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起了,照顾人的还没起。
蒋述身子贪暖,全然不知司扬什么时候出被窝。
等他悠悠转醒,身旁早没了人。
蒋述迷迷糊糊往背后一摸,那边床单已经变得温凉,他揉揉眼,掀开层层叠叠的被子,见腰侧躺着个煎蛋抱枕。
黄嫩嫩的可爱煎蛋样子,原先是放在沙发处抱的,蒋述好久没见过它,难怪,司扬悄默默拿进来私藏了。
他犹豫两秒,到底还是没拿出去,蒋述自己起来,煎蛋抱枕照样睡被窝里。
外头灯全亮着,天黑了。
厨房传来细细绵绵的水声,他走过去,司扬背对入口,手放水槽里在洗什么。
蒋述挺不好意思,下决心照顾好病号,结果自己睡得比谁都香。他重重擦一把鼻尖,挪近了问:“体温降点没?”
水声不大不小,司扬听见人声才转过来,手下还拨动着,继续清洗。
“醒啦?”他不给直接回答,反而冲蒋述微微低了头,“不晓得,你试试?”
拿测温枪还得折回去,蒋述下意识抬手贴上司扬额头,摸了摸。可人刚从被窝里钻出来,连手心都还热乎乎的,甚至感觉司扬额头还没自己手心烫,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嘶……有点搞不清楚。”
司扬反手把水按关,蒋述才看清水槽里叠个盆、盆中漂浮着许多草莓,小而红。
这几天草莓都开始上市啦?
没等蒋述问,司扬突然脸凑朝下,紧接着,额头贴额头,温热对温热。
他让蒋述直接感受体温,从边上看过去,两个人的剪影亲亲热热凑在一起。
蒋述猝不及防,脑子“嗡”一下被搅得稀里糊涂,软软薄薄的皮肉覆在骨头上,贴在一起是温润又硬质的触感,一口气直憋在胸口出不来。
蒋述连忙退后躲开,司扬也把脖子直起来:
“怎么样?”他问。
“还、好像降了点儿。”蒋述根本没得对比,胡乱说,“你别洗了,别沾凉水,我来。”
司扬没跟他抢,偏身让他进来洗。
本地农民种的草莓,个头不大,酸酸甜甜,但就是比其他的更有草莓味儿。蒋述一个接一个按进嘴巴里,吃得高高兴兴。
摞得尖尖的草莓“小山”消得太快,司扬瞄两眼,出声说了下——给他刹刹速度,不然蒋述恢复不了理智。
今天啥也没干成,净睡觉吃饭了,尤其是蒋述,睡得浑身舒坦、大晚上贼精神。
司扬降为低烧,病恹恹的,吃了几颗药困意又找上门。
他折回房间躺下,却翻来覆去睡不着,睡不彻底也醒不彻底,只好躺着酝酿,脑子里乱哄哄。
不知过了多久,蒋述蹑手蹑脚进来,房间里黑沉沉,他眼睛适应了两秒才辨认出家具位置,光着脚躲避开,走过去把推窗关上,之后就不动了。
床上司扬没讲话,一点没动弹。眼睛重新闭好,他含糊想着:要不开口让蒋述今晚睡这屋算了?
心里又别着劲,跟白天不同,这会儿好像非得找个理由才有立场让人陪,他自己捋不顺逻辑,就一直闭眼瞎寻思。
正想着,司扬忽然感觉屋里另一个身影晃了晃,下一秒,一张被风吹凉的脸,挤压着贴住他滚烫的脸。
像小动物一样,不舍地蹭了蹭,片刻才离开。
……
黑暗中,一双眼悄然睁开,久久对着严丝合缝的门板。
*
蒋述这几天心安理得没工作,美其名曰照顾病人,其实真没怎么照顾到,他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够,病人自己也忒自律,没给蒋述多少发挥机会。
一大早蒋述打着哈欠出来,司扬早就坐在餐桌边,一小口一小口吃迷你汤包。从侧面看过去,他两眼放空,好像琢磨别的事,又像在完成不得已的任务。
察觉到有人过来,司扬才收回视线焦点,朝他“早”了声,又扬下巴点点灶台方向:“蒸锅里给你留了。”
蒋述自己走去端过来,放好坐下,才看清司扬脸色冷冷的,眼下挂着两抹青黑色暗影,忽视不掉。
“昨晚没睡好?不舒服?”蒋述咬了口汤包。
“没,”司扬摇头,“白天睡多了,有点失调。”
手机搁在左手侧,滴滴嘟嘟响个不停,消息一直来。
司扬还是两眼放空挺不耐烦的样子,但终于忍不了滑开屏幕,看两眼,收到好兄弟尤祁一连串亲切慰问。
尤祁看起来被逐出家族了,说好的接手公司,成天卯起劲约司扬,还特意强调得带上蒋述。今天又喊喝酒,司扬不胜其烦,说生病喝不成,惹来滴里嘟噜一大串尤祁式关心轰炸。
说什么都要来看望病号,司扬懒得理他、放着没回。
结果同科的师弟也嚷嚷着要来看他,平时不见这么闲的。
蒋述没忍住,问:“医院催你回去?”
司扬喝着汤,摇下头算答了,他不好打字,拿起手机语音转文字:“看什么,别整,又不是什么大病。”
刚发完,蒋述大概猜到,自己悄悄说“呸呸呸”,曲起手指关节在桌上轻敲了三下。
司扬好笑,问他:“自己在那儿干什么呢?”
“你说‘呸呸呸’,”蒋述挺认真看他,“不能说‘反正没生大病’,得避谶知道吗?”
司扬嗤笑一声,还是放下汤匙,自己跟着敲了敲,“呸呸呸,不说啦”。
手机还在响,不让看不罢休了,司扬一琢磨,索性带那俩出去吃一顿,让他们饱饱看望好了。
本来蒋述的房子,他也不好让人上门。
看蒋述都快吃好了,司扬才问:“今晚没别的就一起吃个饭?”
“啊?上哪儿吃饭?”
“外头,”司扬清了清嗓子,没那么痛了,“就你尤祁哥,还有我一小师弟。去么?”
蒋述没立刻答,说了句“等会儿”。
走进厨房,透过通透大窗,外面天气阴沉沉的,昨晚才下过一场大雨。现在雨暂歇,但风不停,吹得窗框直响。
蒋述折返回来,说:“干脆让他们来家里吧?主要还不是看看你么,家里什么菜都有。”
“真的?”司扬挑下眉,“不麻烦?”
“涮火锅行不?”蒋述都打算好了,“你做。”
主要是司扬做的真比蒋述好吃很多,明明步骤差不多、食材差不多。蒋述帮着洗洗切切就挺好。
“没打扰你就好,肯定我做。”
司扬笑得眼弯弯,语气也掺了小钩子似的,勾得蒋述心扑腾一下。
那俩人踩着饭点来了,司扬下楼接人。
蒋述从消毒柜里拿出几个水杯,他挺爱买杯子,各式各样,偏爱奇形怪状的、有设计的,总之不能太素。
正纠结要不给尤祁使那个桃子屁股杯,门外尤祁大喇叭已经喊上了:“述述述,哥来啦!”
距离上回见面过去挺久,尤祁看来守住了承诺,没曝他账号,可蒋述还是忌惮他,秘密都是经不住第二张嘴的。
蒋述招呼着出来,放好杯子,见尤祁拾掇得可认真,头发抓了,背头挺酷,穿一身烟灰色风衣、黑色切尔西短靴。
他后面跟了个斯斯文文的瘦高男生,戴黑框眼镜,五官很俊,穿米白色针织衫,脖子和袖口露出一截同色系白衬衫,应该是司扬说的师弟。
蒋述主动过去说“你好”,跟那男生握手,心说今晚拿火锅招待你们还真是我唐突了。
这师弟班味不明显,笑了笑说自己叫“丁默冬”。
社恐蒋述没多少话,还好尤祁是个能撑场的,司扬也抱着东西很快进来。
他和丁默冬放好东西就在那儿排队洗手,吓得尤祁一下从沙发弹起来,也跟着哗啦啦洗了几下。
洗完手还的拆东西,尤祁拎来个大果篮,包装精美看上去就溢价高,他大喇喇的,不当自己是外人:“述儿,看哥给你买的,可好用。”
说着拆开一个包装箱,是个迷你洗衣机:“洗内衣裤,洗袜子也成,扔进去不用管、烘干直接穿。”尤祁挺嘚瑟,觉得自己选可好。
蒋述作为非病号,真没想到还有自己的,连忙说谢。
“那个,”丁默冬开口,“不知道带什么,问了扬哥……”
他挺不好意思地指指那三大桶洗衣液,正是蒋述一直回购的那种香气,蒋述觉得挺实用,也谢谢他。
结果丁默冬还有,他递给蒋述一个包装好的小礼盒。拆开是一款香薰蜡烛,这牌子蒋述晓得,挺会选,一直断货的款。
“谢谢谢谢,怎么整的我跟病号似的?”蒋述招待道,“太客气了,快坐快坐。”
司扬挺放松,抱个手看蒋述在中间团团转,没忍住偷笑一下,才开始帮他招呼人。
几人吃上了,司扬突然问:“怎么你快递送对门去了?”
“喀”一下,蒋述差点没夹稳毛肚,前几天品牌方说给他寄产品,以往都是放驿站的,结果小区驿站关门,他忘改地址了,反正整层楼两户都是他的房、
“我取过来了,”司扬瞧一眼包裹,“不过对门空着么?好像一回也没见过人出来。”
“昂……”蒋述平复过来,“是没怎么见过邻居。”
他搪塞一句,却忽的撞上尤祁眼神,那狐狸一样的眼睛瞟他一眼,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整得蒋述心下又一紧。
下一秒,尤祁告状了:“你们哥俩怎么说?司扬约不到,小述也约不动——”
“述儿,怕跟哥出去玩儿啊?”他笑眼弯弯,缺盯着蒋述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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