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漾乖乖站在原地。
林移挑的的位置很好，视野开阔，正好将舞台上的情况收入眼中。
台上的学生主持身姿挺拔，沐浴在斜射的阳光中，修长白皙的手指握住话筒，目视前方。声音清清冷冷的，如此时悄然吹过的微风。
许漾看着林移一步一步走下台，最后在自己面前站定。
“看什么？”林移面无表情地问。
许漾直愣愣地盯着林移的脸，“看你。”
主持的妆确实很淡，除了脸白了点嘴唇红了点，许漾看不出还有那些地方不同。
“这点妆值得你提前一两小时过来画？”
林移平时总卡点到，别的学生还有时间回教室放书包拿点东西，唯有林移进校门后脚步坚定地走向操场，看也没看一眼教学楼。
林移解释：“先化最简单的，其他演员的妆都很浓。”
“哦。”许漾就是想找茬。
目光下移，缓缓定在林移的西装上，许漾上手摸了摸，评价道：“质量不错啊。”
林移后退一步，有些不自在，“不知道几年前买的。开幕式结束了我就换掉。”
除了一些节目需要特定服装，其他节目包括主持需要的衣服都是循环利用，唯一值得称赞的点是，这些需要多次利用的服装校方在用前用后都会统一清洗一遍。
这都不重要，许漾另有目的，“你刚刚笑什么？”
“？”
林移拧眉看他，“我刚刚笑什么？”
许漾回忆自己在台下时惊鸿一瞥的那个模糊的笑容，“就你在念开幕词的时候，不是笑了一下？”
从早上起床到现在为止林移都没笑过，这会儿却忍不住笑了，看向操场找九班当时的站位，“你站那个位置还能看清我的脸？”
九班站的偏，斜角大，使劲偏着脖子才能数清台上有几个人。
许漾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旁边的显示屏，小声道：“这不还有转播嘛。”
林移顺着许漾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几个糊糊的大红色的人影转圈圈。
“这么低的像素你都能看见？”
许漾点头，“相信我五点零的眼睛，我看得真真的，你的嘴角上扬了两个像素点。”一边说一边伸出食指放在嘴角做出向上提拉的姿势，嘴角也配合地扬起两度。
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
“我……”林移拍开许漾作怪的两根手指，申明一个事实，“我在台上没笑过。”
许漾宁可怀疑林移的记忆出了问题也要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看到了。”
背景音乐渐渐归于无声，林移回头确认了自己又要上台，迈开长腿两步走到入口处等待，临走前撂下一句，“你等一会儿。”
林移念完词重新下台后才有机会向许漾解释，他先问：“你直接从我脸上看到我笑了？”
许漾迟疑，“离得远。”
林移又问：“你要不扭头看看你能不能看清屏幕里的人的脸。”
许漾向远处走了几步才回头看，缓缓抬头找屏幕里的脸。
“……”
有点糊。
许漾不愿意承认自己看错了，“你真没笑？”
“我好端端的笑什么？”林移皱眉，“只有你一厢情愿地认为我在笑。”
许漾垂眸。
好吧，回回彩排时都要因为没有笑容被老师说几句的人怎么可能在最后一天放弃人设突然笑了。
林移不理解，“你关注这个干嘛，我没对你笑过？”
许漾小声道：“没见你对别人笑过嘛，平时总是面无表情，看上去不太好接近。”
“我笑得少了？”
“没有……”
“那我怎么不好接近？”
林移拧眉质问许漾，本就冷峻的五官无端覆上一层霜，配上一身纯黑的西装，宽肩长腿，浑身上下好似写着“别来沾边”。
许漾的眼神在林移身上来回扫视几次，心说你现在就不太好接近。
许漾转移话题，“这个节目快结束了，你不用准备上台？”
林移头也不回，“等会儿是老师的合唱，我不用上台。”眼睛紧紧盯着许漾，想看看他能说出什么花。
许漾有些头疼，不明白这人怎么突然就听不懂人话了，说话的语气就像在像哄小孩，“怎么会？我大哥最平易近人了，都是我说错话了行了吧！”
说到后面许漾自己都受不了这个矫揉造作的语气，声音逐渐暴躁。
“哦。”林移道：“行了。”
裤袋里的手机“嗡嗡”震了两声。
【陈教授：[图片]】
【陈教授：我找到了】
许漾点开照片确认作品无误，翻转手机将屏幕正对林移，“看，我画的画。”
林移对许漾会画画这件事有个模糊的认知，那本从许漾手里“抢”来的语文书上除了第一面正正经经写了两个名字，其余地方都让许漾画上了简笔画，每一幅画都契合课文的主题。
但许漾没说他交了作品参加校庆。
长方形的屏幕里框住了一副满是黑白的线条的画，中间一大片反光，边边角角能看出不同粗细的凌厉的线条。至于拍摄手法毫无可取之处，母子俩的拍照技术不愧是一脉相承。
许漾交作品那天偷偷摸摸趁着人少的时候交给文委，并鬼鬼祟祟地要求对方别说出去。
林移问他：“你什么时候交的？”
许漾回忆了下那番场景，那天下午返校，时间还早也才四点多，班里只三三两两地坐了些人，“你当时不在。”
林移又垂眸看向还亮着的手机屏幕，想起课本上的那些Q版画，“你画得不错，还怕被人看？”
“我故意的，我想看看我们班有多少人能发现我的画。”许漾自有一番道理，“有一种藏宝藏的兴奋感。”
许漾回忆，“去年我也这样交了一幅画，还和我们文委猜了下有多少人能发现我的‘宝藏’。才十几个，还有几个别班的。”手一摊，语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一群没有艺术细胞的家伙，画摆在路边看都不看一眼。”
林移恍然想起去年看画时好像看过许漾的画。具体画的什么林移想不起来了，只记得色彩明丽，整张纸不留一点白边，但放在同类型的作品中不算突出。
真正能让林移记住这幅画的，是作品下面写着的“高一（13）班许漾”。
赵招整天在耳边叽叽喳喳，偶尔也会提到一起补课的许漾。杜云欢找他们讨论题目时，听到赵招提起许漾，也会强调一遍许漾有多帅。
听得多了，也就记住了这个名字。
二十班和十三班离得可能确实有点远，高一整整一年两人都没碰上过面。唯一可能有点交集的竞赛补习班林移也没参加。
许漾还在吐糟，“学校里的小猫小狗还知道停下来闻一闻呢。”
二中里有几只流浪猫狗，谁也不知道它们的家在哪，只偶尔会出来在学生们面前刷一下存在感。
“是不是那副摆在实验楼走廊那边的？”
许漾惊喜，“你看见了？”
“就记得五颜六色了。”
许漾笑嘻嘻的，“今年就两种颜色，很素的。”
林移颔首，教师朗诵结束，又是林移主持。
台上两位学生主持一人一句，台下的许漾收到了发小的消息。
【江大爷：[图片]】
【江大爷：看到了，别来烦我】
发过来的是文字，许漾却感觉自己听了一条语音。
江随胜发过来的照片画面有些歪斜，画质模糊到只能看到一片黑黑白白，暴躁的脾气仿佛能通过照片冲出屏幕喷许漾一脸。
整个上午，林移都在看台旁等着主持，直到所有节目表演结束，在台上合了个影后，林移的主持任务暂时结束。
许漾趁此抓拍了一张，林移的表情依旧冷冷的，除了换了一身衣服，和之前那张照片并无差别。
划到和林移的对话框，将刚拍的照片和之前那张全发过去。许漾的手机相册里总共没几张照片，两张照片找起来不麻烦。
照片刚发过去，林移就下来了。
林移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学校的这身衣服换下来。
所有的演员此时集中于这块地方，换衣服找东西聊闲天，置于其中的人眼前耳边皆是一片嘈杂。
许漾靠在门上，望向眼前的一片混乱，手上拿着林移的书包，另一只空闲的手抬起接住从上方递过来的衣物。
声音从好脑勺处传来，“上衣。”
许漾的手在林移的书包了一阵翻出一件白色的卫衣，随意向上一甩，将衣服搭在门板上方。感受到一股拉力，许漾才松手。
隔着门板，许漾突然想起来，“林移，你去年没节目吧？”
林移的声音闷闷的，“没有。”
“那你去年岂不是穿了一整天的校服？”
“……”
里面静了下来，好半晌才传出来一句，“我只是不喜欢穿校服，没到避之不及的地步。”
“而且，”里面补充，“我研学穿的一直是校服。”
“哦。”许漾毫无诚心，“对不住啊，我忘了。”
许漾还是有点好奇，“所以你为什么不太喜欢校服？”
背上微微传来一股推力，许漾站直，给林移留出出来的空间。
林移一手推开门，一手理了理有些乱的头发，避开许漾明显闪着光的眼睛，低声道：“因为不是我自己挑的。”
“……”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
许漾有些胃疼，自己付出的好奇心与答案的离谱程度成正相关。
林移接过许漾手中的东西，“走了，去吃饭。”
许漾还沉浸在自己的一片好奇心错付的悲伤里，没动。
林移肘了他一下，“不饿？”
许漾仔细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胃，摇头，“还行。”
林移点头，“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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