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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正文·捌

万岁登封元年的冬,来得悄无声息。

第一场薄雪覆上洛阳宫阙的鸱吻时,黛玉的马车碾着碎玉般的冰碴,驶回了寂静的林府。

江南一行近半载,归来时,她带回了厚厚一摞《江南河工、工坊疏议》,以及一身洗不去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江宁蚕疫虽平,但牵扯出的工坊排污、河道治理、各方利益纠缠的乱麻,让她耗费了远超预期的心力。回程路上,她便开始断断续续地低烧,咳嗽也愈发频繁剧烈。

林如海见女儿归来,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她清减得厉害,裹在厚重的狐裘里,依旧显得空荡荡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唯有颧骨处因久咳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玉儿,此次回来,定要好生将养,万万不能再劳心了!”林如海握着女儿冰凉的手,老泪盈眶。

黛玉虚弱地笑笑:“让父亲担忧了。女儿无事,歇歇便好。”

她闭门谢客,连劝农水利司的事务也暂时交由张副使打理。

每日里,不过是在暖阁里看看书,或是倚在窗边,看庭中那几株老梅是否结了花苞。

药,是一日不停地用着,太医来了几趟,诊脉后皆是眉头深锁,开的方子也越来越重。

武则天赏赐的药材依旧源源不断,却也不知心中为何,未曾再给她下达任务。

朝堂之上,关于她的议论似乎也平息了下去,仿佛那个曾经掀起波澜的少女司丞,已然被这洛阳城的冬日冻结、遗忘。

只有黛玉自己知道,这平静的水面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张副使每隔几日便会悄悄过府,禀报司中事务,也带来一些朝野内外的消息。

她知道,她留下的《江南疏议》已在朝中引发争议,工部与户部为其中涉及的工坊管制、税收调整条款争论不休;她知道,那些因刘晏、崔湜倒台而利益受损的势力,并未死心,只是在等待一个更合适的时机;她也知道,女帝正在不动声色地调整着朝堂格局,为可能到来的更大风暴做准备。

而她,却被这具不争气的躯壳,困在了这方小小的庭院里。

这一日,雪后初霁,阳光透过窗棂,在榻前投下斑驳的光影。

黛玉精神稍好,拥着裘毯,慢慢翻看着一本前朝地理志。

侍女端来药盏,浓重的苦涩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她接过药盏,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每日里饮下这无数碗苦汁,不过是将那日渐衰败的进程,稍稍延缓片刻。

她比谁都清楚,这盏中物,救不了她的命,也续不了她的路。

一种深切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缠绕上心头。

她不怕死,从很久以前就不怕了。

可她怕来不及。

怕来不及将那《农工辑要》推广到更远的州县,怕来不及看到青稞在北地广种,怕来不及厘清江南那团乱麻,怕来不及……为这她挣扎着、努力着想要改变一点的世间,再多做些什么。

窗外,忽传来一阵清脆的碎裂声,伴随着侍女的低呼。似乎是哪个小丫头失手打碎了药罐。

黛玉端着药盏的手,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她垂眸,看着盏中漆黑如墨的药汁,水面倒映出她虽依然昳丽但是难掩苍白憔悴的容颜。

那双曾映照过黄河怒涛、江南烟雨的眸子,此刻似乎只被病痛折磨的只剩下一片沉静的、近乎虚无的疲倦。

良久,她缓缓抬起药盏,将那足以让舌根麻木的苦汁,一饮而尽。

苦涩的味道久久不散,她却仿佛毫无所觉,只轻轻将空盏放回托盘,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更衣。”她对着侍女,声音平静无波,“我要去院子里走走。”

侍女讶异:“姑娘,外头风大,您这才刚见好些……”

“无妨。”黛玉已掀开裘毯,自行下榻。她的动作有些迟缓,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然。

她需要去外面,看看那雪后的天空,感受那凛冽的、真实的风。

她需要提醒自己,无论这躯壳如何衰败,她的意志,绝不能先于身体倒下。

路,还未到尽头。

只要一息尚存,她便还是那个,能从红楼残梦里走出,欲与天公试比高的——

林黛玉。

……

万岁通天元年的初春,是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踏碎的。

边关八百里加急直入禁中——突厥联合吐蕃,大举寇边,朔方军粮道被截,孤城悬危!

朝野震动。

麟德殿内,灯火通明,争吵声几乎要掀翻殿顶。

主战者要求立刻发兵,主和者则强调国库空虚,转运艰难,力主和谈。

双方引经据典,唾沫横飞,却拿不出一个能解燃眉之急的切实方案。

御座上的武则天,面沉如水,指尖在龙椅扶手上越扣越紧。

她知道,国库确实不丰,漫长的补给线更是致命的弱点。

一旦大军深入,粮草不继,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难道就要眼睁睁看着孤城里的人无粮可食吗?

“够了。”

冰冷的女声压下所有嘈杂。

百官噤声,望向御座。

女帝的目光却越过他们,落在殿门处。

那里,不知何时,静静立着一个身影。

依旧是一身略显宽大的绯色官袍,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正是久未露面的林黛玉。

她由一名侍女搀扶着,一步步走入殿中,步伐缓慢,却异常稳定。

所过之处,官员们下意识地让开一条通路。

“陛下,”黛玉在御阶下停住,微微喘息,声音虽弱,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臣,或有一策,可解朔方之围。”

满殿目光,惊疑、不屑、审视,尽数汇聚于她一身。

“讲。”武则天只吐出一个字。

黛玉直起身,不再看任何人,只望向御座上的女帝,目光沉静如水:“大军远征,粮草转运确是最大难题。然,为何定要从中原千里运粮?”

工部尚书忍不住驳斥:“不从中原运,难道能从天上掉下来不成?”

“天上掉不下来,”黛玉转向他,语气平和,“但地上可以‘长’出来。”

她微微抬手,身后的侍女立刻将一卷巨大的舆图在殿中展开。

那不是常见的疆域图,而是一幅标注着山川、河流、土壤、气候,甚至游牧部落迁徙路线的综合舆图。

“陛下,诸位大人请看,”黛玉的指尖落在朔方以北、突厥势力范围的边缘,“这一片,水草丰美,并非不毛之地。只是突厥人逐水草而居,不善固定耕种。”

她的指尖移动,点向几个关键位置:“若我大军能在此处、此处、及此处,以精锐骑兵快速突进,建立临时壁垒,同时,”她加重了语气,“携带臣改良过的,适于北方寒旱之地生长的‘速生麦种’,以及‘大型移动耧车’,就地、立刻、抢种军粮!”

殿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在敌人的地盘上,在刀锋之下,种地?!

“荒唐!”主和派的霍光远厉声喝道,“两军对垒,瞬息万变,岂容你等儿戏般种地?不等麦苗长出,我军早已成了突厥铁骑的箭下亡魂!”

“所以需要速度,需要掩护,更需要——计算。”黛玉毫不退缩,目光锐利地迎上他,“霍大人可知,速生麦,六十日便可结实?可知大型移动耧车,一日可播数百亩?我军只需坚守壁垒六十日,第一批军粮便可收割入库!此举,并非取代传统粮道,而是作为补充与奇兵,打乱敌军部署,缓解主力补给压力,更可……以战养战!”

她再次看向武则天,声音沉静却带着一种撼人心魄的力量:“陛下,突厥人料定我军劳师远征,补给困难,必想以逸待劳,拖延时日,耗垮我军。我们便反其道而行之,在他们眼皮底下,种出粮食来!此举,不仅能解粮草之困,更能从心理上,给予其沉重一击!”

武则天凝视着舆图上黛玉指尖划过的那几个点,眼中光芒剧烈闪动。

这想法太过大胆,近乎异想天开,但细细思之,其中蕴含的战术欺骗性与对后勤模式的颠覆,却让她心惊。

“你有几成把握?”女帝问,声音低沉。

黛玉沉默片刻,坦然道:“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若指挥得当,配合默契,臣有……五成把握。”

五成!

在如此国运攸关之事上,五成把握简直如同赌博!

殿内再次哗然。

“五成把握就敢妄言军国大事?”

“女子之见,祸国殃民!”

黛玉对那些指责充耳不闻,只看着女帝。她知道,最终的决定权,只在那一人之手。

武则天缓缓站起身,玄色袍袖拂过御案,目光扫过群臣,最终落在黛玉身上。

那少女站在那里,单薄得像一枚随时会碎裂的白玉,可眸子里燃烧的光,却仿佛能点燃这大殿。

“传旨。”女帝的声音斩钉截铁,回荡在寂静的殿中,“即命左威卫大将军王孝杰为朔方道行军大总管,率精兵五万,驰援朔方。一应粮草辎重,按旧例筹措发运。”

她顿了顿,目光如炬:“另,擢升劝农水利司司丞林黛玉为朔方道行军参军,总揽军屯事宜。所需麦种、农器、精通农事之匠户,由林黛玉全权调配,随军北上!”

“陛下!三思啊!”无数声音惊呼。

武则天充耳不闻,只对黛玉道:“林参军,朕将朔方五万将士的性命,和大唐北疆的安危,托付于你了。”

黛玉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的腥甜与翻涌的气血,深深躬下身去:

“臣,万死不辞。”

退出麟德殿时,夕阳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极长。

她扶着汉白玉的栏杆,微微喘息,冰冷的触感从掌心传来。

侍女担忧地看着她:“姑娘,您的身子……”

黛玉抬起头,望向北方那片辽阔而未知的疆域,目光沉静,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

“走吧。”她轻声道,声音飘散在晚风里。

“我们去种地。”

说明:1.万岁登封:武则天正式称帝后的第六个年号,使用时间为695年腊月到696年三月。

2.万岁通天:武则天正式称帝后的第七个年号,使用时间为696年三月到697年九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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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正文·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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