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川将佰季从韩钰的爪子下解救出来，一起回主帐议事，路过洛卿书撇了他一眼，满眼的警告。
洛卿书见到叶川看过来时已经往后退了一步，隐在了黑暗里。此时见他眼里的警告，在黑暗里暗自挑眉，这位同是长安出身的将军，真是正直得有些过了。
韩钰还在那边嫌弃洛卿书，“幸亏咱们将军洁身自好，少年从军，否则跟这些纨绔混在一起，落得洛卿书那个习性可怎么是好，那可没有表妹给做衣裳穿了……你看那纨绔的模样……”
郭秀也是出身长安，虽比不得镇北侯府，也是正正经经的世家子弟，他看一眼洛卿书，觉得身边的韩钰十分的聒噪。
洛崇明那么一个铁血将军，自己儿子纨绔是纨绔，早些年他不在长安时洛卿书还年幼，等洛卿书长到了年纪他也回了长安，喝酒赌钱太过都会被一顿鞭子伺候，逛秦楼楚馆可不给打断腿？那是真能打断啊！也就这傻子能信。
叶川说完话，听了一会儿外面吵吵闹闹的声音，等着佰季说话。
“将军，或许，当初刘统带到长平的消息，不是给莫子归的。”佰季沉吟一番，带着些不确定，“今上对于萧家，还是有些特殊的情谊。”
萧家萧承铉，当初是在绝境里为琛帝杀出了一条直通帝位的血路，此等从龙之功，确实是要有些不同的待遇。如果萧承铉在世，连镇北侯洛崇明都无法与其争辉，重要的是，萧承铉后继有人，虽然莫子归是个女子，但萧家的大旗在她手里屹立不倒，反观洛崇明，一代名将膝下二子，却无人能接住他的名刀，只能让其褪了锋芒。
叶川将佰季的话在心里滚了两轮，才叹了口气，“马革裹尸，一门忠烈……”
“萧家长女是二皇子正妃，如今七皇子纳了吴国公主为正妃，今上出于试探，也得先行安抚莫子归。”
叶川没搭话，但是他觉得，莫子归不需要试探。
他们是同一种人。忠君爱国是刻在骨子里的信仰，不会因为这么点事情就动摇，需要特地派一个翰林言官去安抚，但是除此之外，找不到其他解释。
他还是太年轻，触碰不到最核心的部分，不知道早年今上与萧家到底是怎样的情谊，吴国公主是莫子归亲手接到大晋的，也是她亲自送到了潼关，交到他手里送去长安的。
他觉得其中不简单，但是找不到突破口，索性不去想了。
“听闻这几日，你格外的关注洛卿书？兵书都给你抄了几大本了。”
佰季笑了一下，“纨绔心不静，多读读书，才能沉下来。”
“沉下来作甚？”叶川心想，让那冥顽不灵的纨绔沉下心来，可不比让他说实话还难？
“将军想让他活，他沉下心来，就不会自己作死了。”佰季话说的直白，两人都知道，这洛卿书现下就是叶川跟挡在他面前的四大将之间的一次博弈，不止洛崇明，还有姜家。
洛卿书要是在叶川的庇护下死了，那他这个接班人就还不够格，任何一方都不能承认他。这个洛崇明，轻而易举的就将自己的儿子扔出来当饵，在新老交替的暗流里搅起漩涡，扯了遮羞布，谁也不能独善其身，当真是下了一手好棋。
“哼，都在拉着他往上爬，偏他自己要一沉到底，不捏碎他的骨头，他可不知道怕。”他敲了那么久的骨头，依旧是那么硬，像是打定了主意耗着。叶川觉得，自己的耐心有点要耗尽了，偏每回这么想的时候，那小子就跟狗崽子一样，稍微露出一点肚皮让他收获一丝驯服的成就感。
纨绔也有等级，他这是遇到最狡猾骨头最硬的那个了。
“他也在试探。”佰季顺着叶川的视线看过去，洛卿书站在肖远身边，旁边的火光照在他脸上明明灭灭，仿佛两个不同的灵魂在不断交替，“他未必看不清楚形式，只是纨绔想要活下来也是用尽了全力，他怕我们拉着他的绳子勒住他的脖子，那可比死更难受。”
“身为诱饵，他没得选。”叶川握了一下手，想到了当初一把掐住洛卿书的脖子时的场景，当时他的手，就像是洛卿书怕的那根绳子吧，一点点的让他无法呼吸，却又无法挣脱。在那河里他还能站着，有个落脚点，在这局势里，他没有一点依仗，放掉这根绳子，脚底下就是万丈深渊，落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对啊，没得选。佰季看到洛卿书跟着肖远他们插科打诨，很是能理解这个纨绔此时的处境。他站在人群里笑，却无比清醒的打量着身边的一切，害怕从某个熟悉的人背后就突然伸出一把刀子。
这是场权贵之间的权势博弈，对于他来说却是搏命。
“潼城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已经暗中清了好几个钉子，姜家远在宣州，手竟然伸得这样长……”
“洛崇明不放这一次饵，我也没想到。继续查，烈火军里都查一遍，这里面还不止姜家。潼关要成铁壁，就要从现在开始清除这些钉子，这是我叶川的基石，也是长安的天堑。”
其他人不信叶川，叶川也不信他们。他能感觉到有一股早就存在的暗流开始逐渐汹涌起来，无数双看不见的手在背后推动，洛崇明是推动者还是破局者，无人知晓。
洛卿书进潼关军营已经半年了。叶川给他的铁棍他也已经能耍得有模有样，只要不是对上叶川，他还是能招架几轮的。
偏偏他每天都得面对叶川。这人跟突然得闲一样，天天盯着他，每天换着兵器在他身上招呼，乐此不疲。
他装得恭顺收敛，与莫里他们一般无二，老老实实的做起了亲兵。
这感觉有些特别。
洛卿书记得，有一次他跟几个狐朋狗友出去喝酒，大半夜了才回府，满身酒气醉醺醺的他跟洛崇明在回廊底下撞个正着。
那晚，洛崇明在祠堂里赏了他二十鞭。
打得他差点晕死过去，最后一鞭打在了他身边的小厮身上。
他心肝脾肺都在灼烧，吐了满地的污秽，小厮浑身颤抖的凑上来捱了那最后一鞭子，伸手把他从那堆污秽里扶起来，满口的喊着侯爷饶命。
当时洛崇明说了什么？哦，他说，“一个小厮都比你有胆量。”
他扔了鞭子，让洛卿书滚回去。
小厮背着洛卿书回院子，伺候沐浴梳洗上药，最后还端了碗热汤让他暖胃。
那些下人最怕洛崇明，应该说，整个大晋很少有人不怕洛崇明。但是眼前的人敢在那么害怕的情况下去捱那最后一鞭，看来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洛卿书觉得有些新奇。
“你就不怕他一个兴起，给你也来二十鞭？”
“奴才……奴才怕。”小厮跪在床边伏着身子，说话间都还带着颤音，“只是……只是看当时公子不大好，奴才……奴才不知怎的就……”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