳芳看他做得不开心，就一直怂恿他离职后去她跟赵总合开的公司。
说是要离职，可是拖拖拉拉又挨了小半年。他不知道自己磨磨蹭蹭是在忌惮什么，亦或者被什么羁绊住了。
子言知道田家英眼中揉不进沙子，哪怕是与林芳芳交谈都做得很谨慎，像罪犯一样谨慎，恨不能打字都带白手套，生怕在键盘上留下指纹给她按图索骥的线索。自信自己也没有作奸犯科的嫌疑与证据，唯一不能说服自己的是林芳芳的存在。林芳芳对他的热情远超过一般的男女关系，但又是间歇性的，时而热情是火，时而销声匿迹。这层关系就变得捉摸不透。佛说无眼耳鼻舌身意，连意都是虚妄的，兴许这层关系就是虚无的存在，没有任何反射也透不出一丝光，如同暗物质，撞到了才发现它的存在——那就南墙，只是不知道撞到了还能不能回的了头。
因为一直出不了什么业绩老板又找他谈了一次话，说：“子言啊，你坐，坐，别拘谨。来公司有一年了啊，一切都还习惯吧。按说企业都是以成果为导向的，去留都是看个人成绩的，但是我们都是本着成己为人、成人达己的的理念来对待员工的，一切还是希望员工自己能够得到完善跟提升，你看那些员工，没出单的，我还是留着。说明我是重感情的人。所以呢，终归还是为员工考虑的啊。子言啊，世界很大，也许别的平台能更适合你的成长，当是在这里总得用业绩证明自己。当然了，我说这话不是赶你走啊，你要是想歪可辜负我了。说到底，你是老员工，也为公司创造了收益，可是最近怎么停滞不前了？是不是有什么想法，或者有遇到什么问题。你跟我说，今天你也别把我当成你的老板你的老师，就当是你的朋友。”子言看着眼前的陈老师默不作声。陈老师继续诱导：“你说嘛，别不说话。对我有什么意见也可以说，咋们敞开心扉聊聊。是不是因为晓川的事情对我有什么看法啊。没事，有呢就直接说，别一直都不说话。人跟人那，最重要的就是在于沟通。”
“我离职。”
“什么？”
子言非常坚定地重复了一遍：“我要离职。”
田家英也一直在想着离职的事情，因为公司营销部的总监总是向她献殷勤。她在上中学的时候追求者就络绎不绝，当时隔壁班有个男生每天早上都在班级门口站着，只为了看她从校门口走到她所在的班级，下课的时候也在门口痴痴等着看她走出校门。这样细小的动作做了三年，就成了学校里的轰动事件，风头盖去了女主角。多年以后她跟子言讲起这件事情还带着炫耀的神态，子言不屑地说：“切，我上初中的时候也有女生趴着窗户喊我帅哥。”子言的辉煌往事凤毛麟角，家英的却是不胜枚举。所以她早早对于被人追求这样的虚荣有了免疫能力，何况是一个已婚的领导，这样的爱慕只会让她反胃，而且对方每天都会给她带一份精美的早餐，更加坏她的胃口。
营销部总监非但是职场上的老鸟，也是情场上的斫轮老手。他不会去管对方对他是什么样的看法，只要是看上的对象都把他玩的游刃有余的套路用上一遍，不够就十遍，或者在一个人身上用十遍，或者在十个人身上用一遍，兴许不如意是十之**，可与人言无二三，但能成一两个，已经艳福不浅了。对他来说，这就是一场游戏，这里没有失败只有错过，像虚拟世界里面的斗士，打死了还可以重新来过，只要贼心不死，惦记着总有偷着的时候，而且偷不走也挺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着不如偷不着。有时候钓胜于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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