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沉默片刻,然后说:“因为我不放心。”
芙泽尔也沉默片刻。
她哥哥,旧日支配者,拉莱耶的沉睡者,伟大的克苏鲁——
不知道为什么在她楼上的公寓里吃披萨,电视上还放着打了一半的超级马里奥。
“……可是你是怎么出来的啊?”芙泽尔问。
克苏鲁抬起眼睛,客厅占了半个墙的大屏幕电视上,超级马里奥的游戏画面消失了,浮现出了大平洋底拉莱耶的实时景象——
城市废墟在黑暗中仿佛无声呼吸,拉莱耶的塔影歪斜着刺向水域尽头,一条巨大的触须剪影偶尔掠过画面边缘。
“我还在睡。”他说,“但是我一部分的精神感觉到你上岸了,所以跟了过来。”
“只是分裂了一部分意识,借助水源上了岸,所以我即使离开了拉莱耶,也出不了这扇公寓的门,更无法自由活动。”
“而且,因为这部分意识用在了你身上,我已经没办法在人类的梦境里说话了。”
他在芙泽尔头顶又咬了一大口披萨。
“我知道你在找那扇门。”克苏鲁补充道,“你好好找吧,哥哥是帮不上忙了。”
芙泽尔看着她哥嚼嚼嚼的脸,再次陷入了沉默。
她哥的人形,这么一看其实跟她长得挺像的,只不过是超级高大壮壮壮性转版,而且那张脸明明硬件那么帅,但是就是有一股消不掉的摆烂大碴子死宅味。
而且说真的,不知道她哥是蛋白质补充多了还是什么,她这样坐在克苏鲁的腿中间,那两块慷慨饱满的胸肌从宽松t恤透出来,着实有些顶着她了。
她怀疑拉莱耶的中心其实是一座健身房。
“哥……”几片披萨碎屑掉在了芙泽尔头顶,她伸手拍掉了,“我不是要把你一个人丢在太平洋……”
克苏鲁问:“哦?那你想干什么?”
芙泽尔:“我只是想一个人逃跑而已。”
克苏鲁:“完全是一个意思。”
芙泽尔叹了一口气。
克苏鲁又往她的小嘴里塞了一口披萨。
芙泽尔唔了一声,只好继续坐在他腿上嚼嚼嚼。
海鲜海鲜,真好吃。
她咽了下去,然后盯着克苏鲁:“所以你出现在这里的作用究竟是什么?”
克苏鲁把电视调回了超级马里奥的游戏画面,公寓里跳动着欢快激昂的冒险音乐。
“没有作用。”他拿起手柄,“我就是来看看你而已。你哥被关着呢,又出不了门。”
……呵。
芙泽尔早有预料。
“那消息是不是你放出来的?”芙泽尔质问,“哈斯塔也知道我来巴黎了,绝对是你告诉他的吧?”
听到这个名字,克苏鲁瞥了她一眼:“哈斯塔?你觉得我会主动跟他交流吗?”
芙泽尔一把抢过他的手柄:“你跟他交流的还少了吗!?”
克苏鲁嗓音低沉:“那也是因为你。如果没有你,我连听都不想听到这个名字。”
“……”芙泽尔被他噎得无话可说。
那就奇了怪了,如果不是她哥放出的消息,那哈斯塔是怎么知道她来巴黎的呢?
芙泽尔皱着眉头思考着,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克苏鲁:“你要玩吗?我可以用路易吉,马里奥给你。”
芙泽尔摇头:“我要走了,没有空陪你玩,我还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任务。”
克苏鲁靠在沙发上,拿着手柄,双腿大开着,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声音低哑:“哦,那你去吧。”
芙泽尔又看了他一眼:“那半张披萨能给我吗?”
克苏鲁点了点头,又说:“龙虾也是给你点的。”
芙泽尔向来冷着的小脸笑了一下。
临走,克苏鲁说:“有空多来看看我,不然我白浪费意识了。”
芙泽尔:“噢。”
她从克苏鲁家打包了一堆吃的回去。
从克苏鲁家走出来时,芙泽尔又回头看了一眼,说不出哪里奇怪。
但是她哥一直就这死样子。在拉莱耶摆烂,在巴黎摆烂,又有什么区别呢?
回到公寓,芙泽尔开始工作。
她一边吃披萨,一边在地板上铺开了一张巨大的巴黎旅游地图。
上面已经有了一些圈圈叉叉,是她已经走过的,确认过“没有超越无限之门”存在的地方。范围目前还不大。
芙泽尔把今天倒霉催路过的塞纳河畔也划掉了。
一边咬着披萨,芙泽尔思考:既然巴黎存在这样的一扇门,那么难道从来没有人听说过吗?
当然,随着她目前对人类习性的熟悉和适应,芙泽尔也接受了——绝大部分人类并不清楚地球、乃至宇宙更深的奥秘,很多人甚至不知道太平洋下有个拉莱耶呢。
所以,更别提那扇隐秘的“超越无限之门”了。
但是,也许只是普通人类不知道而已。
在地球上,有很多喜欢研究古代学科的学者,比如人类学、历史学、考古学、古代语言学、神学等等。
在巴黎,这类人就更多了。
芙泽尔眼睛一亮:
果然!她不能随便找路人追问“超越无限之门”在哪里,她应该问懂的人才对!
她——
她得去找明白人,找教授!
想起了什么,芙泽尔一下子跳起来,拿起手机,用激情的一指禅给艾米打字:
【艾米。】
【我要参加活动。】
过了一会儿,艾米立刻回复:【好啊好啊!】
【你要参加哪个活动?明天我们就去报名!(火焰)(火焰)】
芙泽尔认真地把“参观索邦大学古老收藏馆”这串活动介绍文字复制给了艾米,并说:【参加这个就可以见到历史学教授吗?】
艾米:【应该吧,上面不是说咱学校的教授会带着大家参观吗】
艾米:【只要到时候学校没罢工就好啦(笑哭)】
芙泽尔满意地握紧了手机,笑着点点头,内心充满了希望的光。
-
第二天去办公室报名,活动十分火热,队伍一直从二楼的报名处门口,一直排到了一楼大厅。
芙泽尔面色凝重:“艾米,我们会不会报不上名?”
艾米“嘿!”的一声,从人群里往起蹦了一下,打探前面的队伍长度:“不好说,谁知道这活动这么多人想参加啊?他们就不能把课余时间留给酒吧和上床吗?”
“哎,现在只能希望他们都参加的是第一个活动吧,把第二个名额都留给我们。”
思索片刻,芙泽尔戳了戳站在前面的同学后背。
男生回过头,摘下耳机:“怎么了?”
芙泽尔:“请问你报名的是哪个活动?”
男生说:“参观古代收藏馆。”
闻言,芙泽尔皱了下眉。那小脸本来就白的有些异于常人,眼睛更是有一种诡异的空洞感。她盯着男生,抽动了一下嘴角:
“……我希望你还是去看街头艺术比较好。”
男生也脸色一白:“啊?为什么啊?”
芙泽尔:“因为古代收藏馆那种地方,不适合你。”
说完,她冷冷地收回了目光,嘴唇也闭上了,没有再说一个字。
男生禁不住打了个寒战,眼神一瞬间都变黑了。
“古代收藏馆不适合我……我应该去看街头艺术……”
他喃喃自语,目光涣散,继续戳了戳他前面的同学。
于是他前面的同学也回过头:“怎么了?”
“古代收藏馆不适合你……你应该去看街头艺术……”
“……?!”
“是啊……古代收藏馆不适合我……我应该去看街头艺术……”
就这样,这句话以芙泽尔为起点,不断向前扩散着,一直到办公室门口。
“古代收藏馆不适合我们……我们应该去看街头艺术……街头艺术比古代收藏馆酷多了……”
学生们报完名,喃喃自语地走了。直到街头艺术那项活动名额早就满了,他们也没有再转而选择古代收藏馆,而是直接离开了报名办公室。
艾米戴着头戴式耳机摇头晃脑地听歌,全然没在意发生了什么。
不知不觉排到了头,她连忙抓着芙泽尔:“快快快,到我们啦!真希望还有名额!”
芙泽尔默默“嗯”了一声。
“参观古代收藏馆”活动果然还有名额。
老师说:“真奇怪!目前为止你们还是第一队来报名参观古代收藏馆的呢!”
艾米眼睛亮闪闪的:“哇哦,我们真幸运啊!”
填写了信息之后,录入电脑,两人顺利报上了名。
走出办公室,艾米问:“那个姑娘怎么没来?”
芙泽尔知道她说的是耶珂丘:“嗯……不知道,她今天应该有事吧。”
艾米也没再多问。
下午还有两节课,芙泽尔去认真的上了,但是依旧没有太听懂。
也不知道艾米总是念叨的“考试”是怎么一回事,也不知道自己到时候能不能通过。
回家的时候,芙泽尔收到了耶珂丘的消息:
【殿下!我们公寓附近的水道我也都调查过了,没有发现“超越无限之门”存在的迹象!】
芙泽尔回复:【耶珂丘。你是去调查下水沟了吗?】
耶珂丘:【是的殿下!】
芙泽尔:【辛苦了。】
然后芙泽尔又告诉她:【对了,我和艾米报名了一个参观古代收藏馆的活动。你没有报名。所以你不能来。】
耶珂丘:【殿下,您真体贴,知道我在拉莱耶早就看腻古代物品了!】
耶珂丘:【您知道我的外祖母有一个金色王冠吗?但是她在深潜前夕弄丢了,那个东西本来是她准备送给我的。】
耶珂丘莫名其妙地衍生了一段。
芙泽尔:【我不知道。】
芙泽尔:【谢谢耶珂丘。你讲述了一则有趣的佚事。】
放下手机,芙泽尔去浴室洗澡了。
她蜷缩着身子躺在装满了冷水的浴缸里。
水面之下,不稳定的本体触须像颜料一样散开,那些颜色并非世界上现存的任何一种,但是总体上来看,呈现出一种血肉感十足的玫瑰色。
“粉色小章鱼”。
这个讨厌的词一出现在脑海里,芙泽尔一个激灵,像条小鱼一样从浴缸里面弹起来。
她不知道是她的人类大脑去主动回想起了这个词,还是这个词被什么力量推动,主动出现在了她的大脑里。
浴室弥漫的水雾中,缓缓浮现出了亮晶晶的字符。
芙泽尔:“?”
她仔细分辨着,这是一首诗。
而且她能感觉到,这不是“正在进行时”的诗,而是以前被写下来的,然后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到现在才出现在她的面前:
《致小章鱼》
by 黄衣之王
又是一个白日,
在湖畔默哀。
黑暗逐渐淹没卡尔克萨,
那不是我的伤悲。
我曾经不懂海洋,
却学会了分辨潮汐;
她曾经骂我是疯子,
可哪颗星星名为“理智”?
又是某个夜晚,
我痛恨这片星海并非海洋。
我旧日自诩诗人,
如今却连沉默都已干涸。
深空没有大海,没有波纹,
只有失落的卡尔克萨,
以及不会再游来的那一只
粉色、粉色,
粉色小章鱼。
看完诗,芙泽尔:“……”
她跟见了阿撒托斯似的,连忙伸手把这些水雾都拍散了。
……不是,哈斯塔这人有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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