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我养伤的时候，柳蛰故经常吓唬我说江浮野现在厌弃我这个弟子了，但是伤寿在一旁的时候总看不下去，毫不留情地揭穿他，说江浮野会在我伤养好的时候来接我。
柳蛰故看捉弄人总是被揭穿，他兴趣缺缺，见伤寿一直围着我转，这俩人联合起来不搭理自己，颇有些不满地说：“伤寿你何必这么迁就甘浊复呢，他犯错了，江浮野罚过了，还是喜欢他这个弟子，不如我俩捉弄捉弄他，他倒是可以体会体会我这个被厌弃的弟子的感受。”
换做平时，我早已说句插科打诨的话糊弄过去，不过因着柳蛰故说伤寿对我有一点喜欢的情愫，故而没有轻佻地开口。
我观察着身侧给我缠新纱带的伤寿，他也恰好抬头，此时我与他视线对上，他的双眸映照着我的脸，有一丝别样的情绪在逃走时被我注意到了，伤寿的唇瓣轻轻颤动了一下，他想说话却没有说出。
伤寿很快垂首，假装专注自己手上缠纱带的动作，故作冷淡地说：“柳公子，我并不喜欢这样的玩笑，不过我见江老未必这样薄情，不认你这个弟子，或许只是在气头上而已。”
伤寿将纱带打个结后，就往后退了两步，收拾桌上杂乱的药品。
柳蛰故看伤寿的表情耐人寻味，他悄然注视着，若是伤寿看向自己的方向，他便马上敛去这样的神情。
我系好上衣后，伤寿顺势递来中衣，我接下后，看他还有拿外衣的动作，便拦了一下：“现在这么热，屋内又没什么其他人，不必替我拿外衣了。”
“我带了青州白茶，你们两位可愿意给个面子尝尝？”柳蛰故见我已经快系好衣物，从匣子里边拿出茶饼，切开一点后，就着简陋的茶具沏茶。
伤寿是姜国人，不知道他喜欢喝什么茶，我系好衣服，落座后向他解释：“青州白茶冲泡后，入口一丝丝甜味，我前几年很喜欢喝，你要尝尝吗？”
伤寿颔首，低声应答，不肯看我，刻意地望着柳蛰故沏茶的动作，不知是不是柳蛰故刚才说那话说得，我们两个都开始避嫌起来。
柳蛰故沏茶很快，他先端了一杯给伤寿品鉴一下，随后再递一杯给我。
难得有现在这样悠闲的时刻，江浮野要是也在就好了，想起我养伤的这段日子，江浮野却一直没有看望我过，问道：“你见师傅了吗？师傅为什么不愿意过来看我。”
“什么不愿意？”柳蛰故稍有诧异，随后才明白我心里的意思，“不是不愿意来看你，前两日你昏迷的时候，江浮野来看你看得可勤了，不过这几日陛下下令追查雍州残兵的藏身之处，江浮野跟着季雾忙来忙去的，没有空来你这儿了。”
这么一说，我被勾起来兴趣，好奇地问：“那查到了吗？”
“我跟着乌勾臣去查过其他寺庙，根本查不到什么，搜查令下了一批又一批，早闹得人心惶惶了，再过三月就是番邦入朝见圣的日子了，江浮野还没有摆平此事，估计都没有空来见你。”柳蛰故有些无奈，前几日查寺庙各处奔波，这几日暂停了搜查，才有空来看看甘浊复，他想起来乌勾臣跟他说的那些事，凑到我跟前问，“乌勾臣跟我说那个贼首跟你有旧怨，你不妨猜猜他逃至何处了。”
伤寿听闻这句话后愣住了，几乎脱口说：“什么？”
“反应别这样大，甘浊复在上京树敌颇多啊，这个贼首根本不值一提。”柳蛰故放下茶盏，看向伤寿夸大其词地说着，我啧一声，他这才收敛表情，“乌勾臣说这个贼首睚眦必报，对甘浊复又是恨得不行，如果得知甘浊复失势，一定会伺机报复的。”
乌勾臣确实没说错，这一点必须要深思，不过既然柳蛰故都是禁军的将军了，我想了个主意说：“你拨一小队禁军保护我不就行了。”
“没有这么简单，现在禁军人手不够调度的，实在拨不开人去你那边。”局势这样变化莫测，又危机重重，柳蛰故虽然忍不住感慨实在乏力，可双眼却目光炯炯地盯着我说，“小师弟，你现在身子大不如之前了，没几个功夫好的人护着你，我实在担忧啊，要不是禁军事务繁多，我恨不得把你栓我身边管着啊。”
柳蛰故今日犯什么糊涂了，说这么奇怪的话，不过很快我就明白他过激的言语藏着什么心思了，因为我们三个中，还有一个跟他有这同样过激的想法。
伤寿几乎是即刻说出的话：“我可以寸步不离地护着他。”
伤寿的脾性其实很奇怪，平日里冷脸对着我们，他鲜少有情绪的起伏，顶多乜眼盯着柳蛰故跟我说着放肆的话语。
柳蛰故捉弄到了伤寿非常开心，他放肆地笑着，强忍着笑意，说着：“伤寿，虽然你总是是故作冷淡，心里却对所喜爱的却表现得十分炽热。”
柳蛰故语句末了，说到炽热时，将玩味的眼神递到我跟前来，再愚笨的人，到此刻都明白了柳蛰故捉弄人的心思，伤寿气愤地站起来，柳蛰故也随后站起来，他根本毫无捉弄别人的愧疚之意。
见两人这么僵持，我也只好放下茶盏，伸手拉了一下柳蛰故，他低头看了我一眼，撇开了我的手。
柳蛰故鲜少这么较真，不知道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已经捉弄到伤寿了，本该心满意足了，现在却不肯说句道歉的话，梗着脖子说：“伤寿，你要知道我可是甘浊复的救命恩人，你这么喜欢甘浊复，不应该跪下给我磕头以示诚意吗？”
柳蛰故说的话太过分了，我伸手拉了一下柳蛰故的手臂，劝了句：“何至于如此说话，你给伤寿道歉。”
“我为什么要道歉？”柳蛰故没有看我，他轻轻攥着我的手腕，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转身绕着伤寿走动，语句中听不出怒气，可说的话却愈发锐利，“伤寿，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很清楚，陈同归愿意放你一马，可这不代表着你获得新生了，佛门之地，你没有潜心修行就罢了，竟然胆敢起不该起的心思，甘浊复这样的人，你也想染指？”
这俩的嘴一个比一个厉害，我又找不到时候插话进去阻挠这两人争执，幸好两人都没有动手的心思，反正也劝不动这俩人，我干脆坐下来看他俩吵。
伤寿看着柳蛰故左右走动地盯着他，他目视着坐着的我，颇为坦诚地说：“我清楚我是罪人，可我的心思没有逾矩，你试探我，说破天也不过是我有仁慈之心罢了。”
柳蛰故嗤笑，遽然朝他动手，不过不是朝面门打去，伤寿没有防备，仅仅两招，他怀中的桃木平安符就被他拿了出来。
柳蛰故将那平安符甩到我跟前，我翻开来看，刻着天宁寺的另一面是猴子，相较于之前江浮野系在我身上的那块平安符，这一块儿要精细得多，而且闻着还有香味，我问着有一丝檀木的香味，十分好闻，应该是檀木的料子，可见其用心程度，必然是伤寿自己雕刻的。
“你说你的心思没有逾矩，那这平安符怎么说？”柳蛰故厉声质问，他给了伤寿解释的机会，但这时候伤寿低垂着视线，他心里惶恐不安，面上还是在强撑着，柳蛰故见其仍不知悔改，继续说着，“我看到你雕刻这平安符非常惊讶啊，我立刻想到的是甘浊复生肖也是猴，我真的觉得毛骨悚然啊，我特意问过江浮野，负荆请罪这一招是不是他想的，他说是主持开解他时所说，那主持怎么想到这一招的，是你教的，不然你怎么在这件事上派上这么大的用场。”
伤寿只是浅浅笑了一下，高傲地看着柳蛰故说：“负荆请罪是典故，主持能想到这一招有什么可奇怪的。”
“你别闻了！这木头除了檀香味，还有迷情药在里边。”柳蛰故刚要辩驳，就看着我一直闻着平安符，盯着我呵斥，我被他这目光吓了一跳，立即放下了手里边的平安符，他对与伤寿耍的这些小心思非常嫌恶，“甘浊复上次来天宁寺，江浮野给他系平安符，你看到了，后来比武时平安符碎了，你也看到了，所以你才这么笃定甘浊复一定会收下平安符，你是用药的高手啊，我查过你用药的碎渣，这么大剂量的迷情药放在平安符里边，甘浊复若是忍不住闻，药效发作可能不到一个时辰就能控制他的行动了。”
伤寿看着我的确喜欢闻他所做的平安符，有一丝窃喜，不过很快他就开始诡辩：“用迷情香的确龌龊，所以我没有把平安符送给他，未必我就得不到甘浊复的爱，迷情香不过是我日后**的手段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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