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傍晚,二人与郎中商量好计策后谢清尘藏身于柴房角落,方序虚虚被绑半靠在墙上。
郎中道:“柴房有些小,委屈二位了。”
谢清尘道:“无事无事。”
郎中把二人安置好走到门口,准备开门的手顿了几秒又缓慢地垂下:“还望二位事成之后履行承诺,护好小徒,他是个苦命的孩子。”
谢清尘道:“老先生放心,月蝠男心狠手辣,也请您暂时莫让小郎出门,明日我们会安置好小郎。”
那郎中安置好二人后又来到小郎房间,这小郎竟被他绑起来了,嘴也被堵上了。
“孩子,好孩子!莫怪师父,前头千错万错都是师父的错,师父犯了错就得受罚。”
他一手抓紧小郎的一只袖子,似乎是想再看看他:“师父已和那两位郎君说好了,明日一早师父便去衙门自首,他们自会安顿好你,日后你若愿意就继续开着这医馆,若不愿意就把它卖了,总得有些傍身的银子。孩子,好孩子!”
“你莫怕......莫怕啊……”
说到后面师徒二人皆是泪流满面。
那郎中还想说什么,外边却有敲门声。
“咚咚咚!”
那郎中只得勉强擦擦眼泪走到大门口。
一开门便看见一个人,在离大门口不远的地方站定。
这人奇怪的很,现在天气算不上冷,却身披一件黑色覆地斗篷,昏暗的月光下只漏出小半张有些病态又发灰的脸,不肯叫人瞧见他,郎中知道这便是那位月蝠男。
“怎的这么久才开门?吴峰呢?还有我要的人呢?”
他声音有些嘶哑,说起话来像在磨一把生锈的刀。
郎中连连鞠躬,不敢再抬头看他:“贵人稍等,东家还未到,您要的人东家早已备好,小人现已讲他打晕绑在柴房,贵人您看是先等东家还是......”
月蝠男一抬手:“不必等他,我先去验货。”
他走了几步又停下,那郎中见他动作生怕他察觉了什么,咽了咽唾沫。
月蝠男却问了句不相关的:“你眼睛怎么回事?”
郎中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自己脸上的残泪,诚惶诚恐道:“小人刚刚烧柴被烟熏的......”
“是吗?”
郎中连连鞠躬:“不敢欺瞒贵人。”
“带路吧。”
“是。”
郎中引他至柴房门口,月蝠男顿了顿:“你去开门。”
“是。”
郎中为他推开那扇门,屋内净是些堆起来的木柴,还有些飞扬的灰尘。
月蝠男抬腿进门,斜睨了一眼被绑起来半靠在墙上的方序。
他进门站立许久却不说话,久到谢清尘都在想他是不是发现了自己时他忽然开口:“方序啊方序,当年你自恃为白磬之徒,残忍将丝线女杀害,可曾想到有一天还会落在我手上?”
方序简直想笑:“她当年为提升功力取人青丝不惜把人头皮都剥下来使人痛苦而死,我不杀她自有人替天行道。”
“诡辩之词!你无非是为了你的名声!却残忍害她!”
方序懒得与他争辩,在月蝠男眼里却是他默认了:“说不出话了吧?如今你师傅已死,再无一人能救你,你今日就给我去三途给丝线女请罪吧!”
说罢他扬起手就要朝方序而去,却有一把竹青色的剑向他二人飞来,砸向他的手,他来不及多想,只得避开,那把剑不被阻碍,不偏不倚的插在离方序右脸边两寸的墙壁上,方序睁开眼,看着剑身里倒映出自己的眼。
月蝠男微眯眼:“来者何人?”
谢清尘从角落的柴堆处跳下来,甩甩发尾上的木屑:“我说这位兄台,一下就对着人家脸去,你这样不太厚道吧?”
“干你何事?不想死就滚开!”
谢清尘嘻嘻一笑:“这是我新交的朋友,你要杀他,怎么不关我事?”
月蝠男看了那抹讨人厌的笑后身体突然有些颤抖起来,不知道在哭还是在笑。
过了几秒他发出几声有些怪异的笑。
就在此时,他突然回头把大门用力一关。
“这么爱管闲事,那你也和他一起去魂游三途吧!”
突然,他自己把那沉闷厚重的斗篷一脱,随手扔在地上,显现出他原本的身体。
谢清尘一惊。
他的身体几乎成对半分,一边完好,一边身上竟有无数挂在他身上啃咬他的血肉的蝙蝠!
黑压压一片,竟完全看不出他原本的皮肉。
月蝠男睨他二人一眼,最后视线停留在溯光上,看向谢清尘的目光更加不善:“竟是溯光剑?你是谢璋?”
他认出自己身份时语气的变化让谢清尘更加感觉不对,就好像自己早就是他敌人一般,难道这月蝠男果真参与夺位之争?那他背后主子又是谁呢?
谢清尘面上却不显,脸上笑的愈发灿烂:“不错呀,还听过我的大名!看在这份上你选个体面点的死法吧,或者——”
他越说到后面脸上笑容也淡了几分:“或者说出你主子大名,我饶你不死!”
月蝠男眯起眼睛看他:“既然你知道这事,那就更留你不得了!况且——”
说罢又笑了笑,看向溯光:“况且你两手空空,拿什么与我斗?”
谢清尘又摆出之前那副笑脸,从袖子里一抖,抖出一把冰蓝色的剑,不是在水是什么?
“没了溯光我还有这把哦!”
说罢还觉得不解气,拿起在水剑在月蝠男眼前晃了晃。
月蝠男听见身后传来了两声低笑。
他被耳边刺耳的笑声与眼前晃眼的那把冰蓝色的剑深深刺激到了,大吼道:“都去死吧!”
他抬起仅剩白骨的右手放在嘴边吹响,他身上挂着的蝙蝠应声飞起来,黑压压的蝙蝠遮盖住了从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与屋内的烛光,齐齐发出尖锐的叫声。
“啧,吵死了。”
谢清尘被这蝙蝠叫声吵的头疼,抽出在水向飞在最前面的蝙蝠翅膀砍去。
他抽出在水时有些惊叹于它冰蓝色的光华,真是一把美丽的剑呦!
但在水比溯光重些,他原先还担心不称手,真用起来却觉得各有各的妙处。
月蝠男眼见外头的月光都透进来许多,谢清尘却毫发无伤,甚至挥剑速度更快了,故而大怒:“没用的畜生,我养你们做甚么!”
他咬破那只完好的手的指尖,剩下的蝙蝠寻着血味聚于他指尖,喝过他血的蝙蝠紧抱作一团,最后竟凝成一条鞭子。
谢清尘在一旁看的瞠目结舌,方序的表情也没好到哪里去。
那鞭子粗得很,简直有他手臂粗,不禁让他怀疑月蝠男能不能挥动鞭子。
但显然他的疑问多虑了,他不仅挥的动鞭子,还挥地猎猎生风。
方序眼见不对迅速抽松手上的活结,从墙边抽出溯光一气呵成。
月蝠男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该死的吴峰竟然叛变。
他看着二人,最后视线停在方序身上,那眼神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方序啊方序,你还真是狡猾!”
方序微微一笑:“兵不厌诈。”
谢清尘帮腔道:“就是,你懂什么?这叫兵不厌诈!”
月蝠男自知处于下风,只想脱身,朝方序甩去一鞭。
方序看出他的意图,抬剑挡住,那鞭子死死缠住溯光。
方序离得近,简直被那群蝙蝠熏得想吐。
就在二人僵持之际,谢清尘看出不对劲,月蝠男身上原先被蝙蝠啃食的血肉正在飞速流失。
莫非这便是这便是他的软肋?
不管了,总得先试试,不然等方序剑脱手下次再要抓那月蝠男就没这么简单了。
思及此,谢清尘提剑刺他右腰,月蝠男见此慌乱避开。
这让谢清尘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想。
正当月蝠男慌乱躲避之际方序把剑向自己这边一扯,那根鞭子顿时脱手,抱团的蝙蝠也做鸟兽散。
谢清尘眼疾手快,长臂一伸把窗户关上。
二人三两下把剩余的蝙蝠斩杀殆尽。
随即看向月蝠男,月蝠男连连后退:“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谢清尘道:“再给你一个机会,说出你的主子是谁?”
“我哪有什么主子?”
“还不肯说?那你就去和你的丝线女团聚吧。”
说罢谢清尘抬手挥剑,月蝠男应声倒地。
见他咽气,谢清尘和方序长舒一口气。
“总算是解决了,先出去吧,这里熏死了。”
方序点头,二人一齐出门。
屋外走廊尽头后的郎中听到这边开门的动静探头一看,见是方序与谢清尘出来也长舒了一口气。
他看着还是一片漆黑的屋外。
“二位郎君英勇过人,老朽佩服。”
谢清尘道:“老先生过奖,您......可还有话要与那小郎说?”
郎中垂下眼皮:“不见了,说多了反而舍不得走了。”
说完他转头出了门。
谢清尘看着他的背影轻叹了口气,转头对方序道:“走吧,去找那小郎。”
他们给那小郎松了绑,那小郎前两次见他们不说生龙活虎,也是脸上有神采的,但此时双眼空洞,无力瘫坐在地上:“师父,我的师父......”
谢清尘不大会安慰人,只得道:“你别伤心啊,你师傅帮我们斩杀月蝠男也算是有功的,按我国律例大概最后就判个三四年吧......”
他抓了两下头发,感觉自己越说越不对了,正想着怎么挽回一下。
忽然,方序走到小郎面前半蹲下。
那小郎还是呢喃着前面几句话。
方序看着他平静道:“我师傅已经没了。”
小郎抬头看他,嗫嚅着:“那......那你......”
“但我现在过得很好,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小郎不解的看向他。
方序继续说:“我小时候与我师傅相依为命,她是个酒鬼,非名酒与故人所酿不喝,挑剔的很,平日里的银钱不是用在我身上就是买酒。后来......”
谢清尘看向方序,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起他的师傅,那位传闻中的白磬女君,她竟是这样一个人吗?
二人都在等方序继续说下去。
他顿了几秒:“后来她没了,但我还活着,我还得生活,你也是如此。再者你不在意你自己,继续这样消沉下去,那你师傅呢?你师父受些皮肉之苦过几年就出来了,你想看他上了年纪好不容易受完刑出来后还看见自己徒弟是这副模样?”
方序又扯出一个有些嘲讽的笑:“恕我直言,那他还真是有些可悲。”
说罢他不再看地上的小郎,站起身来:“言尽于此,我们与你师傅一诺,今日暂不会离开医馆,若你有需要还请尽快与我二人说。”
又对谢清尘说道:“我们走罢。”
[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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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月蝠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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