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
端坐在桌旁的花满蕊抬眸,未等她开口,房门外先传来个小心翼翼的声音:“花掌门,三姑娘遣小的来送东西。”
是青岑。
正施好法术准备探听的澈远将目光移过来。
花满蕊轻点一下头,澈远便将手帕收入袖中,朗声道:“请进!”
门被推开,却未见得有人进来。
澈远一下子站起,神色严肃,手中金光一现,撼波正要出现时,却听得外间传来另一个女声:“哟,你带着这么些大包小包干什么呢?有没有我们的份?”
“祝姑娘?嗯……自然,自然也是有的,只是还没送来。”
花满蕊也站起身,跟着澈远出门查看。
院中不知什么时候运来了几十个深红色木箱,层层叠叠地堆在庭院里的水池旁,几乎要触到屋檐上,它们大小成色都不太一致,按木箱上的磨损痕迹来说,老的或许已经过了几十年的岁月,而新的大概上个月才被买回来。
祝秋一手放在其中离她最近的一个和梳妆台差不多大小的箱子上慢慢摩挲,一边撇嘴:“这么多东西……你们家花掌门不会把那什么……松……松雪峰上面的物什都盘过来了吧?这么有排场?”
她摇头晃脑地说完,猛然和正站在台阶上的花满蕊对上了眼神,身子便猛地僵住了,像是做了什么错事被发现一般,她缓慢地缩了缩脖子,抿唇挤出一个笑,道:“这么巧啊花掌门。”
青岑也连忙行礼道:“花掌门、澈远道长。”
澈远冷笑一声,点头受了青岑的礼,然后看向祝秋,一个“你”字刚出口,却听得身后的花满蕊道:“并非松雪峰物件。”
他有些惊讶地转头,只看见花满蕊朝祝秋点了点头后,一步一步踏下台阶去,最后在距离青岑大约三步的地方站定。
“啊,是的,这些不是松雪峰的东西,而是我家三小姐要送给花掌门的物件。”青岑再次对花满蕊行了个礼,又略对祝秋点了点头。
花满蕊颔首:“既如此,便就地拆开看看,不需要的就送还回去。”
祝秋知趣地离箱子远了些,青岑却连连摆手:“不不不,三小姐特意交代,要我们把这些东西尽数送到花掌门屋里去才行。”
她特意在“尽数”这两个字上咬重了音。
澈远连忙也跟着走了下来,站在花满蕊稍前方一点的位置,一扬眉毛:“你听你家三小姐的话无可厚非,但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听你的话?”
青岑连忙瞪大眼睛:“不是,澈远道长,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是……”她一边说着,一边悄悄侧目看向旁边的祝秋。
祝秋大喇喇看了回去,“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
青岑摇头,连忙把目光收回来,随后只是垂眸立着,不说话也不动作。
一时之间四人都没再讲话,沉默顺着午后的日头均匀地蔓延在她们之间。
花满蕊很擅长应对这样的氛围,因而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但是眼前的祝秋却颇有些抓耳挠腮的样子,她似乎特意没再看自己,而是来来回回地望了澈远和青岑许多次,又抬起脚像是想要离开,但最后只是挠着脸颊用足尖在石子地上碾出轻响。
“秋落!”青岑忽然朝左方抬起头,挥着手开口。
澈远和祝秋下意识向青岑所招呼的方向看过去,陈秋落隐在廊下日光和建筑的阴影中与前者遥遥对望,随后他极快低头行礼,声音沉闷地传过来:“花掌门、澈远道长。”
花满蕊并不转头看他,只是回道:“嗯。”
她看着青岑面上露出如获大赦的表情朝陈秋落道:“三小姐吩咐下来,说要把这些东西送到花掌门房中去,我还有其他事务在身,左右你是大小姐叫过来帮忙的,这些就交给你了。”
青岑拍了拍身后比她人还高的各色箱子,“务必都要送进房去。”
说完,她也不等陈秋落回答,微微欠身后风也似的闪身出了院门。
“等……”陈秋落这才从暗处探出身子,但只发出了一个喑哑的音节,可青岑竟似乎奇异般地听到了他的声音,又从院门那边探出头来。
“怎么了?”她问。
“刚才三小姐叫我摘的煌燕藤。”陈秋落伸出手,手上是一块洗得发白的灰布,布上躺着几片嫩绿色的叶子,平平无奇,与野地里的杂草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我记得最好是要温水泡服。”
“啊,那东西,倒也不急,待你此间事情了了我便来寻你,这东西你且先保管着吧。”
留下这句话后,青岑便没了影子。
“跑得倒是挺快。”祝秋把伸长脖子的脖子收回来,摇头笑道:“你们花家还真有意思,哎……”
这句话应该是对着那边的陈秋落说的,但还没说完,祝秋就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马上住了口,眼睛飞速眨动几下之后,转过头来对澈远道:“哈,自然,不是说花掌门。”
澈远只居高临下地晲她一眼,便转身对花满蕊低声道:“师尊放心回房歇息,这里交给我来处理便好。”
花满蕊看着朝她们缓慢走过来的陈秋落,没有接受澈远的提议,而是转头对祝秋道:“祝姑娘为何不在房中歇息?”
澈远的眉头跳动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转头再看了一眼祝秋后,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嗨呀,在那像笼子一样的地方呆着有什么意思,再说了,我才不想和那对……”说到一半,祝秋猛地闭上了嘴。
“哪对?”澈远追问。
“哎呀,不重要。”祝秋虽这样说着,但脸上却是一眼能看出来的心虚,遑论她还欲盖弥彰地躲开了视线,手也不自然地摸着自己的脖颈。
“那我现在就为花掌门把这些东西搬进房中吧。”说话之间陈秋落已经行至身前,他好像根本不在意其他事情一样,讲完便开始动手在箱子中挑选,将要搬起一个较小些的木箱时,箱顶却被澈远给按住了。
“澈远道长这是何意?”
“我们刚才的对话你不可能没听到。我亲眼见你从院子外面一路贴墙行至此处,你可有异议?”
陈秋落把拿着木箱的手收回,摇头道:“没有。”
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花满蕊自见到他第一面起,便未曾在这张眼下青黑、形容颇有些憔悴的脸上看见过过多的表情变化。
许是意识到自己正在看他,陈秋落终于抬起眼睛回望过来,补充道:“澈远道长所说的两件事,都没有。”
“怎么可能,这院子又不大,你若是从院子外一路过来,没道理听不见我们说话。”祝秋忽然道。
澈远略带惊异地看了她一眼。
“花掌门昨日救我一命,我缘何要对花掌门撒这种莫名其妙的谎。”陈秋落目不转睛,说到最后面上竟带了些清浅笑意。
但那只是极快的一瞬,他显露出来的情绪便又被马上收起,只留下一双阴翳又有些颓丧的眼睛。
“但三小姐要求把这些东西搬进花掌门屋里去,我只是奉命办事。”
“奉命?你是个门生又不是侍从,”祝秋道,“说起来……从刚才开始我就想问,为什么你这个门生,连花家的侍从都能使唤得动你?真是奇怪。”
她看澈远一眼,随后上前一步凑到陈秋落身边,但陈秋落立马面无表情地后退了一步,祝秋便撇嘴道:“你怕什么?你莫不是有什么把柄在花家人手上?”
“……的确。”
这句话倒是出乎意料,花满蕊不由得眯了眯眼。
“啊?!”祝秋脸色一变,飞快看了花满蕊一眼,“看来是我多嘴了,是我多嘴了。”
她一边尴尬地笑着,一边退了几步,但还是不肯离开,只在木箱后的假山旁边流连。
澈远看祝秋走远了,这才发问:“所以你只听花家人的话,并不把我和师尊放在眼里?既如此,那你们便自行解决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吧,我同师尊就先回松雪峰去了。”
说完,澈远便开始掐诀,一个金色的阵法慢慢在他和花满蕊脚下成型。
“澈远道长并未要求我什么,怎知我只听谁的话呢?”陈秋落的语气不缓不急,若是澈远的诀再施快半分,她们就听不见他这句话了。
“将箱子打开。”金光变得暗淡了一些。
“并非难事。”陈秋落说着,蹲下身选了一个离他最近的大木箱,盯着上面生锈的铜锁看了一瞬后,他抬手虚点一下,铜锁便应声而落。
这箱子大概有些年头了,开启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让花满蕊想起她第一次到松雪峰的藏书阁时,四层的那扇老旧木门被推开时的声响。
随着“啪嗒”一声,整箱被塞得满满当当的书册便呈现在晃眼的日光下,被带起的灰尘也纷纷扬扬地飘起来,形成一层肉眼可见的“雾气”。
“这里面是什么?”祝秋又探头探脑地走了过来。
澈远张了张口,但看了看无动于衷的花满蕊之后,便没有出声。
陈秋落闻言,随手抽出其中一册,翻阅几页后回答:“大概是账本……花家的账本。”
“啊?!你便就这样看了?”祝秋的声音压低了些,“不怕有人找你麻烦?”
陈秋落把账本合上塞回木箱里,语调没有丝毫起伏:“青岑只说让我把东西送进房里去,没有其他交代。”
“反正你只管完成任务就行?不管过程了?”祝秋瞪大了眼睛。
陈秋落沉默地点头。
祝秋一边摇头一边拍手:“也算是个奇人。”
陈秋落没接话,将箱子盖好后起身对花满蕊又行一礼,“现在我可以把这些东西搬进花掌门房间了吗?”
花满蕊听到“账本”的一瞬间便明白了花恒远的意图,是以点头道:“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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