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了，他们此行正是来抓太子把柄的。
“这鳞片有血骷髅的迹象。”
夙渊拿起鲛人鳞仔细检查，还有一件事令他存疑，太子温思锦一介凡人，是怎么驾驭得了被血骷髅控制的妖兽。
“一华。”倾陌提醒道。
这个理由有些牵强，夙渊摇头，“他没那么大本事，背后一定另有其人。”
过了半炷香时间，暗九悠悠转醒。
他思绪非常混乱，发出痛苦低吟，一时分不清身在何处，只觉喉咙疼得厉害，捂着嗓子咳嗽半天，吐出好几口鲜血才作罢。
“醒了？”
暗九躺在昨夜夙渊睡过的地铺上，倾陌倚在床边居高临下看着他，与对待夙渊不同的是，此刻他眸子里不带一丝感情，“还记得温思锦对你做了什么吗？”
太子好歹是暗九的主子，他这般轻浮不敬直呼其名，引得对方不满，开口却是嘶哑，“你……”
“实话告诉你，温思锦私自豢养鲛人，我们前来便是掌握证据捉拿他。”
暗九呆怔在原地，甚至有闪过自尽的念头。
“暗九！”暗七第一时间看穿了他的想法，盯着他的眼睛沉声问道：“你可还记得对我说过的话。”
他们的命也是命，如此草率便轻生了，才会让从前的挣扎更为可笑。
暗九沉默着闭上眼睛，内心天人争斗。
“以为不说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倾陌眼眸微眯，添油加醋恐吓，“那就等消息传回幻灵司去，太子身份尊贵尚且有自保之法，包庇之罪你和暗七必死无疑，我知你也活够了，但暗七全心全意为了你，可是死得冤枉。”
夙渊挪开眼睛，在宫中除了倾陌以外他皆以黑眸示人，眼底浮现着缱绻柔意。倾陌这是在报复暗七昨晚打搅了他们的事情吗？
行走于生死交界的阴暗之处，许是只有同样遭遇的同僚才能相互慰藉，暗九与暗七相识得最久，上天也算眷顾，让他们在尸山血海中活到如今。
那时埋藏心底最深处，最脆弱的牵挂。
暗九深吸一口气，似做出妥协，“殿下……给了我一杯茶……”
喝下那杯茶后，其余事情他便不知了，他不敢违抗命令，明知那茶里有异物，还是喝下去撑到天亮。
“你没见到鲛人？”
暗九不会撒谎，摇头道：“没有。”
倾陌对他很失望，杀人诛心，“……温思锦不够信任你。”
夙渊略一思索，“今晚去东宫走一趟。”
“去找温思宇帮我们安排进去？”倾陌弯唇浅笑，他现在知道夙渊为什么讨厌对方了。
“……”
“我自己想办法。”
“不必。”小偷小摸哪有光明正大来得痛快，倾陌早有计较，“暗九，你可以死了。”
在场众人同时一惊。
暗七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大人，他只是被利用！而且您方才明明……！”
倾陌有意逗他玩，“我可没说招供不杀，暗卫沾的人命两只手根本数不清，还敢说没犯错事？”
“可是……”他们不是来解决妖的吗，怎么还管起人命来了？
“行了，”倾陌扯回正题，“暗九吞了鲛人鳞，即便不死温思锦也不会放过他，相反，如果他死了，太子肯定会换一个人继续折腾。”
夙渊隐隐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倾陌有些苦恼地点点额头，“我乔装成暗卫混进他身边，获得信任后一定会有和暗九一样的待遇，只是这时间要长了些……”
“不行！”夙渊态度强硬，声音一改往日温柔，“再想其他办法，此事坚决不行！”
这反应过于激动了，倾陌暗含怒气，蹙起眉头，“夙渊，我们只是同僚，你没有理由命令我。”
夙渊其实有理由的，他只是不想让倾陌回忆起过去，当年在怀永慕手下他遭受得只比暗九还要惨烈，可这些事情，按理来说他不应当知晓。
倾陌冷脸瞪着他，是真的生气了。
心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攥住般难受，在夙渊眼前的，是被他辜负过的爱人，想弥补却一次又一次笨拙犯错。
还要逃避吗？
有一个声音在问他。
刹那间，他做了一个大胆且招笑的决定。
唇瓣柔软贴上来的那一刻，倾陌只觉大脑一片空白。
待有些难受了，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忘记了呼吸。
唇齿相贴，夙渊紧紧拥抱着他，病弱的身体此刻力道大到好似要将他融入血肉一般。
有药味，有苦涩，是不同于亲吻米糕时的别样感觉。
五指紧握，倾陌将夙渊的衣裳攥出了褶皱，明明稍一用力便能将对方推开，他却从始至终选择了承受。
这算什么，跟想象中表白的旖旎场景完全不一样。
“这个理由可以吗？”夙渊最后咬了一口才放开，不敢直视倾陌的眼睛，挨打也好挨骂也罢，他都静静等着。
然而倾陌并没有暴怒，只是手背抹去唇上的痕迹，没好气瞪他一眼，“待会儿再跟你算账。”
正当他疑惑，忽然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温思宇来得不是时候。
倾陌昨天进宫他没来得及看望，今日好不容易得了空闲，匆匆赶来看到他们房门没关，刚一凑近便听见了争吵的声音。
接着就是眼前这一幕。
他爱慕倾陌已久，扳倒温思锦也完全不用这么麻烦，只因他想见一见人罢了。
说不心痛是不可能的。
“咳咳！”倾陌尴尬打招呼，“你来得真巧，我们正在商量怎么去东宫呢。”
“啊……嗯。”温思宇如梦初醒，极力克制在二人之间徘徊的眼光，
夙渊占有欲一下子就上来了，牵着倾陌的手十指相扣，刻意摆到他眼前，“我和倾陌一起。”
温思宇都没意识到自己笑得有多难看，“二位当真是……同僚情深。”
倾陌侧眸示意夙渊松爪，听到没有，同、僚！
“我们不单是同僚。”夙渊不知说给倾陌还是温思宇听，“我和倾陌相恋已久，从前碍于种种只是不好说出来罢了。”
继续编！谁能编得过你啊，大骗子猫！
这话温思宇没法接，暗七和暗九沉默到相当于不存在，气氛一时陷入尴尬。
都怪这肥猫！！
倾陌感到无比丢脸，赶紧转移了话题，将自己取代暗九的计划给温思宇说了一遍。
温思宇听罢觉得可行，“不过……皇兄生性多疑谨慎，你想取得他的信任怕是要费些时间。”
“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倾陌有信心。
“嗯，那你小心。”
倾陌偷偷将手伸到夙渊背后拧了一把——看到没有，人家这才是满分答案。
夙渊揉着他掌心的软肉，接话道：“有我在必不会让倾陌遇到危险。”
“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倾陌回想起还来气。
“太子的罪状不仅是豢养妖兽，他极有可能与血骷髅扯上关联，天道严令调查此事，胆敢反抗者就地斩杀。”
话说是这么个理，但调查至今他们还未随意杀过人。
温思宇此番目的只是废储，但若斩草除根他自然没意见，能帮他省下不少工夫。
暗九意识到他们要对太子不利，猛然挣扎起身，“你们谋害殿下！”
倾陌双手叉腰，“又有你什么事。”
温思宇对待下人可没那么好脾气，冷冷道：“这二人留着怕是个祸害，还是趁早……”
这可不行，倾陌心头一咯噔。
夙渊窃喜，盼着他多说多错，最好叫倾陌彻底厌了他。
暗七趁暗九不注意，自一记手刀将人劈晕，立场已然明确，“二殿下和两位大人尽管放心，今日之事我们绝不会对外透露半个字！”
“留着吧，我还有用。”倾陌对温思宇道：“今晚我便要入东宫，你尽快安排。”
“好。”温思宇顺着倾陌的意思，没再提将暗七暗九灭口一事，转而邀请道：“你难得入宫，不妨我带去御花园逛逛？”
米糕瞬间炸毛，敢挖墙脚？我还在呢！
倘若夙渊变回原形，一定是一只比小毛球还圆润的团子。倾陌暗自发笑，闻着空气中的醋味推脱道：“我们还是不要一起为好，万一被人看见暴露身份，岂不是坏了你的大事。”
“这……好吧。”
温思宇失望离开，一步三回头。倾陌说得对，他现在确实应该以夺储大计为重，到那时自然会高看他一眼。
夙渊冷哼一声，“哼，愚蠢的凡人。”
倾陌：“……？”
他掏了掏耳朵，夙渊骂人的本事一点儿不比他逊色，原来老实的外表都是伪装啊。
暗七倏然松了口气，拦腰抱起暗九，“可要将他藏起来？”
“不用。”倾陌倒出一粒假死药，掰开暗九的嘴塞了进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药能暂时封闭经脉，先将尸体抬出去给太子过目。”
忙完这些，倾陌终于有时间停下来，好好跟夙渊谈谈方才的事情。
夙渊做好“赴死”的准备，想遍了可能会遇到的所有问题的答案，然而倾陌预料了他的预料。
“夙渊，你打算怎么跟我去东宫。”
“……啊？”
怎么和他想得不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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