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漓接过叶子,对着路灯方向举起。光透过叶肉,勾勒出蜿蜒的纹路。
“你之前常来?”
“算是。”他笑带春风,“以前常去街角那家面馆。去年来了趟,老板居然还记得我不吃辣。”他转回头,看向她,“你呢?去年这时在做什么?也像现在这样?”
“去年?刚来这边,每天加班到深夜,哪有闲心晃悠。”她晃了晃手中的叶子,唇角弯起,“不过下班路过小公园,也能看见几棵银杏,只是稀稀落落的,不成气候。”
“那今年正好补上。”他向她靠近了些,“再过两周,叶子会落得更厚。可以顺道去面馆尝尝。”
江漓眼眸一亮,立刻点头:“好啊!不过你去年见的那位朋友,还住这附近吗?下次要不要一起?”
“她去年底就搬去闵巷了。”他浅淡一笑,“下次如果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你们或许能聊得来。”
那片银杏叶被夹进了钱包里。
夜,铺开一块旧蓝布。星,是它拒绝愈合的灼痕。
江漓驻足仰头,他也停下脚步,不询问,也不催促,只是安静地站在旁边。
晚风拂过,捎来街边烤肠的焦香,江漓忽然觉得,手中的牛奶盒不再那么凉。
无需绞尽脑汁找话题,也不必担心会尴尬。
偶有自行车摇着铃掠过,声响划破夜色。
江漓悄然侧目,路灯的光晕滤过他的发梢,她听见自己的心跳,与脚步声叠在一起,一声,又一声。
细雨卷起灰蒙蒙的雾。
雨滴敲击着伞面,不一会儿,路面绽开朵朵湿痕。
“徐特助今晚有约,顺路捎我一段。”不等她开口,韩煜已经系好安全带。
这人撒谎时总不看她,方才那句话,分明是盯着她发梢说的。
后来某日,江漓捏着马克杯,状似无意地转身,撞见正冲咖啡的徐特助。
“听说你最近有新情况?”
“江总经理指的是?”徐特助推眼镜的动作慢了半拍。
“有人说,你在谈恋爱。”
徐特助一口咖啡险些呛着,苦着脸往韩煜办公室的方向瞟去,压低嗓音:“韩总上周就把我周末排了两个项目会,昨晚又熬到十点,我哪来的空?”
说罢,他夸张地揉了揉肩颈,满脸打工人实惨的无奈,端着咖啡匆匆溜走。
晚上,江漓刚踏出公司,便见韩煜靠在车边,指尖勾着一杯热饮。
“顺路,上车。”
江漓没接,反而绕到副驾旁,敲了敲车门,眼尾弯起笑意:“韩总,今天徐特助又去约会了?”
“他?可能吧。”他硬撑着挑眉。
“哦?”江漓接过奶茶,“可我听说,某人早把他时间全占满了。原来约会是项目会的别称?”
“上车。今天该我约会了。”他猛地拉开车门,立马将她塞进车里,声音里带着被戳穿的闷意。
江漓坐进副驾时,余光瞥见他强装镇定的侧脸,掩着面低头偷笑。
之后一段时间,江漓散步时,总能偶遇韩煜。
她回头,见他刻意放缓的步调,心下已然明了。视线落在程亮的皮鞋上:“韩总这苦肉计,成本是不是有点高了?”
韩煜见被识破,反而顺势而上:“成本高,才显得诚意足。怕你走太快,没来得及换。”
换鞋时他动作干脆,却在接过购物袋时顺势牵起江漓的手对店员说:“她付。”
“你缺这双鞋?”
“鞋子不缺。”韩煜凑近,呼吸扫过她耳际,“但没有你送的。”
江漓任由他牵着,眼神随意地扫过货架:“我什么时候答应要送了?”
“那你现在逃单,也来得及。”他这话说得像挑衅。
“包起来吧。”她笑着朝店员点头。
正当她浏览女鞋区时,身后传来他的声音。
“这款有女士尺码吗?麻烦给这位小姐也找一双,同系列同色系就行。”
江漓愣了愣,刚要开口说不用,就见韩煜已经先一步挡在她身前,对着营业员颔首确认,又转头看向她:“收下吧。毕竟,我刚收到你送的礼物。”
“而且,我想和你穿一样的。”
等营业员把两双鞋包好,韩煜直接拎过她那袋,轻推她手肘:“走吧。现在,换我送你回去。”
商场熄了大半的灯,就在转角处,一个身影与他们擦肩而过。
夜色渐浓,晚风裹着凉意袭来,他自然地走到风口位置。
江漓拢了拢外套领口,抬头望去,墨黑的天幕上不见星月,路灯给空气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边。
程路不长,他脚步放得很慢。
“你怎么回?”江漓转过身问他。
路灯在她身后投下浅浅的光晕。
韩煜朝来时的方向虚虚一指:“徐特助马上就到。你先上去。”
江漓点了点头才进楼。到家后,透过窗玻璃,她向下望去见他仍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他右手插在口袋里,身形显得有些孤直。
没有看手机,没有张望车辆,只是静静望着她的窗口。
过了许久,才转身离去。
次日徐特助送来日程表:“江经理,韩总那边将原定周四下午的会议,调整到了周五上午。”
江漓从文件中抬起头:“为什么调整?”
“秘书反馈,是为了空出周四下午的时间。”
“你昨天几点回去的?”她话锋一转。
徐特助脸上满是困惑:“我昨天调休一直在家。是有什么事吗?”
她目光从他脸上淡淡移开:“没事了,你去忙吧。”
陆筱婷钻进她办公室时,还特意左右扫了眼:“江漓姐,你猜我刚才看见什么了?”
“什么?”江漓伸出手,将她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眼底盛满笑意。
“韩煜哥啊,”陆筱婷往椅背上靠,声音拔高了些,又赶紧掩住嘴,“他今天居然穿了双运动鞋,还是休闲款的,以前他不都只穿皮鞋吗?”
说着,她视线往下一落,定格在江漓脚上“哎?就跟你这双款式差不多。”
她猛地把江漓手中的策划书抽走,眼神里满是探究:“你们俩不对劲。以前那么不对付,见面都要互怼两句,现在连鞋都穿情侣款了?”
“同款鞋很正常。”江漓无奈地笑着把策划书收起来。
“正常?”陆筱婷一脸不信,压低声音,“那他为什么总出现在你汇报的会议室吗?我可记得,他以前从不参加这种会。”
“我懂了,死对头互生情愫是吧!难怪我之前想撮合你们,总觉得你俩之间气氛特别微妙,原来早有苗头。”她忽然拍手,眼底闪过了然的笑意。
“所以呢?”江漓轻点她额头,“按照你的逻辑,我们要是明天恰巧用了同款手机,就是要去民政局领证了?”
“保不齐呢?”
陆筱婷嘟囔着被推出门去。
“少看点小说吧,陆大小姐。有这想象力,不如帮我把三元项目的预算核对一下。”
茶案上,陈年普洱蒸腾起一片暗褐色的雾瘴。
陆董的指腹在紫砂杯沿缓缓画着弧,任由水汽模糊了视线。杯盖轻叩沿口,发出温润的脆响。
“小江啊,三元计划的预算确实吃紧。”他声线放得柔和,唇角带着长辈式的关怀,“我这儿,倒有条捷径。找家离岸公司走个流水,能省下不少心力。”
他指尖在氤氲的茶烟里虚点,像在描摹一张蓝图。
江漓的目光掠过他镜片上凝结的水雾,端起茶盏,瓷壁妥帖地熨着掌心。
茶案中央那碟色泽诱人的茶点,她自始至终,未曾一顾。
“您的指点总是这么及时。”她唇角弯起妥帖的弧度,“正好,财务部新来了位同事,我让他先做个合规性推演再说。”
茶雾在他们之间无声地弥漫。
财经推送标红显示埃科股价开盘即跌5%。
茶水间飘来议论:“现在是干一天算一天,谁知道公司能撑多久。”
另一人嗤笑:“李经理的事压不住,董事会连个屁都不放。说不定明天公司大门都进不来了。”
江漓点开那条热搜。
#埃科男上司逼实习生离职#。市场部李经理利用职权哄骗实习生致其怀孕,后以调岗、克扣绩效逼迫对方离职。评论区从对个人的声讨转向对公司管理的质疑,而埃科董事会至今未作出任何回应。
她推开韩煜办公室的门,将视频滑到桌面。视频开始播放,没有声音,只有女生不断颤动的嘴角。
“这就是你们管理的结果。”江漓的声音落在厚重的地毯上。
韩煜从文件中抬起头。灯光昏暗,他眼底没有震怒,只有一种江漓陌生的沉敛,像幽深的潭水。
他起身,走向落地窗。楼下的车流低沉轰鸣着金色的河,沉默地淌了几秒,他的声音才落过来:“看到帖子,我第一反应是开除他。”
“开除他只需要三分钟。但资方明天就要看算法演示,而他把核心模型锁在了加密区。现在动他,项目黄了不说,三十多名员工会第一批被裁。”
“所以你就要保他?”她忽然笑了,眼底却结着冰,“这就是你所谓的权衡?”
“是争取时间。”他转过身,轮廓被光线削得锋利,“审计和法务已经在查他过往的项目账了,等拿到证据,该坐牢的人跑不了。”
当晚,“核心技术攻坚小组”封闭成立,李经理的管理岗被撤,一切悄无声息。
一场名为调查的围猎,在夜色里张开了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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