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卿书被气笑了。“我是不该来,该让你死在这天牢里。”
“我不会死。”叶川按住他挣扎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洛卿书,我不会死。”
他面上平静,眼神殷切,可是身上透出来的点点殷红却让洛卿书火气上涌。
“你不会死?那你这些鞭伤哪里来的?”洛卿书手上用了点力气,撑着叶川的胸口坐了起来,“我告诉你叶川,我如今要是听你的禁足在那宅子里,你早就可以让佰季来替你收尸了,你以为长安权贵是一个远在长平的莫子归可以威慑的吗,你以为凭赵建宁就可以保你一时安然吗?你会在进入这天牢的第一天就被挑断手脚筋,第二天手骨折断,第三天你叶家就可以被抄家,而你,在狱中畏罪自杀。等不到你查明真相,你就可以无声无息的死了。”
叶川生活在一个相对简单的家庭,没有内宅争斗,年少就入了军营,为人刚强正直,那些权贵腌臜的小动作他看得太少太少,洛卿书这些日子一直在怕,怕他错算了任何一个细节,漏掉了哪一个关键致使叶川在他还没赶到的时候就丧命,直到刚才见着人了,他才真正将心放下。
“你知道洛崇明为了达到目的能有多狠吗?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孤身往里跳。”洛卿书推了叶川一把,自己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茫然的人,那股怒气慢慢的消了下去。叶川回应了他,也心悦他,可是还不够,他得再加一下筹码,“叶川,你在他们逼我的那杆称上,又加了一个砝码。”
“什么意思?”叶川顾不得身上的伤,一下子坐了起来,“洛卿书,你在说什么?”
洛卿书伸出手,将他脸上不小心沾上的草屑抹掉后也没有撤开,拇指不轻不重的摩挲着叶川的侧脸,“五年前,就是在这个天牢里,关着四个杀了我娘的匪徒。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吗?”
叶川仰着头,定定的看着洛卿书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了他熟悉的轻佻,有的是他偶尔才能看到的疯狂,或许是天牢里的灯火太暗了,他才会在那双眸子里看到红光,如同野兽一般嗜血的意味。
“第一个,是洛崇明将却雪放进了我手里,从后面握着我的手,一刀一刀的从他的胸膛捅了进去,将他的心肝脾肺肾都捅了个稀巴烂,第二个,是我自己动的手,手抖得不成样子,尖叫着捅进了他的脖子,血一下子就喷出来了,溅了我一身,我睁着眼,一刀接着一刀将他的头砍了下来,第三个,我捅进了他肚子,他哭喊着,让我给他一个痛快,我在他还没断气的时候,划开了他的胸膛,掏出了他的心,第四个……”
“别说了。”叶川握住了洛卿书冰冷的手,死死的抓在自己手里,“别说了,洛卿书。”
洛卿书就这么看着他的眼睛,无动于衷,“第四个,我先断了他的手脚,将他胸口的肉一点点的割下,在他受不了要咬舌自尽的时候,捏断了他的脖子。你看,他们一直在嘲笑我的娘亲脆弱,可是他们同样也是脆弱的。”
“我在满地的鲜血里很茫然,洛崇明说我这样才是他的儿子,可是我一点都不想当他儿子,我扔掉了却雪,听到娘亲又在我的耳边跟我说话,她说,我的冬郎要快快乐乐的长大,要干干净净的长大……可是叶川,我才十四岁,就已经满手血污了,我干净不了了。”
叶川愣愣的看着洛卿书,心疼到手脚麻木是什么滋味这一刻切切实实的体会到了,他颤抖着伸出手去包裹着洛卿书垂在身边的另一只手,将其放在了自己心口,又将脸侧的手按在自己颈侧,他张了张嘴,只觉得喉头发紧,说不出什么话来,只一个劲的按着洛卿书的手,让他感受自己的心跳和脉搏,用这种方式告诉他,自己还在。
“我在一地血污里呕吐,疯了一般大骂洛崇明不配为一个父亲,他跟地上那一堆碎尸也没有什么差别,一样的让我恶心……从那以后,我就与洛崇明决裂了,然后成了一个废人。叶川,你看,他连亲儿子都能逼迫到这个地步,怎么会放过你呢?”
可是偏偏,洛崇明除了连续两个晚上来赏了他两顿鞭子以外,再没有其他动作,叶川喉头滚动,看着洛卿书。
洛卿书迎着他的目光,缓缓的扯开了一个弧度,非常不友善的,恶意满满的笑意在昏黄的火光里爬山了洛卿书的脸。
“他深知他的儿子骨子里藏的是什么,就算我极力隐藏,也藏不住那股嗜血的疯意,他想逼我成为另一个他,所以他敢选我作为起手式来搅动这场暗流,你看,效果是不是很好?”
几大世家按捺不住动手,各种把柄都被洛卿书用不经意的方式揪了出来,放在了叶川的手里。叶川,才是这场棋局里真正的弃子。
“可是,你不让我死。”洛卿书可以逃的,可是为了他留了下来,到现在,也是为了他叶川,才踏进了这长安。
洛卿书的手扣住了叶川的脖子,在他山下滑动的喉结上用力按了两下,“你是洛崇明选中的磨刀石,我是他亲手封存的利刃。他是名将,是忠臣,是可以为了目标牺牲任何人的强者,可我不是,我是他放弃又拿起的孤注一掷的兵行险着。”
灯花见缝插针一般噼啪的响了两声,灯光晃动了一下又稳稳的打在洛卿书的脸上,他弯下腰,盯着叶川的眼睛,“我曾为了活命,废弃自己成为纨绔,今日,我亦为了我的命,捡起这刀。这世间万般所求皆是**,我们都是众生之一。叶川,你不要害怕,汝为我欲,亦是我命,我要你活。”
叶川终于知道了那杆秤上新加的砝码是什么,是他叶川的命。洛卿书为什么要让杨梁带着他的那份证词呈给洛崇明,那是洛卿书对洛崇明的警告,也正是洛崇明深知洛卿书骨子里的疯劲,才在关键时刻停住了推波助澜的手。叶川进了天牢见不到琛帝却不定罪,就是洛崇明手里最有利的筹码,他要洛卿书自己站出来,然后,成为下一个洛崇明。
“我不怕。”叶川伸手揽住洛卿书的腰,将头埋进了他怀里。他怎么会怕呢,他心疼得不知道怎么才好,只能紧紧的抱着洛卿书的腰。
那夜,洛卿书醉酒后,一叠声的让他不要怕,原来是已经想到了如今的局面。
当初的纨绔小公子,才一年的时间,就变成了眼前这模样,他身上受的每一处伤,都是他叶川逼迫他的证明。他终于能理解当初的洛卿书为什么那么讨厌他了,他确实是跟洛崇明一样,都是在逼他。
叶川后悔了,他当初就应该放洛卿书走,出良宜,去大荒,去享受他自由自在的人生,而不是因为他束手束脚的,又回到这个令他作呕的旋涡里。
洛卿书摸着叶川的头发,低下了头,定定的盯着怀里的人,唇角勾起了一个愉悦的弧度。
是你千方百计的拖出我心里的野兽,我警告过你。叶川,你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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