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
东方明珠原地留守,剩下我们仨跟在百里加急后头追了上去。
这会儿没刮风,雨也有要停下来的架势。百里加急扑棱棱登上门边土坷垃堆起来的围墙,宋砚也要翻上去时忽然瞄了眼几步外的哨亭,随后抱着我飞了上去。
那哨亭的位置比光秃秃的围墙隐蔽不少,放眼看去,外头工工整整站了几十号黑衣人,两边一对比,围墙上一身白衣正居高临下和他们对峙的百里加急格外显眼。
我脑袋发晕,趁机靠在宋侯爷怀里:“我看那个人好像是周春,接下来咋办呢?”
“确实是长公主,她的动作比我预想的还要快。”宋砚顺势搂紧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寨门外,“先观望,一旦局面收拾不了,我们就离开这。”
我贴着他的耳朵嘀咕:“可是我好想现在就跟你走……”
“呀,这位置好!”
他大爷的老子我难得强撑病体柔柔弱弱撒个娇,一肚子骚话没来得及施展那傻么咔哧眼的东方红就从下头蹿了上来。
我松手站好,肚子里的骚话憋成了火。
东方红大咧咧凑过来:“刚才百里加急说还有一批宁王带队的援军,周春这么兴师动众,肯定是要把我们一锅端了……侯爷,事已至此,你还有办法不?”
宋砚不动声色地偷偷牵起我的手:“援军动向不明,长公主也只带了北厂这几十人打头阵,事态还没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东方红不明白:“那她现在这样是啥意思?”
寨门下,一身黑的长公主周春提剑走上阵前:“你就是白纱堂堂主?”
百里加急气定神闲背起了手:“正是。”
周春的开场白相当出人意料:“我北厂,走失了数名侍卫……”
“……”
坏喽。
“白纱堂中,有北厂的人。”宋砚的语气十分笃定,“我们过江时遭遇了三名刺客,当中有一人会绝命毒掌。”
看东方红的反应显然她不知道这茬:“哦那刺客是我派的,但是这怎么会跟北厂还有那个什么掌扯上关系……有关系也不是没可能,那三人是百里加急拨给我的,我也确实不知道他们的底细。”
宋砚突然问:“百里加急知道你要行刺?”
东方红点头:“知道啊。”
我和宋砚对了个眼神——这就奇怪了。
已知百里加急能和东方明珠合伙是因为除了发展门派的物质需求之外俩人在政治站位上也能达成一致,简单粗暴地一刀嘎掉周大福只是退而行其次的选择,首选方案一直都是以亲儿子造亲老子反的方式,把当年亲弟弟夺走亲哥哥皇位的罪孽报应回来。既然这样,百里加急帮东方红玩刺杀这事就说不通。
刺杀失败,那事情就变成今天这个结果;而如果刺杀成功了的话……
“刺杀成功的话会咋样?”我问宋砚。
宋砚说:“平王或宁王登基,长公主与顺王结局难料。”
百里加急一个眼神横扫过去,围墙上原地拔起一排弓箭手。
周春视若无睹。
“我这,确实收留了几个北厂的人。”百里加急大方承认,“这些年来,公主一直把北厂的人才扔在皇宫里看大门,实在是暴殄天物。既然如此,你不愿意给的出路,我来给。”
周春冷笑道:“什么时候杀人行凶也算得上出路了?”
百里加急说:“建功立业算得上,可也没见你带上他们呀?”
“少废话,把人交出来。”周春已经不耐烦了,“援军赶到之前你交出那几个叛徒,我就放你们一马,农家乐的俘虏也会如数放还——否则,我碾平这山寨。”
百里加急愣了愣:“这么说……你其实是来和谈的?”
周春眉头紧锁:“给句痛快话,人你是交还是不交。”
“当然交啊,还磨蹭啥!都这个时候了还……”东方红急得苍蝇搓手,原地转了一圈后又卡了壳,“不对,这么宽宏大量不像是周春的风格,一定有诈!”
宋砚意见不同:“长公主轻装简从,应当就是为了北厂的事而来。”
我也表示怀疑:“她这么让步就是为了几个叛徒?不至于吧?”
“准确来说,不是为了叛徒,而是为了绝命毒掌。”宋砚想了想,跟我俩解释,“我记得长公主曾向陛下建言不再勒令北厂武士修炼绝命毒掌,理由是这门工夫过于阴毒,有违武道。”
东方红点头:“她还挺讲究。”
山风袭来,林子晃晃悠悠哗哗直响。寨门上下一时沉默,我在百里加急和周春之间看了个来回,默默抱住宋侯爷的胳膊。
在风声中,百里加急相当作死地宣布:“人已经进了我白纱堂,就没有交给你处置的道理。”
周春直接拔剑:“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俩狠人撂完狠话就掀桌,黑压压的北厂高手杀向寨门的同一时间白花花的白纱堂精英跳下围墙。两碗棋子扬在了一块儿,一时片刻也看不出谁输谁赢。
“遭了!”宋砚忙不迭把我甩到了东方红身后,“我去看看,你保护好他!”
等我反应过来时只能看见宋侯爷逐渐远去的背影。
东方红也懵了,她转过来瞅瞅我:“嗯?谁保护谁?”
我给她打气:“说的是单人旁的他,让你保护我!”
寨门下乱成了一锅粥,天色昏暗,宋砚扎进去后没几个动作就已经没了身影。我屈屈着眼睛在人堆里扒楞来扒楞去,一会儿能看见他,一会儿又不见了。
“白纱堂叛乱,生擒贼首百里加急赏千金!”周春的声音铿锵有力,一听就知道是真急眼了,“其余人等不留活口!”
“公主息怒——”接着是宋砚的声音,“陛下口谕,不可擅动桃花寨!”
百里加急:“哈哈哈都听见了没?堂堂长公主抗旨啦!”
周春骂道:“抗你姥爷!老娘我一直在大门外,是你自己出来找死的!”
(哔——)
“东方姑娘!”
外头乱哄哄,里面也不消停。我和东方红正观战时,下头跑过来一个小哥抬头喊话:“不好了!东方先生旧疾发作,你快去瞧瞧吧!”
东方红大惊失色,二话不说就跳了下去。
我再回过头向外看,在宋砚的调停下战局有了那么一点儿消停下来的趋势,黑白双方渐渐向各自后方收敛。围墙里的白纱堂守军陆续点上火把,场地亮堂了,宋侯爷重返我的视野中央——而就在这一瞬间,林间突然蹿出一个身影。
那人也是一身黑衣,一人一刀杀进白纱堂方阵时直接收割了一枚人头。这一下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百里加急咬着牙嘲讽:“还真是兵不厌诈啊……”
周春撤出一条楚河汉界:“不是我的人。”
在白纱堂众人的围攻里,神秘人的身影时隐时现。我目不转睛地定位着这位极限杀手,大致看见他身上挂了好几块儿彩,腰上栓着的人头貌似又多了一颗。
宋砚提刀站在原地,神情恍惚。
杀手哥并不恋战,拿到两颗人头后就收手突围。百里加急一声令下变更作战方针,围墙上的射手们目标已锁定——接下来上演的是相当玄幻的武侠变异成仙侠的一幕。
万箭齐发的一刻,突然间电闪雷鸣狂风大作,所有飞箭全部偏航。重伤的杀手哥勉为其难躲闪几下就跪在了地上,结果顶多被描了个边。
“……”
我的主角光环异地登录了?
周春盯着那人:“是你?”
杀手哥放下人头,对着她一叩首。
再起身,伸手拽下了脸上的黑布——原来是南宫问。
“这二人,都是北厂旧人,请公主查验。”南宫问面色铁青,身上污血横流,“我只认出了他们,其他人不在这。”
周春的剑尖指向前:“你想用两个人头换你自己一条命?”
南宫问束手就擒:“是生是死,但凭公主处置。”
片刻后,周春把一个药瓶扔到了地上。
南宫问再一叩首,捡起药瓶踉跄退场。
我目送南宫问离开,估摸着周春给他的就是解药。虽然刚才伤得不轻,但是好在他血条厚,应该能化险为夷。
经过刚才南宫问这么一闹,百里加急已经退回到了寨门里。双方僵持之际我的耳边忽然闪过一道不同寻常的小风,下一秒,挂机老半天的慕容太子重新上线。
我打量着他:“你鬼鬼祟祟干啥去了?”
慕容太子说:“叙旧。”
“……”
“有马蹄声,”他眺望远方,“是不是援军到了?”
“有吗?”
我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也听见了密密麻麻的跑马声。那声音越来越近,刚一走出山林慕容太子就自答自问:“是丙城守军,不是东州援军……领兵的怎么瞧着不像是周春的人?”
我也瞅过去,确实有点奇怪——那人虽然也是一身铠甲,但是体型却是圆咕隆咚一个球,坐姿乍一看像在跳马上芭蕾,其实是脚后跟空悬着,勉勉强强用脚尖勾在了马镫上。
周春难以置信地看过去:“……爹?怎么是你?!”
“我担心宋砚摆不平,就过来了。”再近一些,头盔下的脸还真就是周大福,“小春,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们回去。”
“我知道爹您顾忌什么,”周春不为所动,“但是我已经查明,白纱堂背后主谋其实是东方父女,他们两个还有百里加急我都要抓回去,连同周夏一起审问。”
周大福犹豫道:“你可有把握?”
周春道:“当然,爹放心交给我便是。”
见周春胜券在握,周大福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我没了看戏的心情:“完犊子了,这回是真要你死我活了。”
慕容太子很是诧异:“真的么?可我看百里加急的反应不太像啊?”
那边周春点兵列阵磨刀霍霍,这边百里加急稳坐墙头悠哉悠哉。我掐指一算这小子指定还留了一手,果不其然下头跑过来一个小哥给我传话。
“公子!”刚才给东方红报信的也是他,“东方姑娘让我来问问你是去找永安侯还是跟我们一起走。”
我探头瞅他:“你们要干啥?战略转移吗?”
小哥解释:“往西撤,去西州暂避风头。”
我跟他说:“行,谢谢你们,我就不去了。”
另一边,周大福骑着马向场地边缘靠近,宋砚紧跟着他,还在争分夺秒地给他做思想工作。眼见周春相当身先士卒地高举长剑,慕容太子再也沉不住气了,飞身一跃几步蹬上围墙,在众目睽睽之下高喊:“住手——!”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个立场不明的天外来客,趁这片刻的空隙,慕容太子直奔周大福而去。
宋砚挥刀拦住他:“前辈止步!”
他不再靠近,只看着周大福,声音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如果陛下来这里是因为还顾念着兄弟情谊,那就请放这些人一条生路。”
周大福面露迷茫:“……慕容筠?”
慕容太子字字道:“请陛下撤兵。”
“你……不是……”周大福愣愣地看着他,“是你,是你……”
不等周大福把嗓子眼的话说清楚,慕容太子一抱拳,干脆果决地甩袖子起飞,踩着树枝消失在了大片的林子里,大有一种事了拂衣去的气势。
周大福后知后觉伸手够了一把,抓了个两手空空。
宋砚观察着周大福:“陛下?”
“……没事,”周大福抹去泪水,“去告诉小春,咱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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