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好一番折腾,太子一行再次回到久违的东宫。
整个东宫张灯结彩,充满生机。
当晚,杨争渡就在东宫待不住,准备去街上逛逛,也不知道那些熟客是否还在老地方。
他轻轻招招手,郁丛早已是蓄势待发,初芙也兴致高涨,唯独徐行借口身心疲惫情愿在房间里休息。
她的冷脸拒绝像是一盆含冰的冷水,令大家都兴致缺缺。
郁丛不死心地问道:“徐行,我们好不容易出了宫,不出去玩一趟说不过去啊。”
徐行仍是无心玩乐,摆摆手说自己想静一静。
杨争渡见她神情倦怠,也不好再说什么,带着郁丛与初芙出门去了。
自古以来,三人成行总有一人落单,即便是身份尊贵如太子,在这种场合下也会格格不入。
杨争渡能够明显感觉到郁丛与初芙都很在意他的情绪,两人一唱一和就怕冷场。
正因为两人配合默契,更显得他尤为多余。
没多久,他便找了个借口,好说歹说才与郁丛和初芙分开。
杨争渡在街上逛得厌了,本想直奔怡春院听曲儿。
也不知这多日不见,苏娘的唱腔是否生疏?
他脚下生风,不多时便到了怡春院的大门外。
如他所见,怡春院依旧是灯红酒绿,门庭若市,甚至隐隐约约还能听见苏娘娇媚的歌声。
杨争渡的脸上藏不住失落,原来在他不曾察觉之中,他所恩宠的歌姬并不会为她封喉。
他与一个接一个的恩客,并没有什么不同。
若是他想要,只需一声令下,怡春院的群芳会为他一人绽放。
可正因为会这样,一切仿佛失去了乐趣。
仿佛有一根无形的丝线,裹挟着他的心。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难得自由出来逛逛成了一种流程,而他出乎意料的,只想尽快走完这个流程。
似乎只要走完了这个所谓的流程,他便还是原来那个放浪形骸无拘无束的太子爷。
怡春院门口有小贩扛着糖画叫卖,以往这些小零嘴他是完全不感兴趣,今晚他却破天荒地买了一个长耳朵兔子。
杨争渡也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转了性。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徐行肯定会很喜欢这种能吃又好玩的吃食。
糖画不值几个钱,可杨争渡却怕它化了,焦急地招来一辆马车赶回东宫。
杨争渡直奔徐行的住处,房间里只有一盏烛火摇曳,朦胧之中,徐行正对着梳妆镜出神。
杨争渡看准时机,推门而入,吓了徐行一大跳。
慌乱之中,徐行打碎了梳妆镜,镜片碎落一地。
要是往常,徐行指定会对杨争渡指指点点,但明显今日她不在状态。
她没有被惊吓的恼怒,甚至可以说是面无表情,好似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平静得像一滩无波的死水。
“奴婢给太子殿下请安。”
杨争渡在旁边坐下,摆摆手,一脸不悦:“不是跟你们说过吗,你就你,我就我,不用自称奴婢。”
“奴婢不敢。”
“你什么意思?”杨争渡嗖地站起身来。
“之前是奴婢放肆,竟试图与尊贵的太子殿下以朋友相待,从今以后再也不会了。”
徐行说着决绝的话语,可怎么都控制不住委屈,极力克制的泪意在眼底翻滚,与跳跃的烛光交相辉映。
杨争渡心里七上八下的,不明白怎么得罪这小祖宗了。
不明白是一回事,掏出丝绢擦泪又是另一回事。
“我就觉得你今晚上不对劲,你说说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
“没怎么?”杨争渡哭笑不得,“没怎么你委屈得这么梨花带雨?”
“什么梨花带雨,不准殿下开我玩笑。”
徐行怒目而视的嗔怪反而生出别样风情,杨争渡舍不得挪开眼。
他摇摇头,下意识脱口而出,“我没开玩笑。”
徐行不再说什么了,冷着脸转向一边,脸颊气得鼓鼓的。
杨争渡见她仍不开心,献宝似的将长耳朵兔子的糖画递给她,“给你吃兔兔,很甜的。”
“殿下不要妄图用美食收买我。”
杨争渡恣意地笑出声,“一码归一码,吃糖不影响你生我气。”
听他如此说,徐行郁闷的心情松快了一分,她接过糖舔了几口。
“现在能说说你为什么生我气了吗?”
“你拿着我给你配的荷包去皇后娘娘那里炫耀,”徐行越说越生气,愤然咬断了兔子的耳朵,“一点不顾我的死活。”
杨争渡捂着耳朵,佯装吃痛,一边伸冤。
“我哪有不顾你的死活?”
“要是皇后娘娘怪我剽窃她的技艺,那我不就完蛋了。”
“有我在,你不会完蛋的。”
杨争渡言之凿凿,笃定地看着徐行,就像是要看穿她的心底,直至在她心上刻下印记。
一言为定。
徐行很难不为之动容,她狠狠掰下兔子另一只耳朵,咬牙切齿地警告。
“你最好说到做到,要不然我咬掉你的耳朵!”
***
一连几日,杨争渡无论换什么装束,蹩脚的荷包一直系在腰间,闲来无事时,还时不时拿在手上把玩闻嗅。
按此喜爱程度,那定是精妙绝伦才对。
偏偏在郁丛看来,只是一个连走线都不平整的丑陋玩意儿。
“殿下,你要是需要荷包,找秀娘重新定制一个如何?”
杨争渡紧紧将荷包攥在手心,警惕道:“我为什么要重新定制,这个荷包千金不换。”
“可是……”郁丛紧蹙眉头,瘪着嘴藏不住嫌弃,“这丑东西,将殿下你的品味都拉低了。”
杨争渡怪他不解风情,“你知道个什么!”
郁丛实在纳闷,不禁大胆猜测,“难不成这荷包,是殿下哪位相好送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杨争渡狡黠的眼睛瞟向别处,握拳假咳嗽几声,竟生出一种被看穿心事的汗颜。
这小伙子行啊,看把他机灵的。
他不甘心被郁丛占据上风,黑着脸跟郁丛叫板,“你就打趣我吧,就跟谁不知道你没人送荷包,在我这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罢了。”
郁丛像是被踩到尾巴,跳起来争辩,“谁吃不到葡萄,我的葡萄肯定比殿下的甜。”
正巧这时,徐行挽着初芙的手进到殿内,两人有说有笑,忽得被插言打断。
“徐行你说,殿下手里的荷包丑不丑?”
徐行的笑意僵在脸上,生硬的嘴角几近抽搐。
要说丑吧,对不起自己受苦的双手,可要说不丑,那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事已至此,只怪杨争渡太过于招摇。
杨争渡坐在上首,感应到身上阵阵冰凉,他顺着寒意看过去,正对上徐行凌厉的眼刀。
徐行睫毛弯弯,随着呼吸震颤,一丝一毫地抖动落在杨争渡身上都有如千钧。
“这我说不得,殿下,您觉得丑不丑?”徐行几乎是一字一顿落下,眼睛眨也不眨盯着杨争渡。
杨争渡再顾不了其他,出言将郁丛这个有眼无珠的东西轰出门去。
***
经此一遭飞来横祸,杨争渡刻意压减了对于荷包的过分喜爱,更进行了深刻反思。
要说这个荷包,于他而言最为特殊的便是其中的香料配比,既然徐行已知晓配比,按理来说他可以如法炮制无数个做工精美的荷包。
再不用受郁丛这窝囊气。
可隐隐之中,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并不屑于做工如何。
再精美的做工,都比不上精心准备来得情真意切。
如此一想,荷包不再单纯只是一个荷包了,更是一个象征。
那代表着徐行对他的情谊啊。
如此用情至深,他不免心生感动,整个人被温暖包裹,看荷包都觉得更顺眼了,一丝一线尽展温柔。
杨争渡越想越美,不仅自己想得美,更觉得徐行美。
恍惚之中,徐行的身影出现在他目之所及的地方,前一秒在与大家肆意玩着麻将,后一秒就提着美味的吃食出现,再一转眼,徐行正仔细地为他铺好床铺,姣笑着唤他赶紧上床休息。
杨争渡心下大惊,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慌乱地揉了揉眼睛,再一看,殿内却是空空如也。
他心里咯噔一下,完了,竟然已经出现幻觉了。
眼瞅着,再这么下去,他便要成为插足他人姻缘的第三者了。
明知对方有婚约,还存有非分之想,实在是罪大恶极。
光是想想,杨争渡都觉得后怕,急忙吩咐郁丛将余跃找来。
***
徐行上街采买正起劲,一听初芙给她的通风报信,她便火急火燎跑回东宫。
刚到正殿外,徐行正好看见郁丛反手押解着余跃迎面走来。
郁丛一脸不解,嘟囔着问他俩这又是犯了什么事儿?
得亏他一路走走停停,才让他俩碰上头,为的就是在面见殿下前,先对好口供。
徐行与余跃同样是满心疑惑。自从那日大牢一别,他们都没见过面,实在不明白这是哪儿又得罪咱尊贵的太子殿下了?
徐行也来得及多想,只一个劲地劝余跃忍住倔驴脾气。
不服气?
憋着!
余跃又一次被抓,此时正揣揣不安心有余悸,听徐行给他支招,那叫一个从善如流,全盘接受。
三人一同入殿,给杨争渡行过大礼。
杨争渡见眼前三人神情紧张,如临大敌,猜到他们会错了意。
“郁丛,你怎么回事?”杨争渡指着郁丛鼻子,质问道:“我叫你把余跃找来,谁叫你把他拿下的?”
郁丛委屈极了,东宫找人不就是为了拿下吗?
再说,余跃有前科在身,他如此理解也不为过吧。
“属下知错,这就为余跃松绑。”
郁丛并未解释,顺着杨争渡的话头便解开五花大绑,拿着麻绳退下了。
谁知道,殿下心里在想些什么。
这趟浑水他还是不蹚了。
郁丛走得决绝,对徐行的挽留神色视而不见。
他这一走,徐行与余跃心里是更没底了。
两人并排站着,只等雷霆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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