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逢宴近水楼台,比朱琥珀先到文一越的家里。
一进门,便缠着文一越去沙发亲嘴儿。虽然知道今天是为正事相聚,但明天要上班,再紧接着就是元旦假期,他已经定好了回溪山剁李惟的机票了,这件事胡逢宴也不想再拖。
一想到他们重逢后的第一个新年不是在一起过的,胡逢宴更想剁了李惟了。
“别亲了,朱琥珀眼尖的跟什么一样,她肯定能看出来。”
“那就不亲了。”胡逢宴放开文一越的嘴唇,趴在他耳边,时而含着他的耳垂,时而去舔他的耳廓。
文一越懊恼地想,他就不该去采耳!
多亏朱琥珀堵车堵了半小时,让胡逢宴多了半小时耳鬓厮磨的时间。
朱琥珀进门后,气氛明显沉重了起来。文一越把陆弥的音轨播放给他们,二人听罢,心里都像是被堵住了。
文一越贴心地问:“要我开窗给你们透透气吗?”
朱琥珀压抑着说:“所以她一直在瞒着我们追查葛伟强的死因。”
三人同时沉默,似乎是在用这种方式,倾听那个不在场的人未说完的那些话。
良久后,朱琥珀双手握着水杯:“昨天我妈好不容易清醒了,她在警局说了很多话,爱米被辞退的第二年,她妈妈走投无路,来找我妈,希望能让我找关系帮找出杀害爱米的凶手。据我妈回忆,爱米妈妈确实说过,爱米失踪后,有一帮混混晚上去她家翻东西,从爱米卧室里带走了一个文件袋,所以她肯定爱米是因为那个文件袋遇害了。”
文一越道:“她妈妈去找您母亲的那段时间,应该也找过陆弥。”
真相呼之欲出,葛伟强因掌握了某样重要文件而遇害,而陆弥又偷偷因调查爱米的死因遇害。
朱琥珀道:“分局说我妈没有足够的行为能力,她的证词无法采用,把我们赶了出来,但陆弥的录音都说了,爱米的死和胡靖玉难逃干系,这是实打实的证据,我不信警方能不认!”
胡逢宴说:“陆弥的录音,只能证明葛伟强是被胡靖玉一伙杀害,不能证明陆弥也是他杀。我们和葛伟强没有直接关系,单凭一个已死之人的录音,报案很难被受理,我今天翘班去一趟江城,不论用什么方式,都要说服她去报案。”
胡逢宴说话的时候没有看他们,而是低垂这上眼皮。他这人长得飞扬跋扈,垂眸的时候,眼角会向上拉出两道燕尾,可现在那两道燕尾都耷拉了下来。
眼窝两团浓厚的阴影,直译过来就是“有心事”。
根据文一越的悬疑观影记录,离真相越近,通常意味着离危险越近。他说:“我跟你一起去江城。”
“不行!”
对面两人异口同声。
朱琥珀把水杯拍向茶几:“你明天晚上要参加荔枝台的跨年晚会,后天晚上要当温广还的演唱会嘉宾,你给我往哪跑?”
文一越发怵:“小心碎了,这个杯子要七十八呢。”
朱琥珀眼球都快掉出来了:“一个喝水的玻璃杯七十八?你真敢买啊!”
文一越心里想,人家敢这样卖,他当然敢买了。
考虑到三人委实都抽不开身,报警的事只能等先等两天。朱琥珀疑神疑鬼:“万一老太太就死在这两天呢?”
胡逢宴和文一越的目光不约而同,如刀光剑影向她杀过去。
朱琥珀闭上了乌鸦嘴,自我安慰不要自己吓自己。
朱琥珀要回公司开会,顺了两包饼干离开,家里只剩文一越和胡逢宴,文一越问他:“有心事?”
“明天公司年终晚会,是我应承下的,抽不开身,后天回溪山的机票也定好了,说好先去看我干妈和姥姥姥爷他们,不想让他们失望。”
胡逢宴可是文家亲自封的“心大”,文一越不认为这些事能造成他的困扰。
“胡逢宴,你要是不跟我说真话,以后我也就什么都不跟你说了。”
胡逢宴抓起这一有点小钱就花七十八去买一只普通玻璃杯的小明星的手,把他拽向自己,用两条梆硬的大腿夹住他:“你说你,好好的元旦去别人演唱会凑什么热闹?跟我一起回去多好?”
“难道这不是你给我安排的工作?”
好像确实是这样呢。胡天王他妈死了以后,他这辈子就没想对什么人好过,他太想把所有的好东西都一股脑地砸给文一越了。
他按下文一越的脖子,仰头吻他。文一越在上面,主动权更多的在他那里。他没有胡逢宴这么沉迷亲嘴,其实有,但他不可能承认自己沉迷于这种东西。
文一越吻得很浅、很轻,他的吻像他装出来的骄矜一样勾人。八年前文一越就是吃了给的太快的亏,才导致这些年胡逢宴不把他当回事,他吸取教训,不该给太多的时候绝对不给!
这样搔痒般的亲吻绝对不是胡逢宴的风格,他手向下一按,让文一越自己撞过来。
“文一越,今天是什么日子,记得吗?”
“你的生日。”
胡逢宴惊讶,文一越说的是“你”,而不是“我”。文家小少爷居然肯把生日让给他,真是稀奇的嘞。
“文一越,生日快乐。”
“胡逢宴,你也是。”
胡逢宴亲得□□烧身,一通工作电话打来,瞬间疲了。
“我该去上班了。”
“我有个东西给你。”
文一越小跑回卧室,在五线谱本的夹页里取出一张票,回客厅时,胡逢宴已经穿好羽绒服,等待离开了。
他把票递给胡逢宴:“这是温广生新年演唱会的门票,一月一日晚七点,我八点半出场,希望你在台下。”
胡逢宴两指夹过门票:“现在不是都都用二维码了吗?”
“这是纪念版的门票,胡逢宴,别忘了你欠我一张入场券。”
八年前胡逢宴为什么没来他看他的总决赛,文一越不想追究了,命运把他们推到现在的地步,那就沿现在这条轨道踏实走下去。
“以防没人给你鼓掌,我会去的。”
本年最后一天的晚上,文一越在异地等待着他的一首歌的时间,而胡逢宴在公司年终晚会上给员工发红包。
胡逢宴操办的年终晚会,省去了让员工和管理层都叫苦不迭的表演环节,一上来就是游戏,游戏的规则简单粗暴,就是抢钱。
人民币漫天飞舞,像是仙女洒下来的桃花雨,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真心实意的笑容。
胡建山出去透风,胡逢宴则出去抽烟。
“跟来做什么。”
“抽烟啊。”
如今的胡逢宴,是胡建山一手打造的作品。他付出在胡逢宴身上的心血,比对亲儿子嘉凡的还多,他到底是抽烟还是有事要说,胡建山盯他的眼睛三秒就知道了。
“行了行了别看了,我确实有话跟你说。”
“说吧,我会好好听的。”
“如果我要整胡靖玉,你什么看法?”
“你要我如实说的话,我不希望你跟她交手。”
“我不整她,她就会来整你。我帮你把她弄下去,你神通广大,替我找一个人。”
“你想找谁?”
“一个叫段千门的人,我想知道当年是谁想弄死我。”
“小胡,你以为这是在演武侠小说?现实远比你想的复杂...”
“不对!”胡逢宴粗鲁而果决地打断他的话,“现实根本没什么复杂的,复杂的是人。”
“我不能帮你。我和胡靖玉要斗,那也是我们的事,小胡,我希望赢了以后,你还能像现在一样在我身边帮我。”
胡逢宴抽了这么多烟,难得被烟呛到。
胡建山是温润如玉,但玉毕竟也是石头,他的态度坚定,胡逢宴没法说服。在犹豫了一阵要不要把胡靖玉涉险杀人案说给这位好大哥后,胡逢宴还是选择了避而不谈。
胡建山问道:“你打算怎么把她弄下去?说来听听。”
“我有她和黄文忠出轨的视频。”
“他俩几乎是公开状态,别人家人不管,我们做外人的不要掺和。”
胡逢宴信心满满而来,却在胡建山这里挨了一顿教育。他倒是不会心怀不满,反而越来越觉得,自己要学的还有很多。
胡建山问他:“元旦干什么?”
胡逢宴:“回溪山,剁李惟。”
“真要剁了他?”
胡逢宴嗤笑:“当然是假的,我犯不着为他违法乱纪。我得弄清楚我妈吸毒的事,顺便看看我干妈他们。”
为了明天去文家拜访,胡逢宴光是礼品就准备了一周。年货和文二狗的狗窝已经快递去文家了,他行李箱里又装了几条给姥爷和舅舅的烟,给文书记、姥姥、舅妈的首饰,还有送给文西宝的高考真题...
临近中午抵达文家,胡逢宴像个到达目的地的走私贩,松了口气。
知道他来,文家合家欢迎,就连编外人员老任都来了。不带文一越,一家九口乌泱泱去下馆子,结束午饭,胡逢宴便奔向那个让他想要千刀万剐却终不能够的男人了。
今天李惟值班,胡逢宴直接去他上班的局里找他。
在他十三四情窦初开的年纪,曾异想天开,会不会有一天,他将作为一名犯人来到警察局。那时候真不好说,他每天为了不饿肚子而偷鸡摸狗,因为五块钱被瞎眼叫花子当街唾骂狗杂种。那时候,胡逢宴也以为自己这辈子肯定就那样了。
他不得不信命,因为命运对他太好太好了。命运把他曾经做梦都不敢想的那些东西,包装成精美的礼物,在他成年后送给了他。
李惟不想被人看见他来,一出大楼就鬼鬼祟祟的,胡逢宴请他去附近一家咖啡馆,这个自私的男人才终于敞开了怀撕破了脸。
“我被你搞得妻离子散,你究竟想怎么样?”
“等等等等等等。”胡逢宴剜了他一眼,“什么叫我搞的你妻离子散?是我把你掰弯的?是我让你骗婚的?”
“不是你,还有谁会跟我老婆说这些?”
还能是谁!文一越这个死家伙呀。但胡逢宴就是怪不起来他,像他会在不知道该怎么对文一越好,就给他砸钱一样,文一越也会用他自己的方式去为他出头。他们也许没那么聪明,甚至没那么懂得对方,这些都无所谓,文一越对他的好,就是他狂妄自大的底气。
“是我说的,我破坏了你的美满家庭,我向你道歉。”
胡逢宴就这么平淡地认了,这已经超过李惟的认知了。
他再也不是野兽一样只顾撕咬的少年,他身上的名牌衬衣、名牌腕表,把他托举到了一个让李惟折断了颈椎也望不到的阶级。
“李惟,我妈真的吸毒吗?”
李惟出生在一个普通家庭,九年义务制教育勤勤恳恳读书,顺利考上警校,考上警察编制,他一直是家人的骄傲,可迈入社会的第一步就他么多年的骄傲就被打碎了,碎得头破血流!那么多不如他的人凭着关系能节节高升,可他还一辈子在基层摸爬滚打。
好不容易人到四十,在外人看来也是家庭美满,事业有成,碎掉的骄傲终于被重新拼凑起来了,他埋藏心底最深的秘密却被揭穿,它像一枚藏在内部的炸弹,把他的骄傲炸得连粉末都不剩。
他恨胡逢宴,甚至不是因为胡逢宴破坏了他的家庭,而是因为胡逢宴的命比他的好。
在这个场合里,李惟唯一能大过胡逢宴的牌,就剩胡逢宴那个吸毒□□的母亲了。
李惟不露声色道:“我骗你干什么?当年你妈聚众吸毒,是我出的警,她当这一屋子老毒虫的面跪着求我别抓她,后来实在没办法,跟当时的副所长睡,才没被抓进去。全所人都知道,你去问问就知道了。”
胡逢宴知道他妈不可能吸毒的!她一直教他走正道,教他做好人,甚至带他看残忍的禁毒片告诉他拿东西不能碰!
胡逢宴额角青筋暴起,李惟见胜利在望,乘胜追击:“我甚至可以告诉你更多细节。”
李惟还没来得及享受胜利的快感,胡逢宴的拳头已经砸到他脸上了。
动手是么?李惟是正儿八经的正规军,哪怕这些年身材走形,基本功也没忘。他拿起烟灰缸,朝胡逢宴头上砸下去——
店员发现有人打架立马报警处置,就像小时候的胡逢宴,天真地以为警察能解决世界上所有的问题。
但世上除了杀人放火、偷蒙拐骗这些法律界定的大恶,还有**与道德碰撞后如星云飞散一般的小恶。他们扎入每个人的心灵,从内部将一个人慢慢杀死。
警察解决不了李惟心里的嫉妒,也解决不了胡逢宴的愤怒,两人被带去所里做笔录,胡逢宴一想到这里不知道有多少人都知道他妈的事,都用和李惟一样,甚至更猥琐的眼光看着他妈,他就想烧了这里!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临近登机时间,胡逢宴人还在派出所。
在李惟巧言令色的时候,他耳旁浮现胡建山说过的话——
人生不是一条线段,只要你愿意,它就是一个个断点,你可以选择不受过去影响,重新决定你的方向。
秒针滴答、滴答、百年如一日地照着它的节奏做循环运动。
温广生的新年演唱会开始了,在万千星辉里,巨星登场,为人们带来新年的第一首祝福。
文一越不羡慕那些掌声欢呼,因为他知道,总会有一人,只为他而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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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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