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只亮着一盏台灯,光晕昏黄地漫开。
江漓端着牛奶走进来,白瓷杯耳刮蹭着她的指尖,杯沿凝着一圈奶痕。
他喝热饮不喜欢太烫,所以她特意晾了两分钟。
她将杯子轻轻搁在他手边,指腹在杯底停顿片刻,才缓缓收回手。
随后,她将一份计划书推到他面前,封面上“埃科微光基金”泛着哑光。
“舆论虽然压下去了,但埃科声誉的窟窿怎么补?”她开门见山。
韩煜将双手交叉置于桌面:“你想说什么?”
“这次事件过后,我们的人才品牌价值缩水了15%。毕业生会选择一家逼走实习生的公司,还是一家有健全保障、厚待人才的企业?”
“继续。”他眉梢懒懒一挑。
“开除一个李经理,是断尾求生。”她的指尖轻点在报告上,“我们需要一个制度,确保以后不再出这种事。”
翻到预算页时,她抬眼看向韩煜,目光透出清醒的锐利:“这笔钱,不从公司的利润里掏。用你投给‘元海洋’的那笔闲置风投。那个项目,回报周期至少五年。但这笔投资,下个财报季就能体现在ESG评级和人才招募成本上。”
韩煜指尖在文件上敲了两下:“这笔风投是董事会重点关注项,动它需要补三份风险评估。”
“评估报告我昨天通宵做完了,最坏情况是年化收益降0.5%,但ESG评级提升能带来至少两家跨国合作意向。”江漓立刻从文件夹抽出两张纸递过去。
像是早就算准了他的顾虑,每个细节都拎得清清楚楚。
韩煜凝视着她。
眼前的她,不再是那个递文件会撞翻笔筒的女孩。
此刻的她站在灯影中,鬓边碎发轻轻拂动,倒像个早已将棋局看透的棋手,从容等着他落子。
她利用的,是他作为商人的逐利本能。
他答应了,因为这笔账,算得通。
玄关的感应灯昏黄,韩煜靠在沙发上,眉心微蹙,呼吸声比平日重,却没有醉汉的喧嚷。
江漓端着醒酒汤过来,蹲在一旁,看着他的侧脸。
睫毛垂下的阴影掩去了平日的凌厉,此刻的他,安静得让人心生恍惚。
她从没照顾过醉酒的人,手悬在半空,不知所措。
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滑落到他的唇上。
鬼使神差地,她往前凑近,鼻尖即将相触,唇瓣相距毫厘。
她甚至能数清他低垂的睫毛。
她猛然清醒,指尖攥紧了汤碗,刚想撑着沙发起身。
手腕却被一道力量倏地锁住。
下一秒,天旋地转。
她没稳住重心,整个人倒在他身上。
温热的呼吸带着酒意与冷杉香,熨烫着她的颈窝。
“别起来。”他的声音沙哑,没有半分混沌,“再陪我会儿。”
她感觉到他的心跳,隔着衬衫传来,和她的心跳慢慢叠在一起,不算快,却很稳。
犹豫了半天,她终于轻轻抬手,用指腹碰了碰他汗湿的额发。
很软,和他平时的模样完全不同。
“韩总,你先松开,汤要洒了。”
手臂收得更紧,像是怕她跑掉,唇瓣蹭过她的锁骨,激起一阵战栗。
“别叫韩总。”他声音埋在她颈间,哑得发黏,“叫我名字。”
“韩煜,”她声音发颤,“醒酒汤快凉了。”
“江漓,”他忽然抬起头,眼底一片清明,“我没醉。”
他撑起身,将她困在沙发与他胸膛之间。
“我要是真醉了,”他指尖抚过她温热的脸颊,目光如炬,“刚才你靠近的时候,就不会装睡。”
手中的醒酒汤晃出了点热气,落在手背上,却没她的心跳烫。
他低头,将一个未竟的吻,烙印在她的唇角,用气息将她最后的防备也一并碾碎。
夏末的余温尚未褪尽,栾树枝梢已悄然换了颜色。一簇簇青黄参半的蒴果垂落下来,在午后微风里簌簌轻颤。
江漓随口问道:“你中秋怎么过?”
韩煜指尖还在键盘上敲着,视线没离开屏幕:“有几份文件要处理下。”
“那你要不要跟我回去?”
她原以为会等来“不了,你好好陪家人”的婉拒,没成想“好”字落得比键盘声还快。
“啊?可、可是我只买了一张票!”她慌忙找补。
“退了吧。”他已经拿起手机查看航班信息,“我来订。几点出发合适?”
江漓盯着他侧脸,心里乱糟糟,这人怎么一点不按常理出牌?
纠结到傍晚,江漓躲进被子里,深吸一口气拨通电话。听筒里传来妈妈声音时,她反而更紧张了,磕磕绊绊地说:“妈,我中秋可能……带个人回来。”
“是黎郦吗?妈给她做糖醋排骨!”
“不是”她心一横,“是男朋友。”
电话那头静了两秒,随即炸开惊喜:“总算舍得带回来啦?早该带来了!”
江漓耳根发烫,赶紧切入正题:“妈,就是之前提过领证那事……”
“漓漓,你跟妈妈说实在话,你考虑清楚没有?人都没带回来过,怎么就跳到领证这步了?这可不是小事啊……”
“妈,我知道。所以这不带回来给你们把关了嘛!”她试图撒娇。
妈妈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行,带回来。不过要是我们觉得不行,领证的事免谈。听见没?”
“知道啦!谢谢妈!”江漓松了口气,挂断电话后,手心全是汗。
挂掉电话,江漓喝了口牛奶,一抬头就对上韩煜了然的目光。
“你上周提过家里在催,中秋见面正好。”
“我还没提咱俩领证的事,你别露馅了。”她快速喝完剩下的牛奶。
“嗯,别紧张,”他接过空牛奶杯,“礼物和机票我来安排,你只需要告诉我叔叔阿姨喜欢什么。”
临到敲门,江漓拽着韩煜袖口反复叮嘱:“记住,要是我爸妈脸色不好,你千万别多嘴,认错就行。”
“好。”
江漓妈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看见韩煜立刻笑容满面:“哎呀,这小伙子长得真精神,一表人才!”
江漓跟在后面暗自撇嘴,这变脸速度比翻书还快。
“快进来,外面风大。”
江漓爸话不多,递茶时却不着痕迹地将韩煜的工作、家庭问了个遍。
饭桌上气氛正好,江漓刚松口气,母亲却放下筷子,笑盈盈地问:“小韩啊,阿姨听漓漓说,你们之前差点就去领证了?”
江漓心里咯噔一下,在桌下踢了下韩煜,指尖攥着杯壁漫开的水雾没松开。
他扫了眼桌下,声音放缓了些:“怪我太心急,没来得及先拜访您二位就提领证是我的不对。但我真的很珍惜江漓,不想错过她这么好的女孩子。”
“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呀?”
韩煜转头看向江漓,眼含笑意:“说起来,是我先被她吸引的。第一次合作时就觉得她工作特别认真负责,很有魅力。后来接触多了,发现她内心也特别善良。”
江漓坐在旁边,假装低头喝茶,心里那点忐忑却因他这番话悄悄落了下来。
晚饭过后,江漓妈提议打麻将,拉着他俩凑桌。
江漓撞了撞韩煜胳膊,小声问:“会打麻将吗?”
“不会。”他老实摇头。
“没事,”江漓冲他挤挤眼,“会开钱就行。”
没成想几轮下来,江漓彻底服了。
韩煜虽然没怎么打过,但看牌眼神特别准,每次江漓妈想要什么牌,他总能不动声色地打出去,好几次都快把“要碰”的牌直接放她面前了。
江漓妈笑得合不拢嘴,连夸他“聪明,一点就透”。
夜色渐深,一道月光溜进来,不偏不倚,照亮了那张铺着碎花床单的双人床。
两人在床前站定,面面相觑。
“不然我出去住酒店吧,别让叔叔阿姨误会。”
“别啊!”江漓急忙拉住他胳膊,“你要是出去住,我妈指不定以为我故意赶你呢,那我之前铺垫不都白做了?”
韩煜向后一靠,眼尾微弯:“可我们睡一起会不会更奇怪?”
夜深人静,两人隔着小臂宽的距离并肩躺在床的两侧。
江漓翻了个身。
“睡不着?”他哑声问。
“嗯。”她轻声调侃:“韩先生,演技可以啊,今天在我爸妈面前说得跟真的一样。”
身旁的人忽然也侧过身来。
“江漓,”他低声说,“我没对你爸妈演戏。”
“那些话,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远处栾树枝叶簌簌摩擦着,反被衬得如同在耳边轻语。
房间内只留了盏小夜灯,光晕拢在他侧脸上。
江漓侧躺着,视线被那束光牵引过去。
他好像真的睡着了,睡姿规整,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
她第一次有机会这样看他。
鸦羽般的长睫垂下,温柔地覆在鼻梁一侧。
明明没有任何动作,却让她心跳漏了一拍,接着便失了章法。
“再看下去,”他没睁眼,声音慵懒,“明天起晚了,叔叔阿姨指不定以为咱们晚上在干嘛?”
江漓收回视线,脸颊轰地烧起来:“我早就睡着了。”
她紧紧闭上眼,心跳声反而被放大,咚咚,像擂鼓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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