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潼关的日子似乎过得特别快。
洛卿书在潼关军营过了第一个年。
他的手上起了茧，那些时不时落下的伤已经结痂脱落。他就这么拿在眼前看。
“看什么呢？大老爷们自己的手有什么好看的？”肖远一手抱着酒坛子，一屁股在他身边坐下。
元宵过后，叶川给身边亲卫准了假，今日轮到他们。
肖远拖着洛卿书就直奔潼城暖酒阁。
平日叶川军纪森严，身边亲兵都不准轻易碰酒，肖远可是憋了好久。
洛卿书没骨头一样半倚在座上，抬起旁边的酒杯仰头喝尽，头靠在执着酒杯的手上，另一只手在小几上跟着姑娘的琵琶声打着节拍。
他像是直直的盯着那弹琴的姑娘，又像是越过她，不知道在看什么。
肖远没得到回应，也不恼，跟着他一起没骨头一样瘫在座上，“哎呀，还是娇娇软软的女子耐看，一天天的净看那些臭男人，老子都要憋死了。”
“哎呀，肖爷真是好久没来了，看咱们翠儿都迫不及待的来见肖爷了……”暖酒阁的妈妈带着两个姑娘笑意盈盈的走进来，一眼却看向了一边的洛卿书，“哎哟，这位爷眼生啊，这生得可真俊啊，绿柳，你看看，咱们肖爷带的人，果然都是不一般的。”
“咱们肖爷的朋友，可不得跟肖爷一样嘛……”翠儿从桌上倒了杯酒，身子贴着肖远喂到他嘴边。
“这可是长安来的公子哥，姑娘们可得伺候好了，咱们洛公子在长安，可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呐……”
妈妈看洛卿书没搭话，立马朝身边的绿柳使了个眼色，“哟，那可得让咱们绿柳好好伺候洛公子……”
绿柳倒了酒，扭着腰就要上前跟翠儿一样倚过来。
“站那儿……”洛卿书睨了绿柳一眼，“去给公子唱个曲儿……”
“哎，对对，绿柳给公子唱个曲儿，公子真是好眼光，绿柳是咱们阁里嗓子顶好的。”妈妈帕子一甩，“咱们阁里还有几个姑娘，虽然比不上咱们长安的，但也是容貌妍丽身段窈窕，要不，奴家领过来给洛公子看看？”
“咱们洛公子眼光可高，妈妈你可要带几个顶好的……”肖远搂着翠儿，笑眯眯的看着洛卿书。
“就她了，唱曲儿就行。”洛卿书酒杯往桌子上一放，眼角挑了肖远一眼，“你玩你的，我听我的。”
“哎哟，咱们洛公子看来，今日兴致不高啊。”肖远搂着翠儿往外走，“咱就不在这耽误洛公子了，走，翠儿单独给我唱曲儿去。”
肖远对妈妈挥挥手，让她下去，自己带着美人走了。临出门他侧头看了一眼洛卿书，后者还是那姿态，似在看美人，又没有看美人。
这洛二公子，也是个难伺候的。
“思美人兮，揽涕而伫眙。媒绝路阻兮，言不可结冶。原寄言于浮云兮，遇丰隆而不将。因归鸟而致辞兮，羌迅高而难当。独历年而高愍兮，羌冯心犹未化。宁隐闵而寿考兮，何变易之可为……”
洛卿书的手依旧在桌上点着，喝了酒脸上有了些薄红。他半合着眼，一派悠然。
屋子里暖意正浓，突然一阵风过，将厚帘子吹起了一角，一股冷风由下而上冲了进来。
弹琴的姑娘抬头看了他一眼，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冷意激了一下，手下不慎弹错了一个音。他抬起眼皮睨了一眼，又压了下去。
“继续。”
绿柳暗暗压下心里的惊诧，拍了拍姑娘的背，让她继续弹，自己也接着唱。
不怪青儿失神弹错了音，酒意就跟给这小公子涂了层胭脂一样，那些被压制的色彩纷纷冒了头，跟那眼尾的红一样，挑出了不一样的姿色。难怪看不上她们，就这小公子薄酒微醺时一挑眼的那风情，这暖酒阁里哪个姑娘比得上？
长安水边多丽人。
长安来的公子哥，长安呐。
年后，从长安传来了消息，吴国公主与七皇子大婚，定在六月。
叶川站在主帐前，遥遥的望着远山出神。
韩钰一把勾住郭秀的脖子，“嗳，你看咱们将军想什么呢，不会是也想成婚了吧。”
“去你的。”郭秀扯开韩钰的手，“你当咱们将军跟你一样，整体想那些没用的。”
“这怎么是没用的呢？老郭你这思想很危险啊……”韩钰不见外的又勾了洛卿书的脖子，“嗳，公子哥，你在长安，有没有相好的啊？”
“韩护军觉得呢？”洛卿书暗暗动了动，没挣脱韩钰那不见外的胳膊，他也干脆就这这姿势跟韩钰说笑。
“就你这纨绔，多半也没有哪家小姐敢嫁你，秦楼楚馆怕是都是洛小公子的相好吧。”
韩钰这话，让周围一圈大老爷们都笑了。
军营里都是臭男人，说话也荤素不忌，洛卿书本就是纨绔，适应能力相当强，刚开始他们都不怎么跟他玩笑，但是男人之间的关系就这么奇妙，跟军营里的人打了几架，要死要活的撕了几回，现在已经不怎么在意他的身份了，就这么几句玩笑，周围已经笑倒了一片。
“怕是韩护军不知道，长安除了秦楼楚馆，还有另外一种玩法，”洛卿书被勾着脖子也不挣脱，转过头朝着韩钰笑着道，“小倌馆才是长安权贵的喜爱之地。”
韩钰跟被针扎一样放开了他，“他娘的，你们这些公子哥玩得也太开了吧。”
洛卿书拍拍他的胳膊，“公子哥嘛，什么新奇玩什么。”
“你们这也是够新奇的，咦，你别碰老子，瘆得慌。”
洛卿书朝他咧嘴一笑，见叶川回头，便退到了一边闭了嘴。
长安的纨绔，除了身份看起来高贵了那么一点，内里真的比谁都脏。他可见得太多了。
“哎，”一边的肖远好奇心十分强烈，用胳膊拐了拐洛卿书，压低了声音问道，“难怪暖酒阁的姑娘你不碰，难道那……那男人比女人……那个？”
洛卿书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上下看了他许久，才开口，“骗傻子的话，你也信？”
肖远看韩钰又去跟佰季勾肩搭背被嫌弃的甩开，又看看洛卿书，不由得点点头，确实，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骗傻子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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