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
慕容太子的大招放得不早不晚时间刚好,周春撤退,东方红他们也就用不着大下雨天着急忙慌跑路折腾。现在的情况是周春在前头率领大部队原路返回,周大福在后头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完全开启了勿扰模式。
我和宋砚俩人骑了一匹马跟在他后头,风吹过来一分,我抱住宋侯爷的力气就多使一分。回头看去,桃花寨已经彻底没入丛林里,我蹭着他说:“现在你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吧?”
“嗯,”宋砚单手握着缰绳,腾出只手盖在我的手背上,“你发烧了,先回王府休整几天养病,怎么样?”
“不要,”我打起精神驳回这个提议,“谁知道会不会又有个啥差事扔给你……我没啥事,咱俩赶紧私奔,再也不要跟这些烂摊子沾边。”
宋砚想想:“好,都听你的。”
我的脑子一晃一晃逐渐升温,过了许久,忽然间,怀里卷进来一束冷风。再睁开眼睛时身上多出了一件斗篷,剩下我坐在马上,宋砚站在下面看我。
“我现在去跟陛下说,”他捏捏我的手心,“然后我们就走。”
我点点头。
远处的山地上冒出一点儿晨光,我抬头看去万里无云,这么多天的风风雨雨总算是到了头。前头的队伍正在休整,周大福失魂落魄地顺着大路向后看,边叹气边等来了宋砚。
宋砚抬头跟他说话,我看见周大福的目光扫向了我。那目光在短暂地讶异后黯淡了下去,宋砚的话说一句,周大福的脸色就要垮几分。
我看得出,他还在试图挽留。
慕容太子那惊鸿一瞥给他带来的震撼着实不小,前脚痛失亲哥,后脚宋侯爷和我就过来辞别,事赶事撞一块儿了。见他还没有松口的意思,我摸索着爬下马,寻思着助攻一把——管他是皇帝老子还是玉皇大帝,今儿个我必须把我家侯爷领走,谁拦着都不好使。
“呼——”
身后刮过来阵风,吹得我后脑勺一凉。也不知道是第六感还是真有什么动静,我转身瞅瞅,隐约觉得有啥玩意在朝这边靠近。等了一会儿后果不其然出现了马蹄声,由远及近,一辆马车沿着我们走过的路追了过来。
我瞪开眼睛,看那赶车的车夫说不出来的眼熟。
“小钦!”
那人抢先一步认出了我,竟然是独孤败。
——差点儿忘了,在酒楼的时候南宫问跟我说过来着,姚老爷子让他过来接我回家,算日子可不就在这两天。
这下子我在私奔和回家之间犯了难。宋砚认识的姚老爷子仅仅局限于京城马甲版本,真正家底该咋跟他交待的问题我还没来得及思考,要是不管不顾就这么直接见家长的话……
“兔崽子,没一个让我省心的!”独孤败骂骂咧咧朝我开足马力,“……走你!”
我的思路被几米开外飞过来的一条天降麻绳打断——独孤败根本没给我留任何选项,废话不说,一甩一捞把我隔空拽了过去,反手就抛进了车厢里。
“嗷——”
一声惨叫从我身下响起,我跌跌撞撞爬起来,在一圈金星中间看见了裹成了半个木乃伊的南宫问。
“……不好意思哈,”也不知道给没给他砸坏,“你没事吧?”
南宫问死鱼肚皮一样的眼白翻了回来:“没事,还活着。”
马车突然掉头,悠地一下天旋地转,我的半个身子差点儿被甩到车窗外。独孤败正要踩油门,我猛地抬头,看见宋砚跑了过来。
我立刻伸出手:“侯爷——!”
宋砚脚尖点地,几下就追了上来。就在他也向我伸出手时,周大福在后面真情实感地再度挽留:“宋砚!”
宋砚毫不犹豫地抓紧了我的手。
“嗷——”
光顾着钻车窗的宋侯爷跟我四目相对,一不留神没发现这里头还栽歪着一个大活人,于是刚刚遭受了二次伤害的南宫问又一次被惨烈误伤。
宋砚忙不迭请罪:“抱歉!”
我双手合十:“对不住哥们……”
南宫问的眼珠子又翻成了死鱼肚皮:“没事,还没死。”
“叽叽喳喳干啥呢,”外头独孤败迎风凌乱,“都打起精神,回西州的路被官兵封了,等下看看情况,能过就过,过不了再另想法子。”
“啊?不能绕道吗?”我问。
独孤败说:“绕道的话得从丙城兜好大一个圈子,这阵子的雨水冲烂不少路,不划算。”
“出桃花寨入西州,就只有这一条大路。既然是官兵封道,那应该是百里加急说的那支援军,”宋砚把我揽到怀里,“硬闯肯定不行,到时候我去交涉……时候还早,你先睡一会儿。”
我闭上眼睛:“你咋不问去哪?也不问我为啥跟他俩在一块儿?”
宋砚轻声说:“有些事,你不说我也能猜到几分。睡吧,以后你慢慢给我解释。”
我“嗯”了一声,心满意足地靠上了他的胸口。
(161)
等我再醒来已经是傍晚。
宋砚把我扶到角落坐好,小心翼翼地给我喂着水。同样在坐着的还有南宫问,我看见他手里紧握着那把黑色短刀,虽然脸上没有表情,但是通过气场也能感受到他这是进入了备战状态。
“比白天烧得轻了些,”宋砚拿湿布给我擦了擦脸,“你就留在这,不管外面有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知道吗?”
我没多想,只点了点头。
几分钟后宋砚下车,换成独孤败回到车厢里。我瞪起眼皮从车窗探出头,果然,前方的路口确实已经驻扎满了官兵。这些人穿的军装和周大福带过来的那队人乍一看一样,细瞅又有区别,估计就是台词里的那批援军。
我记得当时还说领头的是周冬……让我瞅瞅。
宋砚站在一众小兵组成的半包围圈里,等了好一会儿后,走出来个一身漆黑铠甲的管理层。那人朝宋砚走近些,我看清楚脸,顿时傻了——不是周冬,是姚铮。
姚铮恭敬道:“宁王殿下奉长公主命令在此阻击反贼,请永安侯见谅。”
宋砚解释:“并无反贼,陛下裁定白纱堂叛乱一事系讹传,现在已与长公主返回丙城。”
“那就只能劳烦永安侯稍候,一旦旨意传达,我即刻放行。”姚铮念了通官方回复,一转身间眼神扫到了窗边的我,“……二哥?!”
我一时情急说不出来话,想起身腿又压麻了动弹不了,只能咧着嘴老泪纵横。姚铮愣了一下确信自己没眼花,立马飞奔过来,脚下一滑差点儿撞上来。
“好弟弟可想死我了,”我深呼吸缓过来气,揉了把他的脸,“我走这些天家里咋样?听说爹跟大哥都回山庄了,你咋没一起回去?”
姚铮对我笑笑:“一切都好,就是放心不下你……”
“现在是我们不放心你!”
我们哥俩的聊天框被呲嘴獠牙的独孤败强势入侵,他扒拉开我,也把脸挤进车窗里。这下着实吓了姚铮一跳,他的眼睛躲闪着,在我和独孤败之间看了看,也发现了后头的残血战士南宫问。
“败叔……”姚铮莫名其妙地一脸心虚,“你是来接我哥和南宫问回家吗?”
独孤败莫名其妙地一脸窝火:“不止他俩,还有你。”
这俩莫名其妙的人看得我莫名其妙:“你俩咋了?”
“……”
都没搭理我。
还是姚铮打破了局面:“那永安侯呢?他是送你们到这?”
我这人藏不住一点儿事:“一起回去,宋砚不是外人。”
他听了这话倒是不意外:“我记得你之前说,你俩清清白白啥事没有。”
“之前眼睛瞎了,现在重见光明。”自我批评是我一贯的优良作风,“往后都是一家人,你别老一口一个永安侯,太生分,喊他大名或者侯爷就成。”
姚铮笑而不语。
宋砚也跟了过来,问道:“宁王在哪?怎么不见他。”
“王爷在前头的营帐里,”姚铮没再多说,“离开这要紧,侯爷上车吧,我来赶车。”
刚才那篇禁止通行的官方回复转头就被他扔进纸篓,随后马车启动,荷枪实弹的守兵默不作声地乖乖放行。我靠在宋侯爷肩上,瞟了一会儿独孤败:“你跟小铮咋地了?”
“回去问你爹,”独孤败本来不想说,冷场了几秒后又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罢了,还是我说吧。”
不怪独孤败生气,这事我听了也冒火。
在我追着宋侯爷离家出走之后,姚老爷子的教育理念发生变更——我这边天高皇帝远他一时奈何不了,但是眼皮子底下的姚铮使把劲还是能栓在手里的。于是乎他老人家故技重施,编个理由把姚铮骗回家里,像上次对付我那样给他下了药五花大绑,一拍板举家离京,彻底断了后路。
然而让姚老爷子始料未及的是,一家子人刚跑进东州,宁王周冬就亲自带兵追了上来。
他的意思简单明了,就俩字,“放人”。
这事老爷子当然不肯,正当火药味飙升时大瓶子的平王府私兵赶到专门给他撑腰。两边综合实力一比一打平,僵持之际姚铮出面做出选择——他给姚老爷子磕了个头,然后心甘情愿地上了周冬的马车。
这事气得老爷子又大病一场,直到今天还病殃殃地窝在轮椅上起不来身。姚钧忙着伺候他分不出神再管我这边,只得托付独孤败无论如何也要把我带回山庄。
“败叔你放心,我肯定消消停停跟你回去保证不作妖。”我果断向他表明立场,“还有小铮,等会儿我配合和你,咱必须给他绑走。”
归根结底这事还是赖我当初没考虑周全,既然发现周冬那个小王八蛋没安好心我就应该早早把姚铮挡在宁王府大门外头,一个针鼻儿大的空子都不能留。
我往外头打量着,也不知道现在跑到哪了。宋砚看出了我在想啥:“现在不是绑人的时候,外面还有伏兵,你看不到他们的。”
“行吧,那就再等等,”我开始打腹稿,“最好能趁周冬没防备直接瞒天过海,不能的话我就贴脸开大当面辱骂。嗯,我得事先组织组织语言……”
……
不知不觉,我的脑袋从宋砚的肩膀上一路下滑,最终稳稳当当落在了他大腿上。他再叫醒我时马车已经再次暂停,我的腹稿也就着这稀里糊涂的一觉散到了九霄云外。
“二哥,好些了么?”姚铮从车外探进来半个身子,担忧地攥着我的手,“侯爷,还请您多费心。”
宋砚应声:“我会照顾好他。”
关键词触发,我彻底打起精神:“等下,你啥意思?”
“你爹说,你们哥仨里头乍一看你最听话,但其实你的主意最正。”独孤败一言难尽地感慨,“因为你,他一把年纪的人大病一场,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回去?”
我双手出击逮紧姚铮:“还废那话,赶紧上绳子!”
意料之外的是独孤败没再干涉,一个人下了车。南宫问和宋砚也没有任何表态,心照不宣地把场合留给了我们兄弟俩。
姚铮红着眼眶道:“是我不孝,我对不起爹和大哥……回去后你别再惹爹生气,以后得空我就去看你们……”
我急了:“以后不好使,就现在!”
姚铮道:“哥,我不能回去。”
直到这时我才嗅出来点儿东西:“是不是周冬威胁你什么了?”
姚铮抽开手:“没有,王爷对我很好。”
我啥也顾不上直接扑过去,紧紧抓住他的手腕。宋砚拦腰抱住我,再慢一瞬我就得头朝地栽下去。
“有啥难处你跟我说,一家人在一起比啥都重要,不能差你一个,”我用拔河的力气拽着姚铮,死活拽不动,“先上车,不管发生啥都有你哥在。好小铮,你听话……”
“我都明白,哥,你们保重。”
姚铮推开我,转身离开。
宋砚把我拦回车里,接着,独孤败继续像刚才那样赶着马车。我盯着窗子外,后头大片的帐篷前头,周冬正牵着一匹马,默默地看向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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