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人站了出来:“陛下,微臣以为…”
宋移星用指尖敲了敲眉心,听朝臣的垃圾话也很耗精力。
郑党这次颇有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意思,一人朝着卢氏踩一脚,踊跃发言。
反观卢氏这边,只能苍白解释几句,毫无作用。
今日不拿出点东西堵住郑党的嘴,怕是不会罢休。
宋移星思索片刻:“郑爱卿受苦了,以宁,派太医院院使去郑府看看,待郑爱卿之子康复后再回来。卢氏此事着实过份了些,可见眼界有待考察。这样吧,上次说的梁州巡抚一职,就让那个寇穆顶上吧。”
寇穆,郑党多番举荐之人。
整个朝堂,一边神色得意,一边垂头丧气。唯有一点相同的是,当她宣布了决定之后,无论哪一方、心里作何想法,都不得不将其压下,躬身行礼,赞一声陛下英明。
然而英明的陛下并不开心。
太极殿。
卢鸿瑜垂头跪在地上,卢文瑞坐在凳子上也不安稳。
上首圣上的目光如有实质,旷然的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宋移星眼底怒意明显:“动动手就将梁州巡抚这么重要的位置送出去了,卢侍郎,这便是你养的好儿子。”
卢文瑞连声告罪,顶着陛下和老爹的眼神,下定决心回去要抽死那个好儿子。
他们都心知肚明,并非宋移星主动将梁州巡抚送给郑氏,而是郑氏就是为了那纠缠不休,干脆用这一个堵住他们的嘴,省得送了一堆添头之后再将这送他,亏得吐血。
回家后,卢明远被从床上提出来。
“逆子,跪下!”卢鸿瑜怒拍桌子。
卢明远立刻弯膝,啪的一声跪了下来。
速度之快,不带一丝犹豫,令人侧目。
卢文瑞坐在上首撇了撇茶,吩咐道:“老徐,将三少爷四少爷都叫过来听听,别见天出去闯祸去了。”
说完,他脑海里浮现出陛下的身影,鬼使神差得又加了一句:“去将二小姐也叫来。”
卢初雪正在制香,师傅在她旁边讲解,听到消息,她面露惊讶:“祖父叫我?”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卢初雪叫师傅稍等她片刻,去去就来。
她擦了擦手,藕粉裙摆轻拂,长发柔顺,侍女为她簪上发鬓,姿态端庄,行走间八风不动,颇具淑女风范。
卢初雪来到大堂时,她的几个兄弟都已到了。大哥跪在地上,犹如丧家之犬。卢初雪向祖父父亲行礼,站在了两个弟弟旁边。
卢文瑞放下茶盏:“今日叫你们过来,是因为你们的长兄冲动行事,铸成了大错,你们三人仔细听着,正所谓痛定思痛,这样的错误不能再发生。”
三人齐声应下。
卢鸿瑜拿着戒尺站到长子面前:“此番事情,你可知错?”
卢明远伸出手心:“孩儿知错,孩儿不该威胁京兆尹。”
啪。
啪。
啪!
连续三下响亮的声音,卢鸿瑜问:“还有呢?”
卢明远咬牙忍下掌心泛红的疼痛:“孩儿不该挑衅郑学真,还同他动手。”
卢鸿瑜打起来毫不留情,平日里的爱子之心殆尽:“还有呢?知道你这次让我卢家吃了多大的亏吗?”
“被郑家参了?”卢明远摇头,“孩儿不知道…”
“梁州巡抚,你父亲办差的时候将他亲手斩杀,为此那些时日向陛下参你爹的奏折都摞成山了,这才顺带着将位置空了出来。”卢文瑞说,“原本陛下是属意你邹伯伯去的,为此朝堂上已经吵了半个月。你这件事一出,我们家被郑家按在地上打。”
卢明远愈发羞愧地低下了头,又听他祖父问:“你们三个说说,你大哥在这件事里面做得最错的事情是什么?”
被先点到的是老三:“威胁京兆尹…”
他不敢说什么,其实在他心里大哥做得没什么问题,只不过不巧被发现了而已,只能捡众所周知的问题说。
其次是老四:“大哥将郑学真打得太重了,主要是大哥的那群朋友拉偏架,当时大哥是没吃亏,但事后咱们家吃了更大的亏,郑学真这会儿指不定在被他爹夸呢。”
这番话出口,得到了老三羡慕的眼神。老幺就是莽,什么话都敢说。
卢初雪斟酌片刻,还是决定说真话:“祖父,父亲,我觉得…大哥针对郑学真是因为我们家和卢家争斗不休,大哥与祖父父亲同仇敌忾,这并不能算大哥过错,反而应当夸奖。”
还是妹妹懂我!
卢明远扭过头,看她的眼神都亮起来了。
卢文瑞父子朝她看过去,挑了挑下巴:“继续。”
卢初雪仔细观察了一番,见二人并无生气的意思,才拧了拧帕子,再度开口。
“至于将郑学真打得卧倒在床,说明大哥交的都是真心好友,并非酒肉朋友大难临头各自飞。他们能帮大哥拉偏架就是在护着大哥,说明大哥交友得当,以后或许也能成为我们家的助力。”
卢文瑞眯了眯眼睛。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孙女如此巧舌如簧?难道是见得太少?
卢初雪已经找到节奏自己讲下去了:“至于威胁京兆尹么,京兆尹才几品官,肯定没有祖父和爹爹大吧?我们家还得圣宠,大哥说叫爹爹参他也没有问题啊。”
卢鸿瑜算是开了眼界:“嘿,你还挺理直气壮的。”
“当然了,铸成这样的结果,大哥肯定是有错的。”卢初雪连忙找补,“大哥错在动手的时候没在脸上多给自己弄点伤口看着严重些,而且威胁京兆尹的时候没把郑学真拉下水,在父亲去之前没有阻止郑大人同京兆尹勾结——”
“总而言之,大哥没能在事情已经发生的情况下拦住更严重的后果,任由事情发展,这才是大哥最大的错误!”
卢文瑞换了个姿势看她,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孙女。
“你过来。”卢文瑞招手。
卢初雪走到他面前:“祖父…”
卢文瑞:“那现在依你看来,我卢家应该做什么?”
卢初雪慢吞吞得说:“让大哥最近不出门就好了。”
就这?
卢鸿瑜皱起眉:“我都已经不能出门了,还能让明远也不出门?”
“安静。”卢文瑞警告得看了一眼他,才道,“说你的理由。”
“如果祖父和爹爹想抢回巡抚的位置,大可以将人安插在巡抚衙门里的其它位置,处处掣肘于那人。”
“甚至可以让爹爹带着大哥去郑家负荆请罪,在郑家门前大哭,哭到晕过去,再找几个围观的人造势,也有可能抢回这个位置。”
但…
“我看祖父和爹爹没有这个意思,想开这里面的门道很深,那我们息事宁人就好了,大哥闭门不出就是最好的态度。”
这几句话直接把卢文瑞干沉默了。
安插巡抚衙门的其它位置他们真想过,只是梁州本就是郑家的地方,去了还真未必能搞定新巡抚。
至于负荆请罪这条路…太丢人了。
他们俩家天天打成这样也没有太突破下限,就是因为脸面很重要,有时候他们宁可损失些东西也不愿意做这种丢脸的事情。
可以想象得到,若是他们做了,朝堂上那些官员看他们的眼神都会不对劲。
总而言之,息事宁人好,息事宁人好啊。
卢文瑞不管儿孙的意见,就坡下驴。
“就按初雪的意思办,不错不错。你们几个也学着点,尤其是你,卢明远,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还比不上你妹妹。”
卢初雪顶着身后大哥灼灼的目光,勉强露出笑容。
同一时间,鸿蒙学馆正在迎来一位报名的学生。
久违的登学鼓被敲响,鸿蒙学馆一阵骚动。
“肃静,肃静。”各班先生们连忙压制学生,负责处理此类事情的司业走到门口。
只见一白面小生正在举着鼓槌敲击,蓝衣锦鞋,腰间悬着玉佩,以他浸润多年的眼力一眼便认出,那是上好的羊脂玉,其上花纹繁复,市面上出价三百两。
司业负手走到那小生处:“小生,此鼓乃我鸿蒙学馆的登学鼓,并非可以随意敲响。”
白面小生转过头,托手行礼:“晚生不才,复姓诸葛,单名一个宁字,敢问先生怎么称呼?”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司业答道:“老朽姓冯,学馆里的学生们都称我司业,你便这般叫吧。”
诸葛宁颔首:“司业,晚生自是知晓登学鼓的用处才来此,并非无故敲鼓,只是敲得着实突兀,还望司业见谅。”
“无妨。”司业说,“你说你知晓,那不如详说一番?”
诸葛宁:“鸿蒙学鼓创馆之初只招收三十名学子,有一学子千里迢迢来到京都想要报名,却恰逢考核的最后一日,彼时名额已尽数录满。该学子于学馆门口敲鼓伸冤,言说尚未到达截止时辰,学馆不应当拒收她。”
“太祖陛下闻言,下旨让女子参加考核,只是招收的名额是早已定好,不可破例。于是在学馆门口设登学鼓,是为向学馆学子发出挑战的意思,那学子也因此如愿进了学馆。”
“自那之后,鸿蒙学馆闻名于世,因其公平公正,只看才学。”
司业点头:“不错,这乃我鸿蒙学馆的规矩。如此说来,你已做好准备挑战?”
诸葛宁目光笃定:“晚生愿一睹鸿蒙风采。”
看着蓝衣身影徐徐走进门里,匾额上鸿蒙学馆的字迹古朴。
林无双转头看向蒋时雨,挑眉:“你这个妹妹挺厉害啊,这么冷僻的事情都知道。”
今日蒋时雨轮休,恰好碰到林无双执行公务,两人便同时出现在此。
“当然,那也不看是谁妹妹。”蒋时雨骄傲道,“倒是你,你为什么跟着阿宁?这就是你的公务?”
“当然。”林无双捋顺发带,“我所为,皆为陛下之思;我所见,即为陛下所见。”
“而你,时雨指挥使。”林无双绕到她的身后,凑在她的耳边提醒,“你和诸葛宁可没有什么关系,此次自有我为你破例打点,以后你要谨慎些,别误了陛下的事。”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