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惜见说道：“那丛安顺偷学咱们的剑招，也是为了报仇么？”
忘尘道：“不错。丛香罗与咱们结仇后，早便曾几次来寻仇，她说，要杀了万古师兄同师兄的徒子徒孙。只是万古师兄在时，她不是师兄的对手，没能报仇。后来师兄离世，是田颂师侄接掌万古山庄，也就是你太师父的太师父了。田颂承接万古山庄后，丛香罗也来寻过仇，不过她还是敌不过田师侄，丛香罗多次败在咱们万古山庄的剑法之下，为了报仇，她便想破解咱们的剑法。”
“后来，丛安顺临终前曾说，丛香罗原想收养个小孩，送进万古山庄来学艺，再把所学的剑招偷传回去给丛香罗，由此探明咱们的剑法，慢慢破解。只是，着手寻孩子的时候，丛安顺便撞见了我。”她说到这里顿住，面上现出凄凉神色。
柳惜见知她定是为自己做错事伤怀，只不知如何劝慰，踌躇不定，忘尘却又道：“那日，我见你使出‘轻鸥尽来’，真怕你是丛香罗、丛安顺的后辈派来的。”说着，又道：“与丛安顺在齐州初遇之时，丛安顺只瞧我剑招便知我是万古山庄的人。她见我行事模样，猜我是个初入江湖的黄毛丫头，因此有意接近，想从我这里偷获万古山庄的剑招。”
“偏我是又贪又傻，轻易便给人骗过。头回见丛安顺，是把万古山庄中三成的剑招都传给了她，第二回再见，传了给她的，与第一回合算起来，已是万古山庄六成的剑招。”
柳惜见道：“难道这六成剑招，都给丛香罗破解了？”
忘尘点头，每每思及从前错处，都是心痛不已。
柳惜见听到这里，也不知说什么好。
两人静坐无言，只听得不远处传来细细的虫吟，良久，忘尘又道：“丛安顺将我教给她的剑招试演给丛香罗瞧，丛香罗便想破解的法子。她也真是个聪明人，不过两年，便破了咱们万古山庄那六成的剑招。这期间，我一直在南边。直到暗桩找到我，我才知那丛香罗、丛安顺都是和咱们有仇的。”
“我那时方知自己轻信于人铸成了大错，只是心畏门规，回去的一路上，也不敢向那暗桩多提。我与来寻我那暗桩日夜兼程赶回庄，回到万古山庄已是两个月后。”
柳惜见道：“那时庄上怎样了？”
忘尘道：“丛香罗带了丛安顺和滕青邑、李四上门，伤了庄中二十八个弟子，丛香罗和田颂师侄战了六场，两人各胜了三场。也是因田颂师侄他们得力，才不致让丛香罗毁了我派。”
柳惜见道：“丛香罗只是破了咱们六成的剑法，便能与师祖们打成平手，那也是厉害。”
忘尘道：“是啊，田颂师侄那时凭借摩冰掌和幻影剑胜的丛香罗，我回到庄中，思想过后，便想去寻田颂师侄请罪，只是当日去寻他时，他正与众人商议对付丛香罗的法子，我在外等候时，万熹大哥出来如厕时见了我，问我有什么事。”
“我向来是最信万熹大哥的，那时见了他我忍不住便哭，万熹大哥见我这副样子，以为我有难言之隐，把我带到无人处问，我才把自己和丛安顺等结交同泄露万古山庄剑招的事说了，万熹大哥听了，气急败坏，打了我一巴掌。”
“他骂了我一阵，便叫我先回去，他想法子。我回到自己住处等了半日，当晚，万熹大哥夫妇来寻我。两人又将我说教一顿，叫我别再把泄露了剑招的事说给别人知道。他们，是要包庇我呢。”
柳惜见不由得想到自己，思忖道：“如今师祖，也是要包庇弟子么。”
忘尘道：“我那时惊于万熹大哥和大嫂的做法，心里又是暗喜又是不安，万熹大哥说，丛香罗他去料理，叫我好好待着。我那时想把丛安顺教给我的剑法试演给他们瞧，好让他们也清楚敌招，可是大哥大嫂也不准我这么来，他们说，一旦我使这些剑招出来，那我泄露门中武功的事也瞒不住的，田颂师侄是个铁面无私的，这事闹得这样大，到时不管我是谁，定是逃不过一死，为了保我，他们便要我不许再向旁人说此事。我那时也怕，想如大哥大嫂所说，便不用担责，私心之下，还是将这事藏着。”顿歇一阵，她才道：“惜见，那时的我，当真是不如你的？”
柳惜见道：“弟子也是怕的，并不比师祖强。”
忘尘道：“那样担惊受怕的心，你我都受过了。”
柳惜见道：“是啊。”
忘尘仰面瞧了瞧隐隐发黑的天，说道：“明明我犯了错，倒把万熹大哥和大嫂牵扯进来。万熹大哥和众师侄商议了几日，终于商定除去丛香罗他们的法子。”
柳惜见道：“什么法子？”
忘尘道：“还是用火药。”
柳惜见低低应了一声“哦”，忘尘道：“这法子，是万熹大哥先想出来的，可田颂师侄觉太阴损，万熹大哥说，那丛香罗他们已知克咱们剑术的法子了，不连根拔除，若是日后他们将咱们的剑招宣扬出去，让人人都知咱们的弱处，那万古山庄将再无立足之地。田颂师侄听了这话，再不迟疑，当即命人选地方埋火药。”
“只有我和万大嫂知道，万熹大哥这样做，除了他与田师侄说的缘由，还有就是要丛香罗他们永远闭口，那我与他们互传武功的事，方不会外露，我也才得留全性命。”
柳惜见道：“师祖，后来呢？”
忘尘道：“万熹大哥与田师侄做了重重部署，在晋安南面白林河畔的山上埋了火药，后来，他们把丛香罗四人引到那里去，田师侄与丛香罗比试过一场后，便急忙下山，万熹大哥见田师侄离了险地，当即□□，当时把半座山都震动了。”
柳惜见道：“丛香罗他们四个，都死了么？”
忘尘道：“没，火药燃炸时，丛香罗将丛安顺甩了出去，丛安顺逃了出去。但丛香罗、滕青邑、李三都死了。”
柳惜见心中暗想：“那丛香罗，也是个可怜人。”想着便叹了口气，忘尘道：“你这孩子，也觉这事太惨了是吧。”
柳惜见道：“是啊师祖。”她抓起地上一片落叶摩挲着，说道：“师祖，一个不幸之人，还常会造出一群不幸之人。”
忘尘怔了一下，道：“孩子，你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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