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初上。
青年身着干练的暗色武服,勾勒出姣好身姿,腰间系着一抹木色令牌,越过宫闱层层高墙。
忽然间他停下了脚步,躲在墙下,鬼鬼祟祟扒开衣襟。
“这就是你说的好办法?”
倘若他不说,恐怕没人能看出他怀揣着一只毛茸茸幼崽。
小小小米糕仰头看他,奶声奶气道:“你不介意揣袖子里也行。”
倾陌看了一眼自己的束袖,能揣进去才怪!硬塞也得变成猫饼了。
夙渊悻悻缩回脑袋,他之所以趴这儿是有自己的想法,一来离倾陌更近,二来只要不上手扒倾陌的衣襟,就没人可以发现他。
即便真做到了那种地步,他也会毫不犹豫给对方一爪子。
倾陌整理好衣服从阴影走了出来,没走两步便感觉胸膛上有个软软的东西在摸索。
他额角青筋突突直跳,阴森森威胁道:“再敢乱摸我就把你猫爪子剁了!”
米糕一哆嗦,赶忙将肉垫收了回去。
他们好不容易挑明了关系,亲亲搂搂抱抱也就不奢求了,不想连最基本的摸摸都不给。
猫脸上写满了委屈。
进入前殿之前,他听见倾陌好像轻飘飘说了一句话,“回去给你绝育喽。”
……什么?这可使不得!!
…
“参见太子殿下。”
倾陌单膝下跪,弓腰行礼,对面前那人恭敬道。
不愧是当过多年暗卫的人,举手投足间合乎规矩,叫人挑不出错。除了胸前藏着一只毛茸茸。
温思锦斜撑在座椅上,指尖捏着杯盏,身侧还放着一壶陈年佳酿,散发着淡淡酒香。
敷衍不屑的目光落在身上一瞬便离开,倾陌俯首低垂着眉眼,实则将其祖宗八代都问候过了。
幸亏来时覆了面罩,不然这会儿厌烦的神态就被看去了。
温思锦不言,没有让他起身的意思,一杯接着一杯酒往下灌。
这人的酒量也是真好,一壶酒喝得差不多,才弃了杯盏,悠悠道:“你可知,顶替的是谁的位子?”
倾陌不明此意,想起被藏在房中的那具“尸体”。
“是……暗九。”
“暗九。”温思锦冷笑着重复了一遍,“那你可知,他从孤这儿出去后便死了……你怎敢来?”
天道不拘礼节,从不让行跪礼,好些年不曾跪过,膝盖猝然承受全身重量,加之倾陌有些气恼,不禁摇晃一瞬。
微小的动作没有躲过温思锦的眼睛。
他带着玩味,站起身来俯视,“怎的跪都跪不好,新来的?”
“是。”
暗处,米糕咬紧了小奶牙,无比后悔让倾陌来了。
天道都不曾这样欺负过人,今日却当着他的面叫一介凡人给欺负了。
一声浅哼,温思锦将杯盏重新攥回,液体落入发出清脆的哗啦。
酒满后他停了手,走到倾陌身边,居高临下望着,眸中泄出残忍,竟侧手将整杯中酒倒在了跪地那人的肩头。
奇怪的是,大开的殿门正巧吹进来一阵风,拂过人身是轻柔的,却偏偏将那失重下落的酒水吹得歪斜。
温思锦衣摆直接湿了一块,而他身前的倾陌倒是分毫未沾。
他拿着酒杯错愕一瞬,然后恼羞成怒将那瓷盏愤然摔到地上,破碎瓷片飞溅。
下人听见动静慌张上前收拾,动作麻利生怕慢了半步便牵连了自己。
倾陌看着一块落在眼前的碎瓷,不用想就知道是夙渊的手笔。
因为这会儿小米糕不敢用爪子碰自己,便拿尾巴轻扫了一下,似是在邀功。
那就奖励你多睡几天地板吧,倾陌心想。
温思锦恼火瞪着倾陌,看那面罩越发碍眼,伸手上前扯下。
米糕磨利了爪子,倾陌袖中弦丝也显露锋芒,那只肮脏的手离他只剩一寸的距离了。
千钧一发之际,忽闻屏风之外传来了一阵窸窣声响。
温思锦及时停了手,脸色有些怪异,狠狠瞪了他一眼后匆匆离去。
——“跪好,等孤回来。”
跪是不可能跪的。
倾陌顾不上脏乱,一屁股坐在地上,长舒一口气,自言自语骂起了脏话。
米糕伸出脑袋附和,“事成之后我一定要杀了他!”
“呦?这是那温文尔雅的妖君会从嘴里说出来的话吗?”
夙渊的形象可算塌干净了。
米糕转过头,两只前爪堪堪触到倾陌的下巴,他想捧着他的脸可惜够不到,“那不一样,他欺负你了。”
倾陌垂眼打量这算是在说情话的小玩意儿,莫名笑了一声,低头吧唧亲在了小米糕脸上。
米糕登时羞红了脸。
缓和过来后得寸进尺还想讨要亲亲,可惜倾陌已经不给亲了。
“情情爱爱成何体统,办正事呢!”
此地是东宫前殿,华丽宽敞却一览无余,不像是藏有妖兽的地方。东宫地界较大,要想逐个角落摸清,还得需要些时间。
修为越高对灵力的感知越强,倾陌察觉到一丝奇怪且熟悉的灵力波动。
米糕也察觉到了。
一人一猫咬耳朵商量片刻,只分出了一缕神识顺着方向飘过去。
他们追寻那抹气息来到了灯火通明书房,温思锦就在此处,而他旁边的那位,定睛一看是个熟人。
烛光摇曳,温思锦神色凝重,似是担忧着什么。
倾陌和米糕叠高高趴着,竖起耳朵偷听。
只听温思锦叹息道:“没想到他死得这样突然,凡体还是无法适应妖的力量。”
黑衣人的脸藏在帽兜下,沉着嗓子道:“只是那小子没福气罢了,未免夜长梦多,你须得尽快寻找下一个目标,夙渊多派了一支队伍进来,恐怕已经盯上你了。”
温思锦却不以为意,“不必担心,幻灵司加派队伍乃是常事,孤那好弟弟都比他们危险。至于下一个目标……殿里刚好有一个,只是还没想好怎么用。”
“血骷髅虽然会帮助融合,说来吞丹到底不是一件易事,弄不好会伤到你的身体,还是尽快吧。”
温思锦何尝不想尽快,但暗九的死全打乱了计划,本以为只要忠诚,心甘情愿奉献便可融合力量,没想到向来扛折腾的暗九都死在了一枚鳞片下。
“子衿,殿中那是条没认主的野犬,短时间内怕是难以训好。”
倾陌伸手指着他,看向米糕:他骂我!
米糕伸爪隔空挥舞了两下,假装把温思锦的脸抓烂,转而注意力又回到了黑衣人身上。
第一次与这黑人如此相近,不知怎的,他竟有种熟悉感。
黑衣人起身,略微敷衍温思锦,“简单,打个巴掌给颗糖,不是你惯用的手段吗?”
见他要走,后者有些着急,一把拉住衣袖,连自称都忘了,“现在就要走?不再多陪我一会儿……”
黑衣人听罢摘下帽兜,反握住他的手,凑到唇边轻触,“乖,眼下正是要紧关头,贪念儿女情长,对我们都不利。”
倾陌和米糕同时惊住了。
倒不是因为黑衣人多么热衷搞事业,而是那张脸。
他瞎了一只眼睛,眼眶周围布着蜿蜒扭曲的疤痕,乍一看上去只觉惊悚,但若细细打量,尤其是那凤眼狭长上挑的模样,便发觉这人长得与夙渊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倾陌戳戳米糕的脑袋,“你不是伯父捡回来的吗,难道还有其他兄弟?”
米糕吞吞吐吐,心情复杂。
“其实,我是父亲在街边买的,至于其他兄弟……有过。”
——那是一个万物衰颓的秋日。
临近寒冬,夙渊只记得风特别大,特别冷。
他们的猫母亲惨死于野兽之手,尚未断奶的两只崽子在洞中饿极了,寻不到食物慌不择路爬了出来,正巧被上山砍柴的樵夫瞧见了。
山脚下他们转手被卖给了小贩,换得几个铜板。
小贩将两个猫崽子混着其他小兽装进了笼子,带到城中吆喝贩卖。
夙渊和同窝的小黑猫紧紧依偎在一起,靠着体温互相在寒风中取暖。这是他们呆在笼子里的第三天,滴水未进,已经有很多小兽遭受不住去往了另一个世界。
在生命最后煎熬的那一刻,他遇见了流泽。
流泽那时精神很差,身子也是病痛相伴不见好转,他自上一次轻生后,已经许久没出来逛过了。
不想就是这次,一只生着异瞳的小白猫竟成为了他活下去的挂念。
小贩笑脸相迎,小白猫感觉到了温暖使劲往他怀里钻,冻僵的身体终于有了些许缓和。
这时明烛带着身旁的男人走了过来,只听那男人说——“这猫看着有灵气,日后定是修炼的好苗子,叔父若喜爱便买回去。”
流泽当然要买,可还惦记着笼子里的其他小家伙,尤其是那只小黑猫,扒着笼门喊叫异常洪亮。
米糕不懂得他们在说些什么,只当流泽看上了其他小猫不要他,求生的本能让他在怀里不停打滚表现,拿出最可爱的一面,企图打动恩人带他从地狱中逃离。
后来又因那人的一句话,流泽打消了买其他小猫的念头。
——“芸芸众生,您救不了每一个人。”
明烛爱吃甜食,尤其是米糕,是以回家后,流泽思索再三给小白猫定下了这个名字。
刚到新家的米糕赞叹着眼前一切,被各种食物玩具迷得眼花缭乱,全然没有预料到他往后的身份。
这段缘分很奇妙,说不清时候流泽拯救了米糕,还是米糕拯救了流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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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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