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宁某就不客气了。”宁玉意味不明地眨了眨眼,随后在小桌上敲了两下,马车应声而停。
待马车停稳,浮白先一步跳下去,徐醒起身伸出手,扶着她走下马车。两人很快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眼看着二人走远,车夫猛地扎进马车抓着他家公子的衣袖:“公子!你就这么让她们走了?”
宁玉将衣袖从车夫的手中扯出来,抚平上面的皱褶:“不然呢?还能怎么办。”
丁泰夸张地拿胳膊比划了一下,正打算向宁玉描述一下方才的场景,却没在宁玉脸上见到丝毫感兴趣的样子,“公子,就这样让她们走了?”
“呵,”宁玉摇了摇头,伸手用手指沾了沾已经冰凉了的茶水,在桌上画了一个图案,“走得那么快。她大概是觉得,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了。”
丁泰看着他家公子有些古怪的表情,有些犹豫地问:“那咱们接下来,是去大小姐那里吗?”
“不,”片刻沉默后,宁玉又将方才画的图案抹去了,“我们先……回家。”
“是!”得到答案后,丁泰没有多问,利索地爬出去勒紧缰绳,调转马车的方向。
车内的宁玉舒展了一下身体,总算又能用他最舒适的姿势倚在靠枕上。
熬了一夜,他正准备闭目养神,又在闭眼前看见徐醒留下的那只金镯子。
他重新直起身,伸手拿过镯子,在手里端详了片刻,最终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把镯子扣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这么贵的车费,都够去衙门里告我八百回了。”
“......强盗。”
.
作为朱楼培养的最优秀的隐卫之一,皇城的每一条街道、每一处楼阁都清楚地印在浮白脑中。
徐醒自然还没有蠢到刚经历了刺杀就敢大摇大摆只身回宫。
虽说方才浮白在城门外展露了身份,但那块玉符只能证明她是朱楼的人,就算要查,短时间内也不至于关系到徐醒身上。
此刻她遇刺的消息应当还没来得及传到皇城,如果被有心人发现本应由车队护送回宫的公主竟形容狼狈地出现在皇城不知名的街道,又会是一件麻烦事。
“浮白,我们到三舅舅那里去。”徐醒心中已然有了打算。
当朝皇后出身谢氏一族,谢氏家主是皇后亲弟、徐醒的亲舅舅谢仲文,当今刑部尚书。
但徐醒要找到人不是这个谢尚书,而是谢家三房。谢府坐落于西长街,那里也是各达官贵人府邸云集之地。贸然前去,只会打草惊蛇。
谢家三房在圣上尚未登基之时便已迁出谢府自立门户。只因那时时局动荡,谢氏根基不稳因,这个谢三郎就主动提了分家。
在外人看来,谢三郎是个薄情寡恩贪名图利的小人。如今姐姐贵为皇后,哥哥又是刑部尚书,他自己却身无长处,就连生活都勉强。
但徐醒知道,谢三郎和谢家关系并非如外界传闻那般势同水火。
圣上登基前迟迟取不到朱楼玉印,得不到朱楼的掌控权便不能名正言顺地登基。是皇后倾谢氏之力逼得老楼主不得不交出玉印,其中谢三郎起到了关键作用。
在那之后,谢三郎应皇后之命脱去谢氏头衔,成为朱楼的长老之一。
浮白不懂其中内情,但她毫不犹豫地迈出脚步,略快于徐醒半个身位为她带路。
此时天刚亮了没多久,大多商铺还没有开门。但这个时候,谢三郎一家已经起来了。
谢三郎起早先去后院喂了鸡鸭,又将昨夜洗好晾晒了的毛笔收进书房,以备待会儿来他这里念书的孩子们用。
在大安,民间办私塾是有违律法的。但平民的孩子大多家中供不起官办学堂,谢三郎便偷偷在家支了几张桌子,让周边读不起书的孩子来这里学习。
他得在孩子们来之前帮他们笔墨备好。
今日卖豆腐的会来巷子里,谢三夫人天还没亮便出门蹲守去了,生怕人多抢不到,得去集市上买。
昨夜孩子吵着要吃鸡蛋炖豆腐,鸡蛋家里倒是有,可豆腐要是抢不着,那孩子又该闹上好一会儿了。
当谢三夫人拎着刚抢到手还热乎着的豆腐,心想着回家再挖点青菜水煮了吃的时候,她忽然被一阵不可抗拒的力道往边上一拉,险些没拿住那包脆弱的豆腐。
谢三夫人的第一反应是有人打劫,张嘴就要喊救命,下一瞬就被捂住了嘴。
即将爆发出的尖叫声在看清眼前这张脸的时候,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见她认出了自己,浮白松开捂着谢三夫人的那只手,后退一步:“冒犯了。”
自从和谢三郎搬到这里,谢三夫人成天沉浸在和邻里街坊唠家长里短的角色扮演里,险些忘了她家相公还算半个皇亲。
“拜见殿下。”谢三夫人眨了眨眼,拎起裙摆要跪,被浮白眼疾手快地扶了起来。
“三舅母不必多礼。”徐醒左右看了两眼,确认此处无人,才说道:“三舅舅可在家中?”
这一声“三舅母”,叫得谢三夫人的魂险些飞了出去。
虽说论辈分,她的确是徐醒的三舅母,可徐醒是谁?那可是公主、是万万高攀不得的。
更何况他家在明面上早已脱离了谢家,怎么担得起殿下这一声“三舅母”呢。
谢三夫人又想给她跪下了。却见徐醒神情严肃,怕耽误了事,连连点头:“在的,在家呢。草民给您带路……”
谢家小院。
谢三郎正疑惑呢,他家夫人今早出门买豆腐,怎么买了这么长时间还不回来?莫非是出门还不够早,又去集市上了?
想着想着,他心心念念的夫人就从门口进来了。谢三郎松了口气,从柴火堆里挑出有些湿了的柴火扔到一边,嘴里念叨着:“夫人回来了?虹儿方才醒了,我哄她又多睡了会儿。豆腐买着了吗?”
没得到想要的回应,却听见夫人着急地喊他:“书文、书文!”
谢三郎终于回过头去。在看见夫人身边二人的一瞬间,“噌”地站了起来,看起来万分震惊:
“殿下?您现在不应该在宫里吗!”
随后他又意识到了自己的无礼,在膝盖碰到地面之前,浮白又像架起谢三夫人那样把谢三郎也架了起来。
关于宫中的消息,谢三郎知道的应该比她多。徐醒神情严肃:“本宫在回都途中遇到了刺杀,来这里便是请三舅舅帮忙的。”
“什么?刺杀!”果然如徐醒所料,这个消息还没来得及传回皇城。
谢三郎大为震惊,有朱楼的存在,这天下怎么还有人有那个胆子刺杀公主?
除非……是朱楼出了问题。
“殿下,臣定会速速送您回宫。只是此事暂时不能让朱楼知道。”
“那还有什么办法?”
作为一个读书人,谢三郎已经很久没有跑得这么快了。此时他真后悔,为了保持低调,家里连匹马也没有。
谢府。
谢尚书已经连着好几个晚上没合眼了。
虽说宫里已经封锁了圣上早朝晕倒的消息,但他们这些眼睁睁看着陛下倒下的人心中是惴惴不安。
二位殿下远在青州,现下宫中没有皇储,只靠皇后一人主持大局。若是有心之人暗中操作,后果不堪设想。
已经十日不曾上朝了,宫中还是没有传出任何消息。他曾试着往宫里递信,也让二妹借探望皇后的由头入宫,都被挡在了宫外。
方才下人来报,说远远看见他多年没有回家的三弟一大清早的往谢府来了,谢尚书顶着眼下巨大的青色眼圈,让人端洗脸水来。
脸刚洗到一半,书房的门就被重重推开,谢三郎冲捧着水正往脸上抹的谢尚书道:“别洗了,快备车。”
当谢尚书听说公主在等他时,第一反应是三弟疯了。公主此刻应当在青州,就算回来,也该是亲卫队随行直接进宫去,怎么可能去那不知多偏僻的地方找他弟弟。
第二反应是完了。
他三弟为人老实,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眼下圣上状态如何尚未可知,偏偏公主又流落民间,不管怎么想,都让他有一种要晕厥的感觉。
辰时。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驶入小巷,停在谢家小院门口。
谢家小院里,谢三夫人守着烧水的水壶,不时向外张望。
三郎走后,她生怕怠慢了公主,将凳子桌子擦得发亮才敢请她坐下,又去橱柜中翻出一直不舍得喝的茶叶,烧水煮茶。
徐醒并不客气。昨晚走了那样多的路,早就渴得不行了。
在马车上,担心宁玉会在茶水中做手脚,她硬是忍了一路。谢三夫人将茶水端来时,她的眼睛一下就亮了,咕咚咕咚连灌三盏才缓过来,将谢三夫人吓得连忙又去烧水。
马车到的时候,谢三夫人长舒一口气。徐醒也站起身来。
小厮还没将车凳拉开,谢尚书已经着急忙慌地跳下来,大步走进院子。亲眼见到公主的瞬间,他悬了一路的心终于死了。
“微臣参见殿下。”谢尚书单膝跪地,垂下头,双手交叠着行了一个标准大礼。
徐醒快步走到谢尚书面前将他扶起,急切道:“舅舅,我要尽快回宫。”
马车上。
谢家的马车比她昨晚乘坐的那辆舒服太多了,徐醒此刻没心思享受,一上车便直奔主题:“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是父皇出事了吗?”
谁知,谢家兄弟二人却一同摇了摇头。
谢尚书说:“半月前,陛下早朝时忽然晕倒,在场所有人都被下了禁令。回府后臣便得知皇后娘娘锁了宫门。里面的人都出不来,外面的就更得不到什么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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