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述从他怀里松出来,低了头好半天没吭声。
司扬戳戳他肩膀,蒋述才闷声说:
“行啊,拿你工资买。”
他要蒋述亲自做,蒋述回转成拿他自己工资买。
司扬那股趁病休息五天的兴奋劲儿,遭冷水兜头一浇,熄灭下来。
蒋述有意无意的回避,一旦咂摸过味儿来,就很难不尴尬。
司扬手指贴身侧蜷了蜷,觉得自己白白进门抱这么一抱,人蒋述说不定挺膈应他的。
喉咙又痒又疼,医院里忙起来没顾上身体感受,此时全都报复回笼。
他压抑着,还是没忍住咳两声。蒋述走去盛饭,听声回头看他一眼,表情没什么内容。
一桌子菜总不好浪费,二人对坐着慢慢吃了一些,谁也没怎么说话。蒋述心全钓在那个紧紧密密的怀抱上,脑子里念头九曲十八弯地绕,吃到快结束,才想起来个东西。
桌子边缘放着一小碟剥好的板栗,拿小碗罩住。其他全让蒋述吃了,但他想既然司扬特意下车去买,应该多少是念着这口的。
不多,十粒软糯的栗子果肉,蒋述端去微波炉打了几秒,温好推到司扬手边。
他语气淡淡:“给你留的,其它没忍住吃了。”
司扬视线总算从碗里移出来,瞧了瞧那一碟特意剥好、留给他的板栗。
蒋述端起碗继续吃自己剩下的饭,也不看他,听见对面慢慢说了句:“谢啦。”
病来如山倒,司扬白天还能撑着上下班,晚上睡下去又不成了,体温不降反升,一看39.0℃。
蒋述抱来多一床被子,半张脸给挡住,声音像回响在陶罐子里:“你确定不去看医生?”
司扬挺固执,点点头说:“不用,我睡一觉能好不少。”
他一会儿热、一会儿冷,反正热了掀被子、冷了拉回来盖严实,总归自己会好。
蒋述懒得跟他扯,被子放下就出去。推窗在他俩一番斗嘴下,只留一掌宽度通风。
两床被子压身上,司扬渐渐止了哆嗦,睡意涌上来。
“吱”一声门推开,他掀起眼帘看过去,房间灯没开,蒋述和屋外的灯光一起流进来。
蒋述先探头探脑确认司扬没睡熟,把灌满的水杯搁好,又在床头柜放下个小东西。
司扬嘴蒙在被窝里,问他是什么。
蒋述小声说:“给司小闹买的小叫铃,你先用用。”
说着他自己都笑,一根手指按了下那东西,是个小铃铛模样——“叮叮”声清脆,不止这边响,司扬扭头,听见稍远处也传来回应的“叮叮”音。
“另一个在我房间呢,”蒋述很满意自己这灵机一动,“睡啦,有事儿叫我。”
也是用上司小闹物资了。
司扬晚餐前那点难过烟消云散,手收在被窝里暖着,一双丹凤眼也笑笑地跟着蒋述影子流转,直到房门彻底闭合。
*
蒋述没戴耳塞,就等着万一有事能听见,不过司扬一夜都挺安静,小叫铃没用上。
他洗漱时起了担心,怕司扬是彻底烧糊涂过去了,三下五除二刷完牙,跑去司扬那屋看人。
司扬醒着,半靠住床头软枕,和谁在讲电话。他声音还有些哑,一早低低缓缓的,见蒋述推门进来,朝他勾勾手掌,像说过来坐。
蒋述走过去,没坐床上,直接往床边地毯一坐,司扬讲电话,他就趴在床头玩铃铛,只摸着凉凉的金属外壳盘弄,没搞出响动来烦人。
他们通话讲住院病人的事,好半天也没讲完,司扬给那头交代许多,见蒋述下巴颏搭在手背上,迷迷瞪瞪,趴在床头听得快睡了,一副难得的乖巧样儿。
他一手仍把手机按紧、贴在耳侧,听换班大夫讲话;一手从被窝里移出来,轻轻弹了弹蒋述鼻尖。
手还热乎乎的,指尖带着暖香,蒋述吃痛一下,人清醒了。
蒋述动动嘴,无声地骂了句,站起身来,临走前指指厨房方向、又捏起小叫铃晃一晃,示意司扬需要帮忙就按铃叫他。
司扬点点头,但没明白:他房间到厨房,不就喊一嗓子的事儿,用得着铃铛?其实昨晚也用不着,真有事的话,手机打电话就好。
不过他没扫蒋述兴,孩子爱折腾折腾呗。
早餐是昨晚剩下的肉汤,卧两个蛋、下点青菜小葱,煮成碗鲜香的挂面。蒋述做别的菜手艺还一般,煮面真不赖,就像他刚进司家大门那天说的,他会煮面。
电话挂断时,挂面将将煮好,蒋述过来问用不用给他端进来吃,司扬不像他、不乐意在房间吃东西,哪怕有桌子,他也爬起来吃了面。
体温降到37℃,好转一些,人还是没多大精神,司扬从书架抽出两本书,重新钻回被窝去。
早上还嫌铃铛没必要,用两回就觉出好来,他不消停地按铃:冷了按铃,蒋述给加层小毯;渴了按铃,蒋述给接些温水;水淡按铃,蒋述给泡了一壶玫瑰花瓣水、一壶柠檬水;无聊了按铃,蒋述过来坐床边给讲话……
趁着病,来来回回折腾蒋述,给蒋述磨得没脾气,司扬倒好,听人讲着话睡着了。
蒋述也累,他趴在司扬枕头边,人还坐在地毯上,给自己倒杯水喝下去,没忍住多看两眼眼前人,磨磨蹭蹭地看,不知不觉就原样睡着了。
腿曲着睡,过半小时醒来,腿压得又酸又麻,推窗送进冷风,把他吹得浑身凉。
好不容易撑着床站起来,司扬被连带着吵醒,他睁眼看见蒋述在锤腿,安静盯了片刻,一抬胳膊,把暖烘烘的被子掀高。
“进来睡,冷。”声音蒙着睡意,哑哑的。
掀起的被子如同打开的半扇门,蒋述愣了愣,心一横,索性摔一样把自己摔进去。
床垫弹动,被窝放下来盖好,俩人接着闭眼。
四件套都换过,被司扬体温捂得热乎乎,裹着他们家里常买那款柔顺剂的香味。
蒋述在被窝里没敢动,挺窝囊地占着边边一溜睡,也没睡,就闭眼假寐,背对司扬。
司扬呼吸声轻轻的,很均匀,像是真睡熟了。
蒋述一个人睡不着,瞎琢磨,想他很少和司扬同床共眠,有回一家子出去旅游,明明没标间了,他俩还得犟嘴吵着要分床睡。
又想自己那屋怎么没他这儿暖,哪怕开电热毯也是,和司扬暖出来的被窝不一样。想着想着,蒋述脸就发烫。
突然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蒋述一察觉到就本能睁开眼,身后那人给他掖被子。
司扬像晓得他没睡,说:“喜欢睡悬崖边呐?小心掉床。”
蒋述没说话,也没动。
等司扬把被子拉一段过来,被子边垂下去床沿一点,蒋述都没反应。
他脊梁骨中下段痒了一下,是司扬挠他:“睡过来点儿。”
由不得蒋述考虑,司扬又伸手到他肚子,摁住往后拨拉人。手劲大,一下给他带近了,到床中央去。
蒋述:“……”
他始终背对着司扬,跟个木偶似的,任人摆布。
听司扬说:“再睡会儿吧。”
蒋述也一直僵着身子,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蒋述从小就挺不习惯和人身体接触,近距离不成。他初二为了多睡会儿,省省路上的时间,给姚叙和司航提出要住学校宿舍。
那时候司扬不满意,说他“有家不住、偏爱去跟人挤”。蒋述自己也纠结,还好学校床位宽松,班主任说让他试住两周再决定。
住进去每晚听同宿舍的打胡噜放屁就不说了,有天熄灯前,隔壁的四个男生穿着睡衣过来,说找他们睡觉。
可给蒋述吓一跳,那意思是隔壁宿舍的四个人平均“分配”到他们宿舍,每人接纳一个,宿舍床本身就窄,挤着抱着睡俩人?真要了蒋述亲命。
同寝室其他几人都笑呵呵答应,似乎不是第一回,只有蒋述始终没法突破心理防线。
隔壁那学霸一进来就蹦跶着直指蒋述床位:“我要和蒋述睡,我先定!”
蒋述觉得自己好像菜市场里一字摆开挂好的烤脆皮鸭,被抢先“定”下。他“啪嗒”往窄床一趴,胳膊腿都伸展开,整个人呈“大”字形,抗议同床。
谁说都没用,蒋述坚决抵抗。
一个人扫兴,其他人都睡不成,隔壁宿舍灰溜溜回去了,在走廊说蒋述是“独巴猴”——
和司扬说的一样。
总之小蒋述的住校计划给自己掐断,他又回到司家老老实实走读,也万万想不到,25岁的蒋述,会和司扬同居一室。
蒋述放弃住校,回家走读,司扬蹦蹦跶跶的,说指定对他好、让他尝尝家的温暖:那几天司扬绕前绕后伺候他,给他买最爱吃的草莓,一买三五斤;没想到蒋述根本不懂克制,一口气吃下三斤草莓,闹肚子。
他自己没搂住底线,害得司扬挨骂,就不该买那么多草莓给弟弟。
蒋述记得姚叙训话的时候,司扬一边站直了听,一边暗暗朝他斜射眼刀,挺幽怨的。
……
傍晚时分,司扬先醒过来,蒋述还缩在被子里睡挺香。司扬一动弹,他哼唧两声,不知道说些啥。
“想尿?”司扬空耳猜测。
“想要?”
司扬干脆凑近了去听,蒋述迷迷糊糊、半梦半醒的,被追问道:“想要什么?”
“要……草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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