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云微被鬼手在呼吸间扔出血阵。
楚煜留在了阵中。
宿云微几乎是刚一落地就立马用剑撑起身体，要回去。
身后等待的万剑宗众人哪敢让他再进去，长老们赶忙将他拉住：“云微，不可！”
宿云微受伤不轻，全凭着意志在死死盯着阵，眼中落下热泪。
他的爱人还在里面。
哪怕死，能陪他一起也是好的。
宿云微提剑朝后一挥，剑气将众人逼退，丈把高的冰柱拔地而起，挡在前面。
“咳咳——”
一口血顺着唇角滑下，他没有丝毫犹豫地往阵中去。
然而，只差那么一点，他的手指将将碰到范围，还未进去，猛然爆开的气流再次将所有人击退很远。
这个献祭阵在他们眼前一点点化为光点。
“啪——”
彻底散做漫天流萤。
连同阵中人一起，同归于尽。
宿云微疯了一般，在残垣断壁间梭巡。只要动用灵力，他就会克制不住地呕出一口血。
可是，那一片废墟中并没有他爱人的痕迹。
他身魂俱灭，消散于天地。
连道侣契也暗淡下来。
宿云微闭了闭眼，彻底心死。
雪白长剑头一次横在了主人颈上。
楚煜只有他了。
他要去陪他。
若有下辈子，他定将楚煜带到身边，将他放在锦绣丛中养大，让他一辈无忧无虑。
不会再这么苦了。
万剑宗众人大惊，想要阻止已然来不及。
关键时刻，一道灵力急袭而来，击中他手腕。
长剑脱手。
宿云微颈上的血痕在泊泊流血。
司恒从天空急落，闪身贴近，怒吼：“宿云微你他妈疯了是吧？！”
宿云微没有回答，再次召剑。
司恒劈手夺剑，招呼后面惊呆的众人。
“还不来把他带回去！”
几个长老眼疾手快地上来拉。
晕死前，宿云微死水一片的眼瞳直直望着司恒，眼角沁出泪珠，“司恒，我心已绝。”
“……”
天光初破，晨风一吹。
司恒揉了揉酸涩的眼眶，低声暗骂：“这他妈叫什么事！”
……
楚煜自然不会死。
他很清楚这一点。
很少有人知道，楚煜的父母一个是魔尊，一个是世间最后一只凰鸟。
他继承了血脉。
凤凰，凤凰，遇死劫自然能涅槃重生。
无非就是丢了记忆，再也记不得心上人。
不重要了。
“……”
再睁眼。
入目是一间冰冷的石室。
身下的寒玉氤氲出雾气，对他而言却并不冰冷。
他已经很习惯在这里睁眼。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又是因为什么涅槃。
脑海里能想起来的只有对自己身份的认知，以及一些较为重要的刻入神识的东西。
这般想时，他愣了一下。
因为他的神识里多了一样东西。
一抹绯色印记，暗淡沉寂。
这是什么？
他没有和人结过道侣契，自身也不会觉得自己会结，自然认不得。
他以为或许是某样契约物的痕迹。
毕竟他实在特殊，每次涅槃身上多些东西或少些东西都是正常的。
楚煜没多在意，熟练地打开石门走出。
千晏和一干人等都在等候。
黑色细蛇从他颈间探出头，而后仰头嘶鸣，飞上天空，身影越来越大，样子也有了变化。
四爪变五爪，龙角节节攀升。
魔界没有人界的限制，它也能恢复真身，畅游天地。
它从始至终都被楚煜锁在剑中，同归于尽并没有伤到它。
楚煜无奈地摇头：“就知道玩。”
然后招招手，让千晏来到身边，问他发生过的事。
通常他涅槃没记忆后，都是让千晏来给他补齐，这狐狸跟他很久，对他的大多东西都了如指掌。
千晏没有任何异常，弯弯狐狸眼，笑嘻嘻地说些魔界的事，绝口不提人界。
楚煜问起自己有没有因什么事受过重伤。
千晏唏嘘道：“有！可恶的仙界，邀尊主去赴宴，没想到天道突然发难，对尊主发动雷劫。”
“尊主受伤回来，在密室闭关了几年。”
楚煜了然地颔首，看来这就是他涅槃的原因了。
千晏等人应当是不知他已经死过一次，只当他在闭关。
楚煜没有记忆，千晏从前也未骗过他，他便没有怀疑。
夜晚。
接收完千晏的记忆输出，楚煜已经能正常处理魔界事务。
照常从戒指内取衣更换休息时，他在戒指的空间内看到了一块白玉。
绿色的穗子，莹润的玉，质地不凡。
他有过这东西吗？
楚煜有些疑惑，但摸着确实熟悉，可能是有的吧。
这一怀疑，他就发现自己的戒指里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修灵力的修士用的，衣物也从未见过。
这些都是从哪来的？
他一个魔修，闲得慌才去搞修士的东西。
难不成是他涅槃之前研究修士去了？
楚煜疑惑更甚，但到底不影响他，换了衣便睡去。
接下来的几日，他的生活步入正轨，没有了生涩。任谁也不会看出他没有记忆。
他会重新接收新的记忆，重新适应。
大多东西或者人，他比较熟悉的，在看到的第一眼也能想起来，没多久就能想起所有。
平淡如常地过了几月。
千晏女相大胆地伸尾巴勾他。
楚煜熟稔地拂开：“什么事？”
千晏嘟嘴，“仙界那边下帖子，说是换仙帝了。”
仙界易主，那确实是需要去看看，至少得认识以后的对手长什么样。
“尊主，我们就不要去了吧。”
她眼巴巴看着楚煜：“上一次您去赴的就是鸿门宴，万一这次他们还要害您怎么办？”
“而且，那新任仙帝是个神经病！”
在楚煜面前，千晏口无遮拦：“听说喜怒无常，一怒之下就血流成河。”
“前几日羽族的不知为何冒犯到了他，就被屠了大半。”
“诶？我想想啊，好像是为了他的小情人。”
千晏捂嘴嗤笑：“青莲仙子您知道吧，仙界第一美人，去羽族交涉，没想到羽族首领儿子精虫上脑，想娶人家，还出言不逊。”
“然后仙帝冲冠一怒为红颜。”
她边说边咋舌，仿佛真的亲眼看到一般。
楚煜懒得听这些爱恨情仇的传闻，“还有什么重要的吗？没有就出去。”
“唔……”
千晏不满地摇尾巴，道：“没有。”
下一秒，她又想起什么，嘿嘿笑道：“提起小情人，我又想起来一个消息。”
“那仙帝他是个鳏夫！”
“听说下凡渡劫的时候和个凡人修士纠缠，爱得不行，还结了道侣契。”
“结果那个凡人命薄，没多久就意外死了。”千晏一边说一边打量楚煜的神色，见他没有异常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心稍稍放下。
“就这么一个神经病老鳏夫，听说脸长得好看，还是让各仙子痴恋。”
“看他对青莲仙子的维护，我看啊，大抵也是英雄过不了美人关，好事将近。”
楚煜听她叨叨一通无关紧要的绯闻，脑仁快炸了，抬手一指门口，狐狸懂事地起身。
临出门时，她回头：“尊主，咱要去赴宴吗？不想的话我找个理由，让左护法代去？”
楚煜揉揉眉心，想着毕竟是邻居换主人，还是得去：“去吧，让库房备礼。”
“好。”狐狸有些失落。
前一夜，楚煜打坐时发现，自己神识里的那个不知何物的印记亮起了光。
但它就只发光，其余什么动静都没有。
楚煜也懒得管它。
第二日，他如约赴仙界。
千晏好歹也是妖王，收了帖子便与他一同赴宴。
黑龙懒洋洋地缠在楚煜颈上，姿态随意地接受路过各界人士的目光。
穿过云雾翻滚的仙山，眼前是琼楼玉宇，高阁宫殿。
敖婉打着哈欠，和等在一旁接待的司恒闲聊，一偏头，看见来的两人。
顿时表情一滞。
和司恒对视一眼，对方朝她点点头。
敖婉掩下情绪，开心地上前打招呼：“魔尊大人，好久不见啊。”
楚煜抬眸看她一眼，千晏适时地提醒：“龙三公主。”
楚煜脸上划过了然，连带着后面的司恒他也记了起来。
“哎不是，两百多年的交情你居然不记得我了？”敖婉作势要捶他。
楚煜摇头笑笑：“年纪大了，记忆力不是太好，三公主见谅。”
“原谅你了。”敖婉神色莫名地看了千晏一眼，对方回以淡淡笑意。
“来来来，你不能连司恒都记不起来吧。”她拉着楚煜跨上台阶。
司恒端得一本正经，大有要找他麻烦的意思。
楚煜已经记起两人，自然不会出错，随手拍拍他俩的肩：“化成灰都记得。”
三人关系不错，没多久就又娴熟地聊到一起。
在楚煜和司恒说话时，敖婉似笑非笑地看向千晏：“你瞒了他多少？”
千晏一本正经：“三公主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敖婉笑了：“你听不听得懂不重好，反正今天他见了人，迟早都会知道的。”
千晏沉默。
敖婉也挺佩服他，转世人界只是只普通小狐狸，竟然能有勇气能自裁脱离身体，从冥界爬回魔界。
可歌可泣。
要不是楚煜和那人关系太密切，两个还都是她惹不起的，她都想给千晏写个话本子，让他得偿所愿。
千晏似乎能看出来她在想什么，咬牙道：“想都不要想！”
敖婉笑着跑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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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我心已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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