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路并不好走，宋昭元与单秋一前一后，走的极慢。
路上，宋昭元问：“刚才那位姑娘，叫什么名字？”
单秋轻声道：“小姐为何问这个。”
宋昭元停下脚步，看向她，反问：“我为何不能问这个。”
单秋沉默，眼底闪过挣扎，道：“小姐，我只知道她姓戚，你和她交往，都嘱咐我不要跟随。”
戚……
宋昭元心中默念，下意识说出口：“戚……清然？”
单秋心一沉：“小姐。”
宋昭元见单秋的反应便知道，她刚才说的名字是对的，同样也明晃晃告诉她，单秋又对她有所隐瞒。
她正想借此机会问单秋时，单秋哑声道：“小姐，别问好不好。”
单秋看着宋昭元的眼睛，眼底执着又坚定：“无论何时何地，我绝不会做伤害小姐的事。”
宋昭元被她的眼睛烫了一下，握紧伞柄道：“我知道，我不问。”
看到小院时，已是正午，雪依旧没见小，但天光透亮。
一入院，宋昭元便看到临沂蹲在屋檐下，身前蹲着只白色奶狗。
见她们回来，临沂并未起身，抬头问候：“夫人。”
宋昭元收好伞，交给单秋，单秋道：“小姐，昨日和姚夏说好的，今日要去看看她。”
宋昭元道：“那你应该要早些说的，这样刚才就不用和我一起回来，直接去姚夏那要方便得多。”
单秋不赞同：“我要亲手把小姐送回来才能安心去。”
宋昭元在这种关于她安全方面，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单秋，也只好道：“既然如此，那吃完午饭后再去探望吧，顺带将厨房上的腊肉拿出一部分送过去。”
单秋这才展颜：“好。”
临沂道：“我和公子已经吃过了，夫人两人的刚才我重新做了一些，现在就可以用膳了。”
单秋瞥了眼临沂：“小姐，那我现在就去厨房端菜布桌。”
“好。”
单秋离开后，宋昭元目光落在小狗身上，同临沂一样蹲下身，道：“这是哪来的。”
临沂道：“是我向村里人买来的，本想给公子作生辰礼，不过得送回去了。”
宋昭元摸摸小狗的头，小狗一点也不怕生，抬头蹭蹭她的掌心，和当初卫二一样，道：“为何。”
临沂垂眼道：“公子不喜。我想大概是因为卫二的相继死去。”
相继？
宋昭元手下一顿，她忽然想起当时她说给小黄狗取名卫二时，卫长策怪异的表情。还有那天晚上，院中血流成河，卫长策说恨极了她时，临沂欲言而止的模样。
临沂说：夫人，公子他只是今日不见你，气上头了，又……所以，并不是……
又什么，现在想来，其实是又因为卫二死了。虽然卫长策表面不说，但以他对卫二的宠爱程度，就能看出，他应当是很喜欢卫二的。那时，难过的又何止她一个。
宋昭元摸摸小白狗的下巴，逗地它发出嗷呜的叫声，她轻轻一笑，道：“卫长策不想再养也很正常，比起我们这，那里对它来说更好。”
临沂抱起小狗起身道：“我现在就去送还给那户人家。”
宋昭元转念一想，道：“饭后单秋也要去，你就和单秋一起下山吧。”
临沂表情微愣，看向别处轻颔首：“……听夫人的。”
回答的十分不情愿，宋昭元见此当做没看出，她就是故意的，她希望单秋和临沂关系缓和一点，这两人，表面一笑弯弯一嫌弃，不对话还好，一对话就是争锋相对，借此机会，拉近点也好。她算盘打的好，只可惜还是打错了，不过这都是后话。
用完饭后，单秋和临沂下山，宋昭元坐在卫长策对面，卫长策端坐着，一直看着炕几上的棋盘出神。
宋昭元看着面前的棋盘，拿起一颗黑子随意落在一个点位上，道：“这盘棋从我早上出门到现在午后都还是老样子，你不下棋拿出来干什么。”
卫长策垂目望着棋盘，目光如水：“时常看看，才能警戒自己只是一颗被利用尽的棋子。”
被利用尽，被谁？
宋昭元想到了上次那盘棋，她吗？
这个想法让宋昭元不禁觉得荒谬，她根本不喜欢算计利用，更遑论算计利用尽卫长策。若真是这样，失忆前，她得是个多么可怕的人。
宋昭元转移话题，决定将今早想好的事情告诉他，道：“卫长策，年后，我要离开这。”
卫长策看向她，眼里没有惊讶，问道：“去哪？”
宋昭元回：“哪里都好。”
卫长策道：“不去京城？不回宋家？”
宋昭元撑着脑袋，摆弄眼前的棋子，轻轻嗯了声。
卫长策抬手，将方才宋昭元胡乱下的棋子收回棋奁：“为何不回。”
宋昭元将摆弄的那颗棋子丢到卫长策面前，道：“这不是顺了你的意吗，问与不问有何必要。”
卫长策却是说道：“你不信单秋。”
宋昭元放下手：“我也不信你。”
“……”
卫长策看着眼前乱了的棋盘，语气平平：“我知道。”
说这话时，卫长策眼里的光更暗淡些，自单秋来后，或许是为了气单秋，卫长策一直仿妇人盘发，偏又一身素寡，偏又在这段时间里越发爱出神，好好一俊公子，确实像了痛失所爱的鳏夫。
宋昭元道：“这里是岭南，我要往北去，去江闽，去荆楚，然后到中原，到郑州去。”
她说的坚定、明确，目光决然，多看一眼，就能被烫到。
卫长策别开目光，看向窗外。窗外小雪飘飘，院子里枯树雪地。
半响，卫长策道：“为何告诉我。”
宋昭元道：“我要你和我一起走。”
宛若惊雷坠湖，惊涛骇浪，卫长策猛地看向她。
宋昭元还是第一次看到卫长策错愕失据的神情，似乎她说的是什么惊天骇俗的东西，超出了他的认识范围。
卫长策蹙了蹙眉，又松开，撇开脸，又看向她，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后干巴巴道：“……你说什么？”
宋昭元道：“我说，我要你和我一起走。”
话落，仿佛被踩到痛脚一样，卫长策呵斥道：“宋昭元，是你吃错药了还是我终于疯了，我可是让临沂废了余老二，这段时间，你和往常一样也就罢了，如今还说要带我走，荒唐！”
宋昭元知道自己说出这句话时，卫长策肯定会有些反应，可她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她不解道：“你这么激动做什么，难道我不让你和我一起走，你就不会走吗？”
卫长策咬牙道：“不会！”
宋昭元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她就问出了口：“为何？”
卫长策似乎也没想到，怔在那里，随后他冷冷道：“宋昭元，余老二废了后，你不可能没去打听过一年前的事，像这样的事，我以后依旧会做，那些该死的，我不会放过。”
“这样你还会想带我走吗。”
卫长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且质问她为何想带他走。
这种事，宋昭元自己也想不通，在说出那句话“我要你和我一起走”前，宋昭元想的都是如果卫长策要跟着，她该如何甩掉他。可说出后，宋昭元意外却又觉得也能接受。
宋昭元认真看着他，道：“既然如此，我看着你就是。”
卫长策眼底浮现出复杂而痛苦的情绪，指着窗外道：“宋昭元，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宋昭元蹙眉，不悦道：”卫长策，你突然又抽什么疯。”
一盏茶的时间后，“啪”的一声，门被紧紧关上。
宋昭元是被赶出来的。
看着眼前自己房间的大门，宋昭元感到几分好笑。
临沂和单秋回来时，看到的就是坐在门口的宋昭元。
单秋立马上前：“小姐，你怎么在外边坐着，受寒了如何是好。”
临沂看向紧闭的轩窗，没说话。
单秋顺着临沂目光看去，一看就明白了，当场脸黑，手握剑柄上，临沂见此，立刻抓住腰间剑。
宋昭元起身按住单秋，对临沂摇摇头，道：“没事，不必生气。”
临沂眉眼担忧，道：“公子他……”
宋昭元道：“待房中久了，乱发脾气，暂时别管他。”
临沂这才松了口气，拿起手中的东西道：“夫人，方才下山，我向村里的人买了些鸡蛋，临沂去厨房准备今晚的食材。”
由于明日要为明日卫长策生辰准备饭菜，又赶上除夕，临沂为了避免明日麻烦人家，这次下山往村民家不止买了鸡蛋，鸡、鸭肉之类的更是买了不少，单秋更是破天荒地给临沂帮忙买了鱼肉。
宋昭元道：“我也来。”
单秋皱眉，不满：“小姐，你怎么可以做这种事。”
宋昭元握住她的手，浅笑道：“你也和我一起去。”
看着宋昭元的微笑，这下，单秋想拒绝也不能了，只能哀哀怨怨唤一声小姐。
宋昭元有点厨艺，但不多。因此能搭把手的事都做了后，就出了厨房。
刚好，雪也停了。
宋昭元看着院中被雪覆盖的石桌，回厨房拿来热水，给它融化。
雪一沾热水，就融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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