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芙泽尔低下头,决定不会再理睬他任何。
哈斯塔坐在对面,也没有再做什么。
他只是很安静地坐着,双手交叠撑在桌上,偶尔轻轻抿一口咖啡,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偶尔有其他人经过这张桌子,有些紧张地轻声打了招呼,在桌上散落几张小纸条,上面写着简短的搭讪的话,然后附上了ins账号。
都是给哈斯塔的。
哈斯塔用修长的手指捻起那些纸条,随意看了一眼,掏出了手机。
……他竟然掏出了手机!?
当然了,芙泽尔脑中想的并不是“他竟然准备和那些人的账号互相关注实在是太轻浮太可恶了”,她想的其实是“什么!他竟然也有手机?”。
算了。芙泽尔想。
哈斯塔在地球上做什么,她已经不在乎了。
芙泽尔努力让自己沉浸在书页里,不去感受他每一次气息的波动。
就这样,平心静气地摸书摸了十几分钟,图书馆的广播响起,通知闭馆。
芙泽尔抬起头,松了一口气。
——哇,学习了十七分钟。
真是质的飞跃。
她把书本合上,动作干脆地“啪”了一下,背起书包,去找拿书的那个书架。
哈斯塔也跟了上来。
“大小姐,时间结束了,我能说话了吗?”他双手插兜,低下头问。
“我不跟你去吃饭。”芙泽尔言简意赅道。
他挑挑眉:“那就不去吧。”
芙泽尔踮起脚尖,把书塞回了书架。
她继续往图书馆大门走着,哈斯塔继续跟了上来,脚步轻盈,像在飘着走路一样,让她产生了一种无名的恼火。
“那我跟你去吃饭怎么样?”哈斯塔提议。
芙泽尔:“……”
她站住脚步,抬脸看向哈斯塔,一字一句道:“哈斯塔,你听不懂我的意思吗?我不想跟你去吃饭,我也不想你跟我去吃饭,我就是不想和你呆在一起,这么说你理解了吗?如果你没理解的话,你要不要我变回——”
哈斯塔目光闪动了一下,仿佛是不忍心再听下去,又好像是真的伤心了。
他低声:“我知道了。”
芙泽尔抿抿嘴,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出旋转门。
一边低头往地铁站走去,芙泽尔一边想:
果然学习使人进步!刚刚她那段话说得好流畅,好像人类啊!
芙泽尔禁不住回忆了一下她刚上岸来巴黎时和人类说话的样子。
比如当时在新生欢迎会上,艾米来和她交朋友时的对话:
“哇哦,姑娘,我好喜欢你的发型啊,你太漂亮了,简直就像动漫里的女孩一样!你是哪个学院的?”
“……呃。”(艰难地挤出声来)
“话说,你为什么要一直用手指去戳杯子里的酒啊?”
“我不知道……”
“你在这儿有朋友吗?你是巴黎人吗?还是外国人啊?”
“呃……”(更艰难了)
“好啦,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嘿嘿,感觉你非常害羞呢~这是我的ins账号,希望我们能认识一下!”
“啊……?”
结束了回忆,芙泽尔对自己的进步产生了极大的认可。
进了地铁站,不知道为什么哈斯塔还跟在她旁边退半步的距离,仿佛他只是一个正好顺路的路人。
芙泽尔站着等地铁。
地下隧道又大又旧,顶上亮着灯。远处传来隆隆的声音,好像是地铁要进站了。
“哈斯塔。”芙泽尔没看他,轻声,“那天我亲你的事情,你能忘掉吗。”
“你真残忍啊,大小姐。”哈斯塔笑了下。
芙泽尔没说什么。
“好吧,我最多只能保证,我不会再提。”
芙泽尔点点头:“那也行。”
地铁停在面前,门打开了,芙泽尔默默走进去。
哈斯塔也一样。
……她就努力当作他不存在吧。
靠在窗边的位置上,想起了什么,芙泽尔拿出手机,点开了那个彩色相机软件。
对了对了,要给艾米的快拍点赞!
可是,芙泽尔除了打开ins这一步她会做,剩下的就不会了。
她低着头,认真地用指头戳屏幕,用和看书时候一样的方法,试图理解了一下手机上这些页面、字符、图像之间的切换逻辑。
果然触类旁通,也成功了。
芙泽尔成功找到了艾米的搞笑快拍,点了个赞,并且留下精彩评论:
【哈哈。】
哈斯塔在旁边垂眼看着她认真地摆弄手机:“真厉害啊。”
芙泽尔收起手机,点了点头,意思是无须多言。
“那现在愿意跟我多说点话了吗?”哈斯塔问。
芙泽尔摇头,小脸依旧冷淡着,但是带着一丝不经意的委屈:“不,不要。”
“那你希望我走吗?”他又问,“我现在立刻消失,你会更开心一点吗?”
芙泽尔垂下眼睛,手指反复揉着衣角。
她想了很多。
也有很多早就想过的。
芙泽尔轻轻叹了口气。
“我不是希望你消失。”她说,“我很讨厌你,想打你,想骂你,但是如果你消失了,我会很伤心,很伤心。”
“就像人类纪年的五千万年前那样,很伤心……”
头顶,哈斯塔的呼吸一下子变重。
芙泽尔并没有后悔她用这样的一句话袒露心扉。
其实她心里也知道,当时哈斯塔无能为力。
被关进拉莱耶的是克苏鲁和他所有的亲族,自然也包括她。
虽然芙泽尔不知道,她哥究竟是做了什么会被这样惩罚,也不知道是谁降下的惩罚……
但是她知道,能关押她哥的存在,很少。
而克苏鲁无法抗争的存在,哈斯塔自然也无法帮她抗争。
再加上……
今天她真的见到了存在于所有旧日支配者之上的尤格索托斯。
芙泽尔并不知道他也会愿意化作一个具象的形态与她对话,导致她之前对尤格索托斯的理解,一直停留在“概念”与“规则”的层面。
而现在,芙泽尔有些怀疑……
关押她哥的,不会是尤格索托斯吧?
可是,如果是尤格索托斯的话,那也没理由现在故意让她偷跑出来啊。
芙泽尔暂时没有想通这件事情。
只能说,如果那个降下惩罚的,是一个类似于“尤格索托斯”的存在的话,别说哈斯塔了,就算是所有维度所有宇宙的旧日支配者加在一起,反抗效果也等于0。
对于哈斯塔的这部分,她现在想通了一点点。
她对这场事故的“伤心”,远远大于她对哈斯塔的“讨厌”。
甚至更多的,是生气自己的弱小,生气自己无能为力,只能被当成一只小章鱼关在海底,然后才迁怒了哈斯塔。
她的心脏软掉一点点。
让芙泽尔悄悄往哈斯塔身边凑近了一点点,近到可以闻到他身上星空的味道。
地铁飞快驶过巴黎的夜色。
窗外,到了地面,天际线一下子变得开阔。
今晚的星空特别晴朗,每一颗星星都十分清晰。
芙泽尔看见,地平线上方升起来的地方,隐隐约约有银河。
而银河的旁边,是一大团玫瑰红的星云。
形状像裂开的心脏。旁边零零落落的星星,蓝色红色,像飞溅出的鲜血,破碎的血管。
在地球看都这么巨大,这么清楚……放在宇宙,得是多庞大、多滚烫的一团星云啊。
“这是五千万年前的光芒。”看着那团星云,哈斯塔轻声说。
芙泽尔愣了一下:“嗯?”
“嗯,那团星云离地球五千万光年远,光从那里出发,穿过深空,一直往前走,走了整整五千万年,才刚刚抵达地球。”
“所以现在我们看到的,正好是它五千万年前的样子。”
”真的吗?”芙泽尔的瞳孔微微放大,“那它们为什么要那样?”
哈斯塔勾了勾嘴角。
“不知道吗?”
“那团星云,是你最后离开时,用那种‘讨厌我’的眼神看了我一眼之后,我心脏的模样。”
听到他过于平静的解释,芙泽尔颤栗了一下。
“哪来的什么‘眼神’……”她急促地小声喘息着,“你也没有‘心脏’啊,胡说什么呢……”
哈斯塔看着那团星云,微微眯起眼睛,仿佛有些怀念。
“有的。”
芙泽尔不知道他在撒谎还是在说真的。
但是以前在宇宙遨游的时候,她确实没有见过那样子的星云。
说着,哈斯塔俯下身。
亮闪闪的金色影子,遮住了芙泽尔的视线。
“我一直想对你说……”
轨道震动,另一辆地铁相对而来。
巴黎的老旧地铁,在交错的时候,总会发出轰隆一声巨响。
巨响中,芙泽尔听见他在耳边低声:
“对不起……我的爱人。”
“可是,能再次见到你,我终于又活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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