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不知怎的下起了雨,雨水顺着山体滑落到山洞,入了一人的梦。
梦的主人好似很着急,急着去辩解什么。她慌乱刮去窗口不知什么时候变了色的雪,踱步徘徊着。
屋内站着两人,与之做伴的还有一地稀碎的镜子,她是听见了才赶过来的。桌面细碎的火苗加快了这场梦境,对峙的两人本是面对面,现纷纷转头,透过窗户凝视她。
沉重的衣袍穿在身上,杏遥知依然冷。
前头还在担心,后头她缩紧脖子,把脸埋至绒毛下,她是真不知道,真不知道她为何会做这样的梦。
醒来时,一切都模糊不清,只剩下片面而又直观的话语以及那熟悉而又冷漠的控诉接涌而至,不断刺激着做梦的主人。
“二位,佑某有一事相求。”
“佑某想请二位同我们一起寻找恩师。”
佑观岑这位长着她喜欢的眉型的男子告诉他们茶伯讲的故事其实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那关将军救下的不是一名女童而是一名男童,而那位孩子便是他。
故事为什么那么讲,他也解释了,只是为了迎合大众。有一种话本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都特别受欢迎。更是书中有一句话赢得不少少男少女的倾心,“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二人若有幸看过,也会觉得佑某此举是正确的。”
“恩师自茶花谷一战后接旨隐姓埋名,佑某为恩师打抱不平,这才有了梁茶井……”
佑观岑说这话时,眉头病怏怏地趴伏在发下,似累了在休息,可那眉尾却是一翘一翘的。
杏遥知脑袋晕晕,出门还不忘再瞅几眼,只是佑观岑没给她机会,把门一关。
怎么觉得,那眉尾摇的更加厉害了。杏遥知身陷其中,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劲,只觉得勾人。
雨下得很大,五人推迟了几个时辰才继续出发。
越往北走,这的茶树也就越矮。杏庭前与之比了比,垫个脚就能摘到。
他摘下一朵开的正好的,方想拿给阿姐,就瞧见前头跟在佑观岑身后当小尾巴的元凌开打开包袱,并从中扒出五把剪子,而后他的手上就出现了这样一把带着点锈的剪子。
这是要干什么?
杏两兄弟还没开口问,大东家率先起了个头,拿起剪子走向其中一棵,咔嚓剪下两朵完整的茶花,示意他们一起。
“摘花摘叶,挑好的摘。”
佑观岑把摘下的丢给东郭察,提示他抓紧,毕竟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出来混总是要把先前花出去的钱补上。
杏庭前下巴一点点拉下,一副不甘为人动工的样子,正常。
而东郭察却是头点的飞起,本就只有别人指挥他的事,现在轮到他了,他可要好好表现下。至于自己,东郭察只是笑笑,他瞥了眼身后默默跟着的两人,要是那两再聪明点,他绝对不会下如此阴招。
第一步他打算从大的下手,东郭察先把人唤到跟前来,再是要把人看发麻了才悠悠道出这样一句不像话的话,“有事无事多夸点那人”。
这话说得糙,头也不对题,但他要的就是这样一个效果。
杏遥知发愣的样子明摆着没懂他什么意思,只是稀里糊涂地被他摆了一道。他就是要她听不懂,让她在琢磨的过程中更加有干劲。
他相信她能懂他指的是谁,但这人啊越紧张就越容易要往深处想,他要说的其实就是字面上意思。
只是为何要与她讲,东郭察流露出一抹迟疑,不待她发觉,快速回笑。
这般情绪已许久未出现过了,三年的时间,他本早该劝柚子归路,早该把真相告诉他的。
可在他最是迷茫的时候,他先是对不住柚子应下承诺,后又是骗了她。
两种情绪让东郭察咬紧牙关致使都没透露过一字,他放下身段,以好友的身份陪了他们三年。三年,他谁也没告诉,没告诉柚子事实,只让他自己去寻找。他也没告诉元凌开柚子的喜好,更没为自己表露过心迹。
柚子已不再是曾今那个比他还要高傲的孩子了,风尘仆仆,赶跑了他一身的锐气。
东郭察给杏遥知了一个你懂的眼神,稍后揪住偷听着的杏庭前,开展第二步。
杏庭前见被发现也没慌张,正处在变声年纪的他与他顶起嘴来,竟是只觉得好笑。
东郭察嘴角扬起,还是小的好。
“哦?我教唆你姐做什么了?”
每次杏庭前与他待在一块都在想方设法证明自己,东郭察只是摇头,他看不出来他到底在想什么,他的思维他跟不上。
莫不是上次的活刺激到他,如果这人真要与他比财力,怕是只有求饶的份……他笃定。
不是他妄自菲薄,而是他明确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道怯意,淡淡的。
东郭察不好再与他待下去,故意指了个地方,指了个特别矮的,趁便把位置挪了挪好让他看见。
矮小的茶花树上结满了花,每朵儿都异常硕大、饱满,姿态万千,那被枝丫压着的衣裳,弄得皱了,也就弃了。火随风飘荡,摄人心魄。
东郭察正眼望去……
庆铃二十七年,佑观岑与东郭察两家只隔着一道墙。
原本两道,其中一道柚子嫌麻烦,拿短剑日日夜夜给凿穿了。
只是他凿穿的目,不明。
两人一碰面,就开始吵。
“胖冬瓜!矮冬瓜!”
“自恋狂!自恋狂!”
东郭察还记得当初日子是过得真的惨,比他爹上朝还要累。
卯时,柚子就翻墙到他家来,喊他锻炼。这么早也就算了,毕竟学堂开课还要早。可他每都要来上这么一句,“你是乌龟嘛,都穿着绿色的”。
他怎么敢,他能早起就已经很不错了,不但这人当面诋毁他,还以身作则说什么锻炼可以变成万人迷。
他当然不会信,现在嘛,是有点后悔,但不多。
后来,柚子家里出了事,他的身高竟超过了柚子。
如今,柚子是高了回来,只是回来时身上破破烂烂的,可见是受了苦。
不过还是他认识的那人,一被夸夸就会翘鼻子。
“柚子,兄弟我这有把纯金打造的扇子。”
“刚好符合你现在的身份,拿去,亮瞎他们。”
“柚子,你太厉害了!”
这么快就赚了那么多,妥妥的奸商啊。
想到此,东郭察竟是噗嗤笑了出来。
他把手上的两朵山茶花郑重地传给他,暗示他按照这个标准去摘。
真好,又解决一人,相信他也懂他指的是什么。
东郭察开怀大笑,剩杏庭前一副要扔又不敢扔的样子。
杏庭前心情降到极致,以致手上的两朵吓得连连落泪,他现在还在长身体好吧,就算他是他们当中最矮的,也没差到哪里去。
他胜负心一上来,不顾三七二十一爬上树,不管那是好是坏全都摘下,尤其顶上更是一下子光秃秃一片。
事成之后,杏遥知照往常一样,在他做完事后抱了他一下以资鼓励,杏庭前也是。
两人的效率大大加速了这次采摘行动,以至于提前结束。
佑观岑在验他们货时,一眼望去全是金茶花,嗯,不错,值钱!他才不会拿这种事添堵,就算他们知道了又如何,记仇了还不是要帮他摘,冬瓜真是好样的。
这样想着的他,就算东郭察一朵都没摘,也突然觉得不生气了。
五人直到休息够了才再次出发,但还是抵不过某人体弱多病,走几步就要停几步。
东郭察不敢置信,怎么就他一个人感到累呢。
他倒在地上,高呼“怎么还没到啊——”
东郭察累得实在起不了身,他躺在地上,一会手抽筋的,一会脚抽筋的,怎么说也不愿意再走几步。
他开始抱怨,开始与佑观岑谈判。
“小爷我长这么大,不是来给你做苦力的!”
“嗯。”
“我想休息下就那么难?”
“嗯。”
佑观岑忍着一口气才没跟他闹起来,与他讲道理:“起来。”
“就你最舒服了。”
此次与前些年不一样,来茶花谷只是顺路,赚点零钱以备不时之需。
这些他早已告知,剩下的路可没有马车坐。都叫他好好锻炼身体,少拿点东西了,他不听,能怎么办。
东郭察自食其力,与佑观岑相识这么久,他变了,要是之前,他肯定会依着他。可他现在对他的赖皮视若无睹。
东郭察比佑观岑小一岁,佑观岑该唤他声表弟。
表叔老来得子,最是疼爱他,把他养得胖滚滚的。
生病了,就是一顿娇养。
在东郭察换牙时期,表叔就带他参加各种宴会。
东郭察不喜欢,宴会的其他小孩子也不喜欢。
他不喜欢宴会,其他人不喜欢他。他每时每刻都能听到一两个别样的笑声,是不同人发出来的,以不同的年纪在不同的场合发出来的。
他们唯一能带他玩的游戏就只有捉迷藏,他们藏得很好,他们藏的地方他都进不去。
他只是想做个安静的美男子,不想弯弯绕绕,他躲在明显的墙角,背过身去。这样别人就不知道他是谁了,只要他一直靠墙,一直。
佑观岑扶了扶额头,相识那么久,他有招治他,他怎会没有招去治他,只是实在丢脸。
跟他好好说话,不听,那就只能用强的。
考虑良久,他还是有点顾虑,索性找来一个帮手,“杏小兄弟,想报仇吗?”
“如果想的话,就到这来。”
接着两人说起悄悄话,然后咯咯坏笑起来。
“哦~”杏庭前一脸幸灾乐祸,“那来吧。”
东郭察被他盯着毛骨悚然,他退一步,他们就近两步,实在不公平!
他被人按倒在地,塞了帕子,尝过了苦,才知道当初佑观岑挠他有多厉害,杏庭前的手法就是一场酷刑。
叫你不好好说话,嘴巴这么讨厌。
“嗯~嗯~嗯——”
叫你嘲笑我。
“嗯嗯!嗯~”
“有这功夫你怎么就不能多走几步了。”
“亏我不计前嫌,把你当做榜样。”
“我走这么多,都还没说过什么。”
“你就这样,你就这样啊?”
杏庭前说个没完没了,全然忘了这里还站着两位女子。
三位少爷同时滚在一起,嬉笑声渐入佳境,流出不少不堪入耳的话语,吓得杏遥知连忙捂住。
很久很久以后,久到杏遥知她全部忘了还会记得这件事,可能就是在这,少年的嘴不再是闭着的,而是张着的,有什么就说什么,不必在人前掖掖藏藏,尽管去。在他们还有人庇护的年龄不说,难道要等到他们被喂了一剂苦药后才能出声讨颗糖吗?
少年齿少气锐,虽说并不是什么坏事,但也着实令人不解,牙齿少,脾气又大。
看看他们这都说的是什么混账话,手上干的也不是什么好事。
但就是这样的人影响了她的一生,他们教会了她不要太过于执着一件事。
有些事她控住不住,那么就让拳打脚踢一起抬起这段寂静岁月。
〈小剧场〉
杏庭前目测:
阿姐比他高了半个头,
元姑娘比他高了一个头,
另外两个……
可恶!可恶!
全员都很高,都170
杏庭前年纪最小。
最后,再补个小知识点:
柚子的母亲的母亲是太后,皇后的哥哥的儿子的儿子是东郭察。
柚子唤皇后叫姥姥,姥姥的哥哥叫舅姥爷。
舅姥爷的儿子叫表叔,
表叔的儿子叫表弟或表哥(同一辈分)。
【我是不是剧透了】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2024.12.20曾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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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五章(改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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