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两？”刘恒起初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听错。
“八千八百八十八两。”罗如珺耐着性子又复述了一遍。
刘恒眼底划过一抹狠戾，转而笑着道：“罗阁主，今日来的各位都是直性的人，你索性别与我们绕弯子。一百两，只要你一个点头，钱立刻给到你，你交出《龙泉十三式》后三式残卷，我们即可离开。”
“一百两太少。”罗如珺当即否定他的出价，“大家出来闯荡都不容易，我体会你们的难处，但是也请各位豪杰体谅体谅罗某，牵机阁还有好多张嘴巴等着我呢，没塞满的话，她们可不得一人一口唾沫淹死我。相逢即是缘，大家今后或许还有再见面的机会，我打个折，六千六百六十六两，图个吉利。”
“别开玩笑了。罗阁主，你就是把我们都卖了，也凑不齐六千两。残卷顶多值二百两，不能再多。”陈洪摊开双手道。
罗如珺不禁开怀大笑：“陈少掌门，你倒是清楚你们不值这么多钱。没有该拿出的诚意，怎好意思厚着脸皮问我要残卷？”
陈洪自觉理亏，见周围无人动作，一甩袖子，扭过头去。
刘恒继续与罗如珺周旋，他说道：“罗如珺，你手握残卷却不肯交出，甚至将它束之高阁，不就是自己想练就绝世武功，好称霸武林么？罗阁主，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这残卷早已被朝廷盯上了，再不转手，你牵机阁就是在案板上的鱼，任人宰割，毫无还手之力。龙泉后三式一出，天将大乱，但乱世之中，受难最多的就是百姓。罗阁主，我知你是深明大义之人，你扪心自问，难道百姓的命不是命，又只能苦一苦百姓了吗[1]？”
“我何时说过我深明大义，谁听见过？”伍明达和梁怀瑾都配合着摇头说“没听见”，罗如珺叉腰大笑三声，“刘老弟，当着各位的面，你同我讲真心话，我罗如珺敢承认我是小人，你敢承认你是伪君子么？”
罗如珺双目紧盯刘恒，仿佛要从他脸上钻出个洞，随后眼珠一转，视线移到别处去。
刘恒被她盯得脊骨发麻，但依旧不减声势，他道：“罗如珺，你别太不识好歹！若因残卷一事而至天下生乱，你就是罪魁祸首！”
“凭你一面之词就企图往我身上洒狗血？刘恒，你个蠢而不自知的傻子，绣花枕头草包一个，你把我想得太简单了。”罗如珺嗤笑道。
“你，刘恒。”罗如珺环顾众人一周，“还有你们，敢做不敢认，算什么英雌好汉？我罗如珺把话先撂这儿，想要我手中的残卷，可以，但是必须付给我六千六百六十六两白银，只能多，不能少。要是少了，休怪我翻脸不认人。你们之间有明白人，想诚心与我交朋友的，我放开个条件，给你们三天时间，下去把钱凑齐，三天后立即交款与我，不然的话，来的人谁也别想从牵机阁活着出去。”
来的人各怀个心，虽不乏真心出力抢夺秘籍者，但亦有帮忙造势、作收渔利的投机之辈，后者都不想同牵机阁结仇，几番权衡后，抬脚离开风休寺。
谁知前脚刚出寺门，梅采薇已飞身上前，只见梅枝挥动两下，最前的两人依次倒下，从喉咙窜出两条血注。
梅采薇甩掉叶上的血珠，拦在门前。后面的人踌躇着，无人再向前迈一步。
灯隐大师闻见刺鼻的铁锈味，便知已见了血光。
“佛门重地忌杀生，这位施主，你破了大戒。”灯隐大师双手合十道。
梅采薇怀抱梅枝，鄙夷地扫了一眼尸体，“言而无信、投机取巧之人，不配活在世上。”
“阿弥陀佛。”灯隐大师上去握住二人的手，为其诵经超度。
梅采薇主动让出空地，退至一旁。
灯隐大师超度完，起身对梅采薇道：“多谢施主海涵，但施主违反佛门戒律在先，贫尼不能坐视不管。”
梅采薇道：“入乡随乡，我自当为违背规矩负责。早闻大师武功卓越，今晚辈得领教一二，已是平生大幸。大师，请出招。”
“棍!”灯隐大师话音一出，梁怀瑾即抛出长棍。
灯隐大师接住棍，比了个手势，“施主，请。”
梅采薇抖出梅枝，几步点地上前，灯隐大师双手握棍伫立于原地，蓄势待发。
犹见梅枝化作一把利刃，于空中扫出道残影，枝头一转，朝灯隐大师斩去。
灯隐大师举棍抵挡，就势翻滚棍身，形如蛟龙腾跃出海，一举挥向梅采薇。
梅采薇只觉灯隐大师周身荡起一股劲风，她架枝上下封堵，格开对方棍梢，又绕棍划圈，手底劲力不断，引得灯隐大师一时无法回棍。
刘恒大声赞叹：“梅帮主内力深厚，招数变幻无穷，与灯隐大师棋逢对手，甚至有略高于大师的势头。有句话叫什么来着，长江后浪推前浪，灯隐大师，你可别小瞧了我们这些后辈。”
梁怀瑾对罗如珺道：“阁主，师傅看不见梅帮主的招式变换，只能听声辨位，这个刘恒分明是在扰乱师傅，这不公平！”
刘恒故意放大嗓门儿，“你师傅的功夫已出神入化，怎会因我几句话而分心？专心看你的，别瞎操心。”
人声杂乱，灯隐大师不能确切辨别梅采薇的方位，好几招都扑了空。
梁怀瑾见状赶忙出声制止他：“刘恒！你快闭嘴！此处无人不懂比武，用不着你说空话。”
梁怀瑾心想：“要是青娘虫还在，有的是法子将他变成哑巴。”
刘恒这时又道：“梅帮主，攻她下三路。”
那刘恒是成心误导灯隐大师，好让她专注防卫下盘而忽略上身，给梅采薇以可乘之机。
灯隐大师不予理会，反而从间隙中找出梅采薇的位置，上挑棍攻击梅采薇面门，梅采薇举臂抵挡，她随即又以棍梢画圆，缠住梅枝，一边用棍身抵御侧击，棍头突然一晃，往其腋下刺戳而去。
梅采薇身子一扭，与棍擦身而过。
灯隐大师反崩棍子，梅采薇抽枝回身，棍砸在梅枝上，压弯了枝条，几乎要将它折断。
梅采薇松开梅枝，灯隐大师就势弹远梅枝，梅采薇脚下一滑，贴地翻滚一圈，躲过棍袭，后挺身跃起，步下极速走位，似踏波而行，一招“踏雪寻梅”，梅枝又重回她手里。
刘恒拍掌称赞：“梅帮主，好身手！”
众人也纷纷喝彩。
梁怀瑾大声道：“师傅，她在你的西北侧，小心，她又绕到你背后去了。”
刘恒每说一句，梁怀瑾就把梅采薇的点位报给灯隐大师，刘恒见计谋失策，深剜了梁怀瑾一眼，暗中另谋计划。
暂无杂音乱耳，灯隐大师显然更游刃有余。
众人屏住呼吸。
梁怀瑾手握成拳，默默给她师傅打气。
灯隐大师来回挑撩点拨，梅采薇架枝挪步闪避，灯隐大师右臂夹棍，与此同时肩头前送，出臂时沉腕弹出棍，以“白蛇吐信”招式击打她的下颚。
梅采薇偏过头，又用“梅点琼枝”拆招，她的枝头不断点刺，待与灯隐大师靠进些后，转臂竖枝下砸向灯隐大师右臂。
灯隐大师觉察到风声，即刻侧身收棍，然后反向横挑，一棍子挥落了几根细枝条。
二人打了将近二百回合，依然难分胜负，卷起的草尘漫天飞扬，众人不得不抬手挡眼。
梅采薇霎时间一顿移形换影，手法有些杂乱无章，然而通晓武学的人才可看懂其中深意，那梅枝看似胡乱挥舞，实际乱中却有别样章法。
梅枝的残影变为道道火树银花，风声猎猎，灯隐大师双耳微微一动，遂如画弧般撩出棍，荡起一片草沙，一棍破了她的阵法，棍头直抵梅采薇心脉。
梅采薇胸口顿痛，五脏六腑仿佛震碎，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她吐出一口鲜血。
灯隐大师撤走棍，她后退几步，竭力稳住身子，虽身体尚觉虚浮，但疼痛感却减少了大半，她诧异道：“大师本能一棍将我毙命，为何不出全力？”
灯隐大师收棍，说道：“清波棍法最后一招‘一叶障目’，攻敌五分，自化五分。”
梅采薇感激道：“灯隐大师大慈大悲，禅心笃定，我辈惭愧！”
灯隐大师道：“出家人广结善缘，不劝她人皈依佛门，贫尼只劝施主能早日脱身迷悟，回头是岸。”
梅采薇向她颔首。
“阿弥陀佛，心无杂念，方得大悟大彻。”灯隐大师低眉道。
余下的人则各怀心事，连梅采薇都败下阵来，这位灯隐大师不好对付，并且她的身后还有牵机阁，贸然动武，后果必然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得不偿失。
陈洪与刘恒等人私下商定好，稍后她们等人轮番上阵，把肥的拖瘦，既然来了，就不能空手回去。
刘恒迈出一步，道：“灯隐大师，晚辈玉山派弟子刘恒愿领教清波棍法。”
伍明达跃跃欲试，说道：“这帮人明摆着想耗尽灯隐大师体力，我去和他打。”
罗如珺抬手挡住她，“莫慌，对付这帮人，灯隐大师绰绰有余，且看她如何见招拆招。”
[1]电视剧《大明王朝1566》赵贞吉角色：“苦一苦百姓，骂名我来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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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四面楚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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