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一声冷哼。
姜盼挠挠头，等了一会儿没有动静，只能讪讪再问一遍，“我不是没记住，我就是再和你确定一下，是不是那个……嗯，那个……”
“图莫。”
“诶，就是这里。”她说着快速在屏幕导航上搜索，“金鹰店？”
“中汉国际。”
“啊哈哈哈，这样呐，我马上就到。”
然后在陆昭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果断挂掉电话，快速驾车离开。
这个商场离工作室的位置不算远，加上之前姜盼有一笔单子就是给里面某个店家做开业布置，所以对道路也算熟悉。
一路超近道走小路，终于在二十分钟后坐到陆昭禹的对面。
而对面的人……
陆昭禹穿着深蓝色的衬衫，深灰色西装搭在旁边的椅子上笔挺顺直。
他懒散地靠在沙发上，双臂环抱，一言不发，静静看着对面手忙脚乱的姜盼。
惯例都是要简单介绍下店铺特色和招牌菜的，可能是因为陆昭禹的脸色太臭，引路小姐姐让姜盼坐下后默默飞速遁走，只留她独自面对面前的定时炸弹。
姜盼环顾一圈店面，和那些小资情调的餐厅不一样，这家餐厅布置的很有特色。
全部装修都沿用了中式古典的设计，就连餐盘、茶杯和碗筷都做成仿旧的样子，坐在里面仿佛置身广东路边最寻常的铺子，烟火气非常浓重。
当然，菜单上的价格就有点不食人间烟火了。
“哎呀，这里装修还不错啊，你来吃过吗？”
她故作惊喜地翻动着面前的硬质菜单，可惜对面的男人像是被定住了，根本不接茬。
不过姜盼也不是吃素的，干婚庆那么多年，每次主持人出岔子都是她顶上。对于一些尴尬场面，她已经可以做到完全无视。
“点菜了吗？”
“……”
“emmm，既然你心情不好的话，只能我自己来看了。”
她说着半起身子扫了桌上的二维码，“都没点呢啊？你想吃什么，我来给你下单。”
陆昭禹第一次见到反客为主那么自然的人，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轻哼一声仍是不搭茬。
“不说吗？那就只能我来点了。”姜盼说着一边翻看桌面上的菜单，一边滑动手机，“粤菜必须要吃菜心啊，诶，这个看着也好吃……”她看对他没动静，故意抬头问道，“小青龙？珍宝蟹？”
“我海鲜过敏。”
那边硬邦邦传来一句话，她笑盈盈地点头，“你看，这不是会说话吗。”
“……”
“还要吃什么？”
姜盼又拿手机点了几个菜后推向对面，“既然你不想和我说话，那就自己点吧。”
陆昭禹冷冷乜她一眼，完全不顾她推过去的手机，自己扫了码就开始点单。
傲娇。
她在心里默默吐槽。
点好后菜很快就上来了，服务员推着精致的小车把一道道菜摆上桌面，每道菜都是小小以碟，不知不觉就摆满了整桌。
这家店是以粤菜为主，附带海鲜，姜盼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海鲜过敏的人会把自己约到这里来。
菠萝包刚刚出炉，烘焙的香味夹杂着黄油融化散发的香气勾得人食指大动。再加上姜盼今天一天几乎都没吃过饭，只有在下午忙得够呛之余匆匆填了几口饼干凑合，闻到这味道肚子不争气地响起来，还好餐厅内有背景音乐，才不至于狼狈。
她看陆昭禹没有要动筷的意思，先戴上一次性手套拿了个菠萝包放到他餐碟中，然后自己拿起一个美滋滋地吃起来。
面包表面的酥皮脆脆的口感很好，本体蓬松可口，加上高温溶解半化开的黄油丝滑绵密，姜盼享受地眯起眼睛，几口就干掉一个菠萝包。
“你是忘记了吗？”
陆昭禹坐在这头看她吃得不亦乐乎，终于忍不住开口。
听见他的话，她放下手中的筷子，老老实实地承认错误，“嗯，不好意思。早上的时候迷迷糊糊的没听清楚，后来忙起来就彻底忘了这茬。”
预料之中的各种狡辩没有如期而至，他反而无话可说。
姜盼从旁边抽了张纸巾擦干净嘴，换上自己最真诚地表情对上他的目光，“非常对不起，我下次肯定不这样。为表歉意，这次的饭我来结账，算我最真挚的道歉行吗?”
陆昭禹憋了半天，最后凉凉地看她一眼，“我差这点？”
“你当然不差这点，我差啊。”姜盼说着指了指摆在旁边的广告牌，“一百六十八一例的青菜，这不是抢劫吗？”
“很贵吗？”
“你去问问家政阿姨现在菜市场的青菜多少钱一斤就知道了。”
“要为特色买单。”
“我可以为特色买单，但是不能为天价青菜买单。”姜盼耸耸肩，“买这种奢侈品青菜给你吃，就是我最大的诚意。”
他终于不再说话，拿起手中的筷子，夹了一块青菜。
看他这样，她立刻狗腿子地把手边的蘸料推过去，“我还没吃过，你蘸着吃。”
危险警报解除。
“对了，昨天那事怎么样了？”
姜盼夹起一筷菜随意问道。
“没什么进展。”
“那你……”看他抬眼，她急忙改口，“陆展凌那家伙有什么动作？”
陆昭禹打量了她一眼，“你怎么对他感兴趣？”
“什么叫我对他感兴趣？？？这不是因为他影响了你的工作嘛。”
“这样。”他颔首，“那你对我感兴趣？”
“必须的呀。”
“为什么？”
“你现在可是我的金主爸爸。”
“原来是因为这样。”
这个回答好像并没有让陆昭禹满意，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手中的动作稍加停顿。
姜盼暗自气恼，这段垃圾对话还不如不开始呢。
简直是自讨苦吃。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后半程干脆都不开口，认真干饭。
“他联系了对方的母公司。”
陆昭禹没头没尾地甩来一句话。
她反应片刻，才意识到这是回答了刚才的问题。
“这家伙看着有病，还有那么大能耐的呢？”话脱口而出，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措辞好像过于粗犷，赶紧给自己找补，“嗯，我就是太气愤了。”
“就是傻^逼。”
没有想到，从认识到现在一直端着架子，一副不食人间烟火,标准高富帅形象的陆昭禹，居然也能当着自己面说出这种话。
更何况他现在穿得衣服斯文败类的腔调。
“那你下一步有什么措施呢？”
震惊之余，姜盼还是把话题继续下去。
“先把客户稳定住。陆展凌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堆Google上的假新闻发给客户说都是我干的，现在客户气得不行。”
“这也行？”
“嗯。”
“你就不能证明一下自己？”
“在准备材料呢。”
“真是离谱，你就不能和客户说么？我们都上不去那个网站，怎么还能有新闻在上面。”姜盼默默吐槽，“不会真让那傻——咳，那陆展凌得逞吧？”
“不会。”
陆昭禹回答地干净利落，“他那个智商。”
她联想到陆展凌在陆宅的一系列表现，不由赞同地点点头，“说得也有道理。”
没想到对面的男人突然笑出声。
搞得她莫名其妙，“有什么好笑的？”
“没什么，对了，之前听说你被一个什么设计师告了，需要法务么？我可以让我们公司的法务帮你处理，原创设计和产权这一块他们很拿手。”
这份善意来的太突然，居然他都主动提出要帮她了。
看她不回答，陆昭禹又补了一句，“不用钱。”
“不用，之前我们的婚礼就已经可以作证手稿的原创性了。”
“即使那样，也要一告到底。”
“为什么？现在舆论都是利好方向。”
陆昭禹拿出自己的手机摆弄两下，头也不抬地回答，“舆论始终是舆论，你可以控制，她也可以控制。只有你起诉她，拿到法院的裁判文件，才是这件事尘埃落定的时候。”
“到那个时候，你想怎么发挥，往那个方面引导都行。”
她心虚地想到下午李瀚给出的引导方向，好像哪一个都对陆昭禹不太友善。暗暗记下等会儿通知李瀚别搞得太过分，实在不行就放弃这一块营销，不然显得她有点儿恩将仇报。
“律师的微信我已经推给你了，到时候我和她说一声，你直接跟进她就行。”
“啊?那好吧。”
姜盼手机一亮，她刚拿出手机，电话就进来了。
“又是方知越？”
那边阴恻恻的声音传过来。
虽然不知道陆昭禹为什么和方知越有那么大的敌意，不过就目前他如此友善的态度，她肯定不想和他翻脸。于是举起手机朝他亮了一下，“我师兄。”
“师兄又是谁？”
“武馆的师兄。”
姜盼说着接通了电话，里面传出男人爽朗的笑声，“盼盼，最近怎么样？”
“还不错，你呢？”
“我就那样呗，不好不坏。”
两个人还没寒暄几句，只看见陆昭禹的表情越来越差，姜盼只能强制打断话痨的师兄，让他切入正题。
“是有什么事儿么？师兄。”
“对啊，咱们都好多年没聚了，最近正好师傅五十八岁，抽空一起聚一个啊。”
“师傅都五十八了？”姜盼眼睛都亮了。
她在柔术上有点天赋，加上又拿了几个奖，爸妈为了让她更好的发展就没再让她去同龄人柔术馆，反而拜在本地一位小有名气的师傅手底下。
师兄师姐们来自天南地北，她又是最小的岁数，比他们差了一大截，所以大家都对她很好。
大家即使现在都各忙各的，逢年过节也会有些走动。
“嗯呢，这次在北京的几个也会回来，所以问问你来不来？”
“来啊，肯定来。”她满口答应下来，“你定时间就行，到时候通知我。”
“这可就说定了啊？”
“一定！”
又再说了一句，姜盼挂断电话，抬眼就对上陆昭禹的视线。
他眯了眯眼，表情阴晴不定，“一个方知越还没走，又来一个大师兄。”
“人家孩子都要参加中考了好吗？”
姜盼无奈地解释。
“是么，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不想再搭理他一副傲娇样，又匆匆吃了几口饭就借口去卫生间结账。
“你好，结账。”
姜盼说着指了指自己坐得那一桌。
换来收银小姐疑惑的目光，“不用啊。”
“啊？他是已经结过了吗？”
她也觉得疑惑，明明全程陆昭禹都坐着没有离开过，莫非是他在这里充了卡？
“那位是我们老板。”
“……这样。”
姜盼扯了扯嘴角。
还是太小瞧陆昭禹的财大气粗了，难怪刚才自己吐槽青菜的时候，他居然试图反驳。
“没事，大老板吃饭也要付账，给我把账结了。”
听她这么说，服务员虽然心里嘀咕，还是乖乖给她结了账。
回到位置上的时候，陆昭禹已经重新把西装穿上。
餐厅生意不错，即使在莫名其妙的工作日晚上，上座率也达到百分之七八十。
而在那么多人中间，她一眼就看见坐在边上的陆昭禹。
身材高挑，五官优越，穿着高定版本的西装西装在众人当中格外扎眼。
如果这样的人来给自己的婚庆店做打版模特，肯定能带动不错的销量。不过这个想法在她脑袋里闪过一瞬，就被PASS。姜盼朝位置走去，看到他推开凳子站起身。
宽肩窄腰，头身比极好，加上立体的五官，简直是……婚纱照遗珠。
“回来了？”
他起身拎起她座位上的包，又顺势拿起她挂在一旁的外套，“走吧。”
“我今天开了车。”
“好。”
看着前面男人完美的身形，她不得不再次感叹今后如果有机会开影楼，样板模特怎么都要找陆昭禹这样的男人拍。
巧合的是，陆昭禹的车和她的居然挨在一起。
看见他径直走向旁边的库里南，姜盼不由咂舌，“你换车了？”
“去了一趟陆家。”
“那之前的那台停那里了？”
“砸了。”
“砸了？“她差点惊叫出声。
“嗯，陆与龄那个疯女人砸的。”
“为什么要砸你的车？”
“大概这种时候，他们又姐弟情深了吧。”他冷笑了一声。
“这样啊。不过，库里南可以提现车的？“她说着又瞄了眼车内，好像还是定制款。
听到她的话，他脸上露出奇怪的神色，“当然不行，这是闲置在家的车。”
“了解，我先走了，回头见。”
她头也不回地匆匆爬上车，生怕自己晚上车一秒，国骂就要脱口而出。
转弯的时候反光镜里看见陆昭禹坐在车里刚刚启动，车内的灯光和隐约亮起的星空顶处处透露着人民币的魅力。
可恶。
万恶的资本主义。
姜盼到家的时候，客厅里黑漆漆的没有灯。
“看来几百万的车也跑不过我的小菲菲嘛。”她心情愉悦地哼起歌，一边声控把所有的灯打开。
给自己倒了杯水，又换上舒适的家居服，想到等一下他还要回来，姜盼干脆跑到二楼客厅盘起腿坐到沙发上，随手搂个抱枕玩起了手机。
第一件事肯定是要上微博看看。
刚打开首页，她直接两眼一黑。
李瀚这动作未免也太快了？
下午还在和她请示，这才晚上九点多，#陆家公子&方家少爷#的超话赫然跳到她面前，而且有着不断上涨的趋势。
什么#豪门情仇#，#家族往事#，以及各种所谓知情人在底下聊得热火朝天，每次刷新留言数都在增加。
姜盼傻了眼，刷了一阵发现根本看不见底。
“你在这儿干嘛？”
冷不防后面传来陆昭禹的声音。
“你回来了？”
“嗯。”他顺手把手机放到桌上，一边脱下西装挂在旁边的衣架上，顺便扯开自己的领带。
修长的手指随意扯弄几下领带，她的视线顺着指尖舞动的痕迹滑过凸起的喉结，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
“看什么呢?”
陆昭禹看起来心情不错，他仔细地把脱下的领带叠好，然后挂到西装的旁边。又挽起衬衫的袖口，露出一小截结实的手臂。
姜盼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在沉迷男色，一边怒己不争气，一边顺口胡诌。
“衬衫这么卷袖口不就皱了么？”
“……所以呢？”
“没什么。”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个笑脸，一边小心翼翼地偷瞄手机屏幕，借着余光点开微信。
“刚才员工说之前我找的当地比较有名望的华侨已经回我消息了，会帮我做一份背书。”
他说着坐到沙发上，又松了松领口的衬衫扣子。
可惜姜盼所有的心思都在手机超话上，完全没有心情听他说话。她一边嗯嗯啊啊地敷衍着，一边试图给李瀚打字。
“有了他的背书，我这方的可信度会增加很多。”
“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可以继续合作了，很难理解吗？”他有些奇怪地看她一眼。
“没有，我就随便问问，我也没经历过这种跨国的合作啊，”她讪讪笑了一下，“这不是没见过大场面，好奇。”
“你可以下次来我的公司看看，就能知道大概流程。”
“好，有机会。”
姜盼继续敷衍。
今晚的陆昭禹好像格外的开心。
不过她没有过多的思考，只把一切归结于是因为订单的转机，所以他比较开心。
直到——
她终于把微信发完给李瀚：火速把超话给我解散了，现在立刻马上！
一抬头，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所以，你答应了，今晚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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