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眼想时，宿云微走到他身侧，楚煜偏头问：“能直接破出去吗？”
宿云微轻轻摇摇头，道：“不行。”
“但是无需担心，海市蜃楼多变，再变幻时结界就会自动破除。”
楚煜安下心，又想起什么：“你怎么进到这里的？”
照海市蜃楼只进不出的尿性，他因该是被单独关在一个空间，旁人无法进来。
宿云微难道也恰好和他被拢进同一处？
对方无言的表情印证了他的猜想。
“那真的是很有缘了。”楚煜叹息一声，心道冤家路窄，果然越不想见谁就越得见。
宿云微估计也是这般想的。
两个人都看不上对方，偏偏要被捏到一处。
都挺绝望的。
大眼瞪小眼一会儿，宿云微问他：“逃跑一事，真不是你做的？”
楚煜摊手：“我有那么闲？”
“生死各有命，他们想跑就让他们跑，你强硬拦下他们，哪怕真的是要救他们，也不会有人记你的恩。”
楚煜话音一转，“哦，对了，你进来之前有看见我的灵宠吗？”
“进来这里身上的外物就都消失了，连我的宝贝都没有幸免。”他略显苦恼，“别回头让人捡了去。”
“没有。”宿云微和楚煜看到环境差不多，不同的是，他是一间间大殿看过，最后才到楚煜这里。
楚煜对黑蛟牵肠挂肚，没有契约，要真让人捡了强行结契，他也没办法。
等待海市蜃楼变化的期间，楚煜闲得无聊也从宿云微嘴里问到了为什么要突然传送人出去。
秘境是中阶，按理里面最危险的灵兽最多元婴。可就在第一日，万剑宗有弟子在秘境遇到不知是人还是兽的出窍境修士，在他手底下葬身。
“他拼死给宗门传了讯息，各位长老迅速查探，没找到凶手，却另发现了兽潮。”
楚煜眉心一跳，“出窍？”
出窍境的大能跑中阶秘境来属实有点天方夜谭。到这个境界，基本都在天南海北找风水宝地闭关修炼等飞升。
不会进个区区中阶秘境和“蝼蚁”们抢那三瓜俩枣。
至于兽潮，楚煜也很久没见过了，灵兽受刺激发狂，聚集起来攻击所见的其他生物。
规模低至几十，上不封顶。
想象一下同时有几十上百只巨型体型的沙蝎子、沙蛇王朝人涌来，画面是非常恐怖的。
“很好，你吓到我脆弱的小心脏了。”楚煜拍拍胸口：“回头从这里出去我就不帮忙了。”
宿云微：“……”
“没看出来你哪里脆弱。”
见楚煜乐呵了，他继续道：“朝南走，一柱香内飞出海市蜃楼的范围，出口缝隙应该还没关。”
“好。”楚煜也不是说笑的，救世主让宿云微来当最好，他现在的实力不允许他冒险。
说话间，地面开始颤动。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快步跑到门口。
眼前又是一阵颠倒的场景崩坏重组。
挣脱眩晕感，两人站立于先前的废墟之中。
脚下的震动未停，像是无数骏马踏过的动静。
楚煜脸色一变，真是兽潮。
他看了眼宿云微，道：“祝你好运，宿掌门。”而后飞身踩着断墙朝着南边而去。
宿云微收回视线，长剑手中显现，义无反顾寻着声源追踪。
……
灵力恢复，楚煜从储物戒内摸出一根发带，迅速收束好墨发。
黑蛟还是不在。
他没有直接离开，打算再梭巡一圈找找。
这时，他的手背开始发烫。
楚煜猛然看向右手，红色剑纹正幽幽发着光。
“灼血。”
他狐疑地召出剑，没有剑鞘，能直接一目了然剑上的纹路。
就在这时，他发现原本闭眼的蛟龙睁开了眼睛。
幽蓝竖瞳一眨不眨，格外熟悉。
楚煜下意识用手摸了摸纹路，下一秒，纹路浮雕里的蛟龙竟幻化出实体，顺着他握剑柄的手缠上他手腕。
是黑蛟。
它亲昵地蹭楚煜腕间，那双竖瞳犹如深海蓝幕，呈现倾吞万物之势。
“所以，你是灼血的剑灵。”楚煜终于明白了，难怪黑蛟第一次见他就俯首，难怪他们结不了契约。
因为它是灼血的剑灵，和灼血为一体，契约就是灼血，建立不了新的契约。
“你一个剑灵是怎么和剑分开的。”楚煜奇了。
黑蛟摇头，它不知道。
楚煜也不用在乎那么多，本来他转生人界就够荒唐，剑和剑灵分开不是没可能。
他刚想按宿云微之前说的路线逃出海市蜃楼，黑蛟绞着他手腕的尾巴微微收紧。
楚煜低头，看见黑蛟用尾巴指了指他身后，然后伸出猩红舌头舔了舔嘴角。
楚煜：“……”
“内丹我储物戒里还有，兽潮不用我们管。”
黑蛟就那么睁着大眼睛看他，一错不错。
他的脑海中蓦然出现了黑蛟的想法，想来是有灼血作为媒介后，它能和主人沟通了：“低阶内丹不好吃。”
楚煜：“……”
他气笑了，这时候还挑食。
楚煜定定看了会儿混乱的方向，不知怎地又想到了宿云微。
兽潮的话，宿云微的境界或许也得受点伤。
而那出窍境的未知生物要是真的在这里，宿云微怕是也难以抗衡。
白衣染血，他莫名觉得这画面很是扎眼。
算了，就当是给黑蛟弄点适口的食物。
楚煜回身顺着来路一头扎进混乱中。
……
整个海市蜃楼的中心地带几乎血流成河，数百只地宫里的大型沙蝎子举着尾刺蓄势待发。
修士和灵兽的尸体遍布。
被围在中心的一圈人陷入绝望：“早知道就不来了。”
“还不是你，要不是你说跑，我们都出去了！”一娇俏女子哭着责备身边同伴。
“谁让你跟着跑的。”被责备的男子自然不服，回怼道：“你早前怎么不跟着宿云微离开？”
女子一味哭着反驳：“我那是相信你！”
其他几人也是悔不当初，心生绝望。
一群人都在互相指责，没让沙蝎子扎死，反倒是要内斗互相伤害。
就在这时，沙蝎子迫不及待地一拥而上，尾刺折射出骇人的光芒。
四面八方都是尾刺，他们拦不完，身上已经再结不出结界，只能等死。
“珰——!”
所有尾刺齐齐撞上一个透明结界，不但没能撼动半分，反倒是被震飞了出去。
那些人听着动静，似有所感朝着头顶看去——
容貌绝尘的白衣人如同天神下凡，浮在半空，一手掌心向下召唤出保护他们的结界，眸子里无悲无喜，淡漠冰冷。
“是宿掌门！”
所有人神情一荡，纷纷激动起来。少数几个因为先前逃跑的事羞愧地低头没去看。
宿云微一抬手，灵力裹挟着身处水深火热中的人，将他们送出去：“朝南走，出口缝隙还在。”
这下子，便是宿云微一人矗立中央面对数不清的沙蝎子。
这些东西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在地宫里是因为没有灵力才打得吃力。
宿云微灵活穿梭于蝎子群，手中长剑白光倏忽而逝，凡剑指之处，皆是一击必杀。
浓绿的血泼洒在他的护身结界上，滑下滴落成一幅幅诡谲的图画。
他杀得很快，可蝎子的数量是他的几十倍不止，难免会有一些漏网之鱼趁机贴近他。
“珰！”
又是一道尾刺扎上他的护身结界，发出巨响。
宿云微面无表情地回身一剑斩了它的尾，一个翻身将剑插入它的头颅。
密集的蝎尾再次袭上。
这些东西像是无穷无尽，永远杀不完。
寻常人只需要看见这些密集的尾刺就会知难而退。
宿云微腹背受敌，不知疲倦地挥剑，寒气顺着长剑蔓延，冻结一片蝎子。
长剑脱手在他周围盘旋保护主人。宿云微双手快速掐诀，眸中金光一现，无数冰刺从地底钻出，飞速增长，捅穿四五只地上的蝎子。
连地上不知是人还是兽的鲜血都一块冰冻，延伸很远。
长剑回归，他拎着剑再次周旋于蝎群中。
连续施展大型法术免不了耗费灵力体力，他动作有了些微迟疑。
在他双手握着剑柄再次扎死一只蝎子的同时，一根尾刺也在他身后高高扬起。
锁定他的后颈，仿佛认定那里是结界的薄弱处。
“呲——”
那只蝎尾重重落下，距离宿云微不到半米距离时，突然一僵，接着一大截尾巴就轰然落地。
宿云微回头，楚煜拎着剑，矗立在饮恨西北的蝎子背上，长发衣袍飘悠而落。
“来和你抢风头了。”楚煜唇角扬起一抹笑，一拂手陡然贴近他。刹那间，两人的脸离的极近，那张肆意的脸深深映入宿云微的眼睛。
同时楚煜也注意到，原来他这双眼睛并不是一直黑如墨，在施法时，颜色会褪变成玉琉璃一般的清透白。
他整个人都像是一片雪。
楚煜想着这点时，正一把握住宿云微未受伤的手，拉着他躲过交错袭来的蝎尾飞回半空。
“豁，这秘境居然能凑出这么多沙蝎子。”楚煜放开他的手，另一只手抬起，黑蛟爬出他的衣袖，在他掌心昂首。
“干活了。”
楚煜话音一落，黑蛟便如同离弦的箭般飞出去，身体越变越大，到最后，当真和巨龙一般。
“吼——!”
黑蛟一声嘶吼，这些沙蝎子受本能压制全部垂尾俯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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