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亓枝没有理由不答应。
毕竟是江意临的家人。
不过他现在的注意力还不在这里，最主要的还是江意临。
江意临是不是剃头了这件事不可能就此揭过。
但剃头也不是最关键，最关键的是，他为什么剃头了还瞒着他。
—
江意临今早早早带完假发，病房门开了没两点钟，便有人进来了。
他一回头，是周亓枝。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过……”他扫到周亓枝拿着一个盒子，一顿，“什么东西？”
周亓枝：“礼物。”
“什么东西？”江意临重复。
周亓枝坐在他旁边，盒子也放在旁边，他不打算遮掩：“看你最近喜欢戴假发，给你买了一顶，我帮你戴戴看……好么。”
江意临一愣。
因为太了解对方，他一下就明白周亓枝的用意，他沉默一瞬，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周亓枝没有犹豫，他说，“你怕我看到，是因为……”
江意临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顶黑色，再加上蓝色发尾的假发，是短发，材质比一般的假发要好。
“谁说是怕被你看到了，给前男友看是一件糗事，不接受。”
周亓枝伸手摸了摸他的假发，两人眼神对视上，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神色。
周亓枝是不容置疑的坚定，而江意临是早料到终有一天的沉默和退缩。
他想过有这么一天，却又没想到这么快。
江意临垂下眸，卷翘的睫毛颤动，像只飞动的蝴蝶。
他坐在床上，周亓枝没有说话，只将手收回，给他一个适应的时间。
周亓枝知道他在意，但不敞开心扉，江意临也会一直焦虑，躲在乐观面具下的不安，和不自信。
良久，久到两人不知道挂在墙上的指针机械地“哒哒”了多少次。
“你……”江意临将假发放在他手心，扯出一抹笑，说，“周亓枝，你手艺还行么？”
周亓枝接过，却没有看向假发，他依旧是在看江意临。
江意临又说：“你要是执意要看的话，看了可不能嫌弃我。”
“不会。”
江意临没有转身，面对着周亓枝，感受着头上的假发脱离，头套被摘下，周亓枝的手轻轻触碰，却惹得人颤了一下。
江意临的五官好，即使没有头发看着也不难看，只增加了那种生病后的苍白。
那只手顿了一下。
“你在想什么？很难看么？”见周亓枝没有了接下来的动作，江意临又些按耐不住。
“不难看。”周亓枝如实回答，手托住他的脸，“只是在想你有没有难过，在掉头发的时候，在剃头的时候。”
一想，就好像有一股酸涩难言的感觉漫上心头，缠住，压迫得快要窒息，破碎。
“有一点啦，不过不算大事。”江意临双手拍了一下，转移他的注意力，他说，“既然你都看到了，你就不能嫌弃。”
第二次强调。
周亓枝一顿：“没有嫌弃，怎么不信？”
“那给你一个奖励好不好？”
江意临看着他的眼睛，察觉不到丝毫嫌弃，嫌恶的神色，反倒融了一片浓烈的爱意，神色一顿，笑着眯起眼，没有着急戴上假发，反倒这样说。
周亓枝“嗯？”了一声。
周亓枝是弯着腰的，江意临坐在病床上，他将周亓枝拉得俯下身，顺势捧住脸颊，带着温柔的吻献上去。
周亓枝错不及防，却也没有拒绝，反倒顺势往江意临那儿一靠，拥住了他。
这次的吻全靠江意临主导，机会是周亓枝给的。
他第一次主动，只会唇碰唇，但爱意却好像由此涌进对方身体里。
双唇分离，他笑说：“奖励你当我男朋友，怎么样？”
江意临对于情感总是很敏感，他能看得出周亓枝对自己的情感，同样也有自己的情感。
或许在明明可以拒绝的那一次邀约开始。
虽然他不擅长拒绝家人。
但他同样可以拒绝。
但他同意了。
他对这段情感的束缚就开始松动。
因为生病和其他原因，他有顾虑，不想再见却又想再见一面。
但，如果这是最后一面了呢？
江意临换了女装，化了妆，偷偷去看他的时候，理智了一点但不多。
又或许是在他每次都不提及，可以避开“周亓枝”这个名字的每一个瞬间。
亦或许是在陈双拾递来的那颗糖的时候。
江意临从没有放下过这段感情。
周亓枝重新追过来，是个意外，却又是个让他重拾两人感情的契机。
所以，为什么要放下呢？为什么要放开呢？
明明就放不开。
周亓枝的应答好像就在耳边。
—“那我可要尽职当好这个男朋友，不能让人再飞走了。”
“哼，看你表现。”
—
江意临和周亓枝在一起的这几天，江意临总是做梦，做少年时的梦。
梦里光怪陆离，却又掺着真实，江意临不怎么抵触这些梦，只是每每醒来都要呆一会。
他只怕梦到那一天——和周亓枝发生争端的那一天。
不过每一次醒来，周亓枝总是会抱着他，问他做了什么梦，有时也会说起之前的一些事。
比如，初见。
—
高一军训第一天，大家站了十几分钟的军姿，站完教官看日光太晒，便让大家躲在树下乘凉，顺便给了大家一个自我介绍的机会。
江意临当时坐在较干净的地方，他穿着附中的校服，附中的校服向来以衬托出学生丑为主，把所有人都显得黑不说，穿起来也难看。
而江意临的皮肤很白，穿着校服也不显黑，也不显丑，他常年挂着笑，所以总给人一种很亲切好相处的模样。
听人自我介绍很无聊，没谁很突出，让人一眼便记住，大部分学生都很i，而且他还记不住脸，就算记住了也对不上号。
江意临往后挪了挪，刚好被旁边的人戳了戳。
他挥头，看见旁边带着黑框眼睛的女生，女生的眼睛很亮，亮得像能装下一片星光。
“同学同学，你皮肤好白，可以问一下是天生的还是保养的么？有可以推荐的防晒霜还是其他方法可以不变得那么黑么？”
说着，黑框眼镜的女生往他这边移了移。
江意临莫名其妙：“？林挽你干嘛？”
面前的女生赫然是他领居的领居的领居……反正在同一条巷子的人家，两人小时候玩过好长一段时间。
林挽带着不明显的笑，小声问他：“你说啊，我旁边的同学好奇，怂恿我来呢，你什么时候魅力这么大了？”
“什么？你觉得我要是有什么保养的方式，还用得着你问？”江意临抿唇，礼貌的微笑。
林挽往他这又挪了挪，他瞥了一眼，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
“你不要过来啊，我劝你一句，你再往这挪他们就该传咱俩绯闻了。”
林挽撇嘴：“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
“有，上次我跑去看池子里的鱼，恰巧听见那个隔壁班的同学只是不小心手碰到一起，两人只是不太好意思，脸红了一会，结果就被传绯闻说他俩是天作之和。”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俩同学是男的！”
“还有嗑学校那边小路的两只猫学长呢，可想而知，大家嗑CP有多么离谱，无论是异性还是同性都会被嗑，所以……”
说着说着，林挽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警惕地看他一眼。
江意临笑了：“行了，回去跟你好朋友说，没啥什么东西推荐。”
林挽“哦”了一声，迅速回到自己小姐妹那边。
“不是，真的没有么？好可惜……”
“不过说实话，他长得好乖，好漂亮，颜值好好，适合被我嬷……”
“不是姐妹你嬷到丧心病狂了吧……不过说实话我也觉得他很好嬷，报一丝报一丝，长得好漂亮啊……”
“啊……我感觉他正中我的菜欸，我刚好喜欢这种，要不改天问问李姐，她是gay，好像有gay达什么的，问问他是不是gay？”
林挽那边的几个女生开始激情讨论，声音甚至传到了江意临耳边。
江意临：“……？”
嬷什么？什么gay？
江意临沉默一瞬，突然右肩被人拍了一下，旁边的那个兄弟说什么到他了，他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一瞬。
“自我介绍啊兄弟，你反射弧这么长？”
经身边人提醒，江意临才察觉不少人都看着自己，他有些不好意思，起身，不小心踢到了前面人的矿泉水。
矿泉水被踢倒，滚了一圈到前面的一棵树上。
江意临：“……”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么？
他看向那人，那人的眉眼很是好看，唇角却没什么弧度，掀起眼皮，抬眸和他对上视线。
可以说这个班最好看的两个人，非他和这位仁兄莫属。
这么看了两秒，周亓枝收回视线，淡淡道：“还不去捡？”
江意临反应过来，连道了好几声歉，走到树面前捡了回来，这才开始自我介绍。
“啊……大家好，我叫江意临。”
“……”
没有熟悉的结束鼓掌，同学们看着他，他看着同学们。
江意临：还要再说点什么吗……
“我比较擅长美术，嗯……我文理科成绩一般，我希望可以和大家好好相处，也希望可以互相帮助。”
“……”
沉默了一会，才到了每一个人介绍完后都有的鼓掌声，江意临松了一口气，回到座位时又瞥了一眼周亓枝和他的矿泉水。
矿泉水的瓶子滚了一圈，上面沾满了泥沙，看得江意临都有些不好意思，他没坐回去，直接在他身边坐下。
周亓枝这块地方都是干净的，他坐下来，引得同学挥头看他一眼。
这位同学的目光总是很懒散，平静无波澜，刚刚自我介绍的时候，他能察觉到周亓枝投过来的视线，和现在的目光相差无几。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塞到这位同学手掌心，顺便把矿泉水提溜放远，他说：“脏都脏了，就别喝了，我等会跑去小卖部给你买一瓶饮料。”
周亓枝不喜欢麻烦，淡声说：“不用。”
“而且，队伍是按身高排的，你的身高好像不适合呆在这。”
江意临：“……”
最近要完，成绩下降，要被收手机了，更新不了了[裂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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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04 旧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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