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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渊薮

**(一)水牢蚀骨**

黑暗。无垠的、粘稠的黑暗,裹挟着刺骨的冰冷和令人窒息的腐臭,是水牢唯一的馈赠。污浊的水面如同凝固的油污,漂浮着令人作呕的絮状物,紧贴着李木棉的下颌、脖颈。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腥气,刮擦着灼痛的喉咙。冰冷的污水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无孔不入地钻进她破碎衣衫下的每一道伤口,带来持续不断的、钻心蚀骨的刺痛。腰侧那道深长的豁口,在污水的浸泡下,边缘的皮肉翻卷发白,每一次心脏的搏动都牵扯着它,向更深处传递着钝痛。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有洞顶偶尔滴落的冷凝水,在污浊的水面上砸开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发出空洞的回响,提醒着生命尚未完全流逝。

她仰靠着冰冷滑腻的石壁,脖颈的线条绷得笔直,如同引颈就戮的天鹅,只为能破出水面,攫取那一口带着腐臭的空气。湿透的黑发粘在惨白的脸颊上,水珠顺着发梢、下颌,不断滚落。她闭着眼,长长的睫毛沾着水珠,在死寂的黑暗中微微颤动。

然而,那双眼再次睁开时,里面却没有任何濒死的绝望或恐惧。只有一片被冰水淬炼过的、近乎无机质的平静。瞳孔深处,映着水牢上方那片永恒的黑暗,却仿佛燃着两点幽冷的、穿透虚妄的星火。

靖边前锋营……王百夫长……八十万两的栽赃……父亲的血……国舅爷的阴影……

这些念头不再是沸腾的岩浆,而是沉入冰洋的陨铁,带着万钧的重量和冰冷的杀意,在她意识深处缓缓沉降,烙印下不可磨灭的刻痕。

被反绑在身后的手腕,浸泡在刺骨的污水中,早已冻得麻木失去知觉。只有指尖,依靠着长年累月操控精密机括磨砺出的、近乎本能的细微掌控力,在污秽的水流中,极其缓慢地、如同盲人摸索般,再次触碰到胸前那颗沉入水中的小银铃。

冰凉的金属触感透过麻木传来。

指尖,在那极其微小的、被污垢覆盖的凸起上,再次以那种痉挛般的、细微到极致的幅度,轻轻一按、一旋、一扣。

“咔哒。”

又是一声枯枝断裂般的微响,在铃铛幽闭的机芯深处响起,被水波的晃动彻底吞没。

——位置确认。靖边前锋营。水牢。急需接应。

无声的涟漪,再次沿着那依托山川地脉的、独特的韵律之弦,向着黑暗深处某个既定的节点震荡而去。

做完这个动作,她似乎连最后支撑脖颈的力气也耗尽了。头颅无力地后仰,重重磕在冰冷的石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更多的污水涌进口鼻,带来一阵剧烈的呛咳。她挣扎着偏过头,将呛入的污水咳出,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嘶哑喘息。

黑暗中,只有她粗重而艰难的呼吸声,在狭小的水牢里回荡。

* * *

**(二)石台烛影**

山洞内的篝火依旧噼啪作响,努力驱散着石台上萦绕不散的寒意。兽皮柔软,斗篷厚重,却暖不透魏瑾周身散发出的、源自骨髓深处的冰冷倦怠。

墨老的问题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寂静的山洞里荡开涟漪。他那双沉静如古井的眼,此刻锐利如鹰隼,紧紧锁住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豆子。

“孩……孩子,”阿七的声音放得极轻,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温和,试图驱散小豆子的恐惧,“别怕。告诉这位爷爷,你看到的血……是什么样的?像墨一样黑?还是……别的样子?”

小豆子小小的身体蜷缩在茅草堆里,像一只受惊的幼兽。他泪眼婆娑地看着石台上昏迷不醒的魏瑾,又看看面容清癯、眼神锐利的墨老,最后目光落在阿七那张努力挤出温和、却依旧带着刀锋般冷硬轮廓的脸上。他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哭腔,声音细弱蚊蚋:

“黑……很黑……比……比阿石哥烧糊的锅底还黑……”他努力回忆着,小小的脸上满是惊恐,“就……就像……就像我打翻过柳先生写字用的墨块……泼在地上的样子……黏糊糊的……还……还有点臭……”

纯黑!墨汁般的纯黑!带着腐朽的异味!

墨老和阿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沉甸甸的阴霾。这绝非寻常的淤血!墨老快步上前,再次抓起魏瑾的手腕,枯瘦的手指搭在寸关尺上,这一次,他的探查更加细致,指尖凝聚的内息如同最精微的探针,小心翼翼地感知着魏瑾经脉深处那蛰伏的、不祥的力量。

“是了……”墨老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洞悉残酷真相的疲惫,“‘枯荣引’彻底爆发时的污血……便是这般模样。纯黑如墨,带着生机彻底腐朽的恶息……这孩子的眼睛,看得真切。”他看了一眼小豆子,眼神复杂。“阁主体内的‘枯荣引’,已深入髓海。这一次‘枯’期爆发的烈度……远超预估。下一次……”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沉重地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石台上,魏瑾那如同蝶翼般浓密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这细微的变化,瞬间吸引了洞内所有人的目光!

墨老立刻收回手,屏息凝神。阿七和两名护卫如同凝固的石雕,气息收敛到极致。

魏瑾的眉头先是无意识地蹙起,在眉心形成一个浅浅的、痛苦的褶皱。随即,那长而密的睫毛如同被风吹动的帘幕,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光线涌入。

篝火跳跃的暖黄光晕,山洞顶部嶙峋的阴影,几张模糊而陌生的面孔……这一切都如同隔着一层厚重而冰冷的水雾,扭曲、晃动,带着不真切的眩晕感。

意识如同沉睡了万年的冰川,在刺骨的寒冷中缓慢地苏醒。随之而来的,是胸腔深处那熟悉的、如同被万年玄冰冻结又凿穿的钝痛,以及四肢百骸被抽空般的、沉重的无力感。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那腐朽的脏器,带来撕裂般的滞涩感。

厌烦。一种深入骨髓的厌烦感,比身体的痛苦更甚地攫住了他。为什么……又醒来了?

他试图转动眼球,看清周围的环境。目光掠过阿七那张紧绷而隐含担忧的脸,掠过墨老凝重沉静的眼,掠过两名气息沉凝如渊的陌生护卫……最后,落到了角落里那个蜷缩着、正用惊恐又带着一丝期盼的大眼睛望着他的小小身影——小豆子。

记忆的碎片如同沉船的残骸,缓慢地、冰冷地浮出意识的水面。停云寨……栖竹轩……竹青色的布衫……那碗永远温凉的药……铺天盖地的火光……凄厉的惨叫……还有……那抹在火光中绝望挣扎的、刺目的红……

“……书……书生哥哥……”小豆子带着哭腔的、细弱的声音,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打破了洞内死寂的凝滞。

魏瑾的目光聚焦在小豆子脸上。那孩子脸上清晰的泪痕,眼中的惊恐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像一根细小的刺,扎进了他一片荒芜的心湖。

麻烦。

一个清晰的念头浮现。这个目睹了他濒死丑态的孩子,一个潜在的、巨大的麻烦。他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指尖,在厚重的斗篷下,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一股冰冷的、属于无间阁阁主本能的杀意,如同冬眠的毒蛇,在意识的深渊里悄然抬起了头。

“阁主!”阿七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单膝跪在石台边,打破了那瞬间的凝滞,“您醒了!感觉如何?是墨老救了您!”

魏瑾的目光缓缓移向阿七,那双浅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庆幸或感激,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的空茫。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如同塞满了粗糙的沙砾,只发出几声破碎而嘶哑的气音。

墨老立刻上前,枯瘦的手端着一只粗糙的木碗,里面是温热的清水。“阁主,先润润喉,切莫急着说话。”他的声音沉稳,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魏瑾没有抗拒,就着墨老的手,极其缓慢地啜饮了几口温水。冰凉的液体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微弱的慰藉。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洞内众人,最后定格在墨老脸上。那眼神里带着询问,更深的,是一种洞悉一切的、近乎虚无的平静——他清楚自己身体里盘踞着什么。

墨老读懂了他眼中的询问,微微颔首,声音低沉而清晰:“是‘枯荣引’。还有一股引动它的、极阴极寒的异力。暂时压下了,但……”他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眼中的忧虑更深。

魏瑾缓缓闭上了眼睛,仿佛连听下去的力气都欠奉。那深重的倦怠感再次将他包裹。母亲遥远的、模糊的面容,南疆深宫里冰冷的诅咒,寒潭底刺骨的绝望……这些沉重的碎片沉甸甸地压在心头。生与死,于他而言,不过是同一片荒原上不同的坐标。

就在这时,小豆子带着哭腔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孩童特有的执拗和恐惧:“书生哥哥……寨子没了……李爷爷……二当家姐姐……都被坏人抓走了……呜呜……好多人死了……”

二当家姐姐……那抹刺目的红……

魏瑾紧闭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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