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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016

整整三天,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但他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

每天他都早出晚归,再也没有特意做过早餐和晚餐给她吃,仿佛这个家已经没有了她的存在。

就算看见她,他也是视而不见。

回家后,他就走入书房做事,晚上也睡在书房里。

欧阳若水躺在他们共同的卧室里,夜夜无法安眠。

他生气,欧阳若水能够理解。但是这样的情形,却让欧阳若水担心极了。

可是,晚上传来了更坏的消息。他飞去美国出差了,要去一个月。

告诉欧阳若水这个消息的,当然不可能是尹浩,而是夏秘书。且是在欧阳若水打电话给尹浩,而对方没有接听,欧阳若水又打给夏秘书后才被告知的。

欧阳若水只是轻轻的留着泪笑了。他去美国,是为了公事,还是为了私事呢?

他承诺过,他不会再和谷幽兰联系了。可惜,如今他恐怕是做不到了。

机关算尽,可人心怎么能够谋求呢?尹浩不爱自己,虽然有感情,但更多的是呵护之情,是因为担心而产生的呵护之情。如今,他认为她已不是弱小的需要他时时刻刻保护的孤女,自然不愿再理会她了。

她还是失算了,所以算不到他的心,因为她低估了他对谷幽兰的爱情,高估了他对自己的感情。

怎么办,欧阳若水?从此你又要一个人了!没有父母,没有尹浩,一个人待在那个漆黑冰冷的夜里,这一次再也没有天使来救你了!

但,这个世界是奇妙的!

欧阳若水因为这几天茶饭不思,所以在超市购物的时候晕倒了。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她被诊断怀孕了。欧阳若水既高兴又不能相信,她甚至不止一遍地问医生:“这是真的吗?”

许是医生见惯了这种大喜过望的病人,所以只是好脾气一遍遍地回道:“是真的。”

欧阳若水这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粗心大意。

由于自己的例假时间一直不是很准,所以她也不怎么记得,一向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最近大约是心情紧张,例假一直没有来,她也没有放在心上。却没想到,她根本不用作假,她已经有了孩子。

虽然结婚后,每一次他们两人在一起亲密,尹浩都没有真正进入她的身体。但两个月前的那个晚上,他们曾在一起那么激烈地过了一夜,事后她并没有想到采取任何避孕措施。

如果这个消息早几天到来,是否她就可以心安理得继续那个谎言,而他也不会就这样抛下她,直奔谷幽兰的身边。

如今,该怎么将这个消息告诉他呢?他还会相信自己吗?

对了,告诉夏秘书,让他告诉尹浩吧。

欧阳若水发完给夏秘书的消息后,心情格外的好,就连一向不喜欢的医院也让她觉得亲切了起来。欧阳若水开心的期待着,期待着尹浩赶回自己身边,他们冰释前嫌,不再为前事再闹别扭。欧阳若水真的是感谢老天,在这样的时刻赐予她一个宝贵的小生命!

可是第二天,当她接到夏秘书的电话,欧阳若水已经不知道开心是什么滋味了。因为夏秘书告诉她,尹浩只有一句话:“希望你不要再玩手段了!”

夏秘书转告这句话时别提有多支吾,可终究还是把原话说出来了。欧阳若水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挂了电话,命令自己微笑。

尹浩已经不再相信她!就算生下孩子,说不定他也会淡淡地问:“是我的吗?怎么证明?”

欧阳若水想象着这样荒唐的情景,折磨着自己已经脆弱不堪的心灵,她笑了起来。这真是太可笑了!一切都太可笑了!

欧阳若水现在才发现,自己也并不真正的了解尹浩。他温和有礼的外表下,其实一直有着一颗执着的心。

这种执着,从前让他不顾一切地守护她。如今,这种执着,也让他不顾一切的厌弃着她!

他的内心一直是刚强的,对于商业对手他从不手软,否则公司不会让他经营的如此有声有色。是因为他太包容她了,所以她忘了,他原本就是一个不会轻易改变初衷的男人,一个有着最刚强意志的人。她也忘了,当他收回这些纵容和退让,她在他这样一个有着丰富阅历的男人面前便不堪一击!

这次怕是再难挽回颓局了!欧阳若水抚着自己的肚子,轻轻说道:“宝宝,从此我们一起走下去吧!从今天开始,我恐怕也只有你了!”

六天后,命运再次折磨着欧阳若水。

睡到半夜。欧阳若水突然觉得口很渴,便掀开被子下床,走去厨房,想为自己倒杯水。可刚朦朦胧胧的走到客厅,便被椅子绊了一下,人没站稳,一下子摔在了地上。手上的玻璃杯摔碎了,碎片散落一地,划伤了欧阳若水的身体很多处……

欧阳若水立刻就觉得,有热热的液体从自己的腿间流出,她喃喃地叫着尹浩的名字,却发现他根本不在这儿。

这一刻,她恨他!

恨他的不信任!

恨他不再理会她的无助!

恨他此刻不在自己的身边!

更恨他此刻身在美国听不见她的求救!

欧阳若水只能爬着来到客厅的电话机旁,在坚持拨通救护车的电话后,欧阳若水便支撑不住昏厥了。

是夜,孩子没有了。欧阳若水也因为身体多处被划伤而大出血,差一点失去生命。

要不是医院的人负责,依照欧阳若水当时那样微弱的声音,且话未说完就昏迷的情况,根本有可能因无法查清地址而被放弃救助。

欧阳若水由于失血过多,昏迷了两天两夜。

从病床上醒来后,身边什么人都没有,只有她一个人。

欧阳若水躺在病床上只是笑,笑命运的嘲弄,笑老天的讽刺。这一次,她已经连眼泪都哭不出来了。

同样是在医院,不久前她还在这里兴高采烈地庆贺孩子的孕育,如今她为失去这个孩子而感到悲伤。

欧阳若水此刻觉得,她是被上帝遗忘的人,就算曾经得到的,终究会失去!

父母、爱人、孩子……所有的一切,就像是一出热闹的剧,上帝已经给了她定位,她只是人生这部剧中一个最微不足道的小角色,没有选择得到和失去的权利!

一无所有的人,最不怕失去!

如今的她,已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

从前,她一直认为爱一个人就是占有,然后他的幸福由她来给!

如今才知,她不是个被上帝眷顾的人!她根本给不起自己幸福,自然也给不起爱的人幸福!

尹浩曾说,爱是成全。那如今,她就成全他吧。希望他能幸福,连同她的份一起幸福。

欧阳若水从医院回到家后,就给夏秘书打了一个电话:“夏秘书,孩子没有了。你不必特意告诉尹总,若他还记得起问,你就说我又骗了他。谷幽兰的那些调查资料,你都毁了吧,就让尹总爱着那个他心目中的谷幽兰吧,那些事他无须再知道了。还有,下周一公司那边会收到一份我寄来的文件,你回国后记得让尹总签字。另外,我在H市的那套公寓送你了,我已经转到你的名下,你记得签收。最后,衷心地谢谢你这些年来对我的照顾。”欧阳若水没有等夏秘书说话,就挂了电话,接着关机了。

手机里的卡,被欧阳若水抽出,掰断,然后扔进了垃圾桶。

随后,她又将签好字的股权授让书、离婚协议书,装封,准备寄出。

将公寓的钥匙放在客厅的桌几上,拖着拉杆箱,背着书包,拿着文件袋,欧阳若水准备离开了。

其实,当初去公司找尹浩确实有做戏的成分,希望他挽留自己,但她也真的有申请了学校,也确实买了三天后离开的飞机票。因为,那天她也是做好失败的准备的,她并不十分确定他一定会选她。虽然最后她险胜,但如今结果证明了,她还是败了!

如今,这块伤心地,她自然再也不适合住了。

她该走了!

也许很多年前,当尹浩建议她去国外念大学的时候,她就该离开。如果那时离开,或许彼此都不会这么难堪……或许他还会永远惦念着她,当她是个需要被照顾的女孩,而不会觉得她只是个不择手段、破坏别人感情、不懂爱为何物、喜欢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的恶毒妇人!

当年,不肯学商,不肯到国外念书,都是为了留在他的身边。

如今,离开这儿,申请到国外念书,都是为了让他过得幸福。

成全他的希望吧,如今她能做的,恐怕也只有这样了。

若时光可以倒流,欧阳若水只希望回到十二岁以前,爸爸妈妈不要出事,她也不要遇上他!

可惜,上帝不允许这样的假设。

如果的事,永远都是最悲伤的,因为无法成真!

可是,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尤其在看到客厅的电话机上、地板上未曾清洗的血迹,还有一地混合着她血液的玻璃杯碎片,除了悲伤,欧阳若水还感觉到了胸中的恨意在起伏。

在这里,有着她十年的点滴回忆!

在这里,尹浩曾对她千依百顺宠爱有加!

在这里,他们度过了一个月的婚姻生活!

在这里,她失去了他们的孩子!

她独自痛苦的时候,他又身在哪里呢?

他根本不相信这个孩子曾经存在过,甚至有可能现在正躺在情人的身边,庆祝他们的爱情胜利!

而她万念俱灰!只能选择这样看上去大方的方式,逃避他、逃避一切!

为什么她要扮演圣女的角色成全别人的爱情?为什么她要将这个苦情的角色扮演到底?

不!

既然她从来都不是天使,尹浩也不认为她是,她又何必在这最后的时刻演出这样的戏码呢!给谁看!

想到尹浩,欧阳若水心中更是愤愤不平!

她放下行李,来到书房,打开了手中的文件袋,将签好的股权转让书和离婚协议书拿出,用红笔在签名处画了大大的×。

接着,她又打开电脑,准备给尹浩写最后留一封信。

不论爱或恨,都该交代清楚明白!就算此刻死去,也该留下属于她的痕迹!

《最后的话》:

我又再一次逃出了医院,却无法逃出命运给我安排的结局。

我本该就这样离去的,只是……心中的那点不平,无法就此散去,所以它化作了这封信。

年少时,总想给你写封信,把我心里的秘密告诉你,却从来也没有写成。因为在意,所以始终无法说出口,只能一等再等,等到最后无法再等了,就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我想,你定然是后悔了,若是十年前你没有那一丝仁慈,如今你和心爱的人已经在一起了。

起码,不必因为我,而有那么多的波折。

听说,伟大的爱情故事里都要有一个坏人,这样才能让伟大的爱情熠熠生辉。

我就是你们故事中的那个坏人,坏人的结局总是注定的,逃不过灰飞烟灭。

你见到了,股权转让书和离婚协议书,我都准备好了,也签了字。

可终究,我反悔了,又画上了×,因为我是坏人,怎么可以扮演圣人的角色呢?

再说,你也不会相信我有这样的好心。在你看来,我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最拙劣的表演。与其受到你的怀疑,不如我就把这个坏人做到底吧。

那些,你不知道,也不愿关心的部分,就让我这个坏人亲口告诉你吧。

该从哪里说起呢?就从那夜说起吧。

那夜,对我而言,是难忘的。身体的痛苦,是我从来不曾经历的。我只是想帮你破除固有思维,却没想清楚我的身体会承受什么。基本的生理常识,我是有的,可惜没有实践经验,以至于无法估计这件事的烈度。我也曾有过浪漫的想象,希望和我心爱的人,在一个美丽的夜晚,与他两情相悦的情爱缠绵,我能得到他的温柔和珍惜。而不是用这样的方式,让一切发生。这次初体验,对我而言,实在算不上美好。可是,想到对我做这一切的人是你,我还是快乐的,因为……我爱你。

也许你看到这里,会不屑的鄙夷,但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不会再见到了。

第二天,虽然我满身的伤痛,但是我依然愿意向你表白,告诉你——我会永远爱你!这是我藏在心里多年的秘密,我终于说出了口,却选在了一个最糟糕的时机。

后来,你离开了。我却没有力气走开。

我在那里流着泪,昏睡了一天一夜。好心的酒店服务员,送我去了医院。

待体力恢复了一些,我就逃出了医院,去参加毕业典礼。你果然没有来。

可惜,当时的我执迷不悟,还不能清醒过来。

本来,我该什么都不说的,就这样默默离开的。我只是觉得,都说出来了,我会轻松一点。

为了留住你,我用了最极端的手段,我从来不觉得这些方法是对的,但我至今不后悔。

虽然我没能改变结果,但我真的尽力了。

我一直相信,你对我是有感情的,虽然不是男人对女人的爱,但我可以努力让这样的感情变成浓烈的爱。

我来找你之前,设想了种种可能。我知道,你会选我的概率不高,但最起码我们该把话说清楚,明明白白的结束一切。那夜的事情,你没有做错,错的是我。说清楚了,你就不会觉得负疚了。

我不愿成全你们,但我有心理准备,所以我申请了学校。我想,时间或许会淡化一切的。

你是因为一时可怜我,所以才冲动地选我的吧。毕竟,你终究还是反悔了。

或许你以为你掩饰的很好,但是你那天喝醉了回来,梦话中难抑的痛苦,使我觉得不安。

她,是你的挚爱,是你终身都不能忘怀的女人。所以,如今,你抛下一切,奔赴她的身边,和她再续前缘,也是一个理所当然的结局。

可惜,讽刺的是,你从来不曾真正了解她。

她的所有过去,都在我给夏秘书的资料袋里。看或不看,都由你决定。或许,你也看不到了,夏秘书已经都毁去了。算了,这些都不重要了。

你们之间的事情,你自然有你自己的答案。别人说什么,都是无用的。

我从没有想过,最终你会对我是这样的心情,但事已至此,无从改变了。

就让我们带着对彼此的深深失望,终了此生吧。

十年前,和现在,对我而言,没有多少差别。所有我想留住的人,我一个也没能留住。

命运要我扮演这样可悲的角色,不论我再怎么挣扎,都是徒劳的。

我曾以为,你是极夜里的那道光,不论何时,都能陪在我的身边,为我驱散黑暗与寒冷。

不想,最后,是你让我体会到了最深的黑暗与寒冷。

我追逐你的身影,已经十年了,十年的时光……我尽力了……

你说你累了,我也累了,精疲力竭……

齐律师那里,我留下了所有你可能需要的文件。你要做什么,都可以的。对于一个一无所有的人而言,没什么可失去的。

今生至此,再无可言。

若有来生,愿永不相见。

欧阳若水

欧阳若水把这封长信打印了出来,随后在每一页都签了自己的名字。接着,她把这封信和之前画×的文件一起码放整齐,全都放在了他的书桌上,并且用镜框压着。

不经意间,欧阳若水瞥到,镜框里是他和她两人在法国的合影。照片里的他们,笑得这样快乐。

欧阳若水用手抚着镜框,感触良多。或许,用不了多久,这些他都会处理掉的,毕竟谷幽兰不会喜欢看到这些的。

她还记得,在他办公室的桌上,也放着一张他们的合照。是他们一起去西藏的合照。

十年,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们之间有过很多很多回忆。

可惜,这些都敌不过他对谷幽兰的爱情。

之前,他不得已选了自己,如今他定然是后悔了。

欧阳若水轻轻叹息,随后顺手拿起笔筒替代镜框压着文件,之后又将他们的合照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欧阳若水觉得,对他而言,自己就和这张照片一样,都是可以毫不犹豫舍去的,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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