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宁偷偷来了天牢，对着叶川长吁短叹。
“早说了让你小心，你还真就阴沟里翻船了。你说说，我说你什么好？”
叶川手脚被缚，身上的鞭伤让他看起来有些狼狈。昨夜洛崇明又来了一趟，下手更狠了点，到现在都还让他吊着。
“啧啧啧，”赵建宁也不给他松绑，看着他满身的伤直感慨，“你岳父这下手也太狠了点。”
“现在这风口浪尖，你还敢来，不怕你父王给你打断腿？”叶川懒得跟他打马虎眼，“你再乱说话，怕是你父王又要被洛崇明参一本教子不严。”
“别的话他可以说我乱说，你这声岳父，是他应得的。”赵建宁吊儿郎当的坐在叶川面前的椅子上，“啧，这洛家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灯。”
“什么意思？”叶川被押解回长安的一路上，只知道那个杨梁对他咬牙切齿，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如今看这架势，另有原因？佰季没有按照他的吩咐将那狗崽子按下？
“洛卿书进京了，现下，正在宫里面圣。”
叶川的眉头皱了起来，洛卿书能进京，那就说明佰季违抗了他的命令。可是这个时候，他不该来。
“不过，换了我是洛崇明，估计会打死你。好好一个儿子送到你手里，谁知你还真欢欢喜喜的收下了，给你这一顿鞭子算是好的了。”
“你又是从哪里打听出来的？”叶川咳了一声，并不否认，做了就是做了，他并不后悔。这一顿鞭子早晚是要捱的，只是现在这处境是他没预料到的，着实有些狼狈。难怪连着两天来赏他鞭子了。
“哪用得着我打听啊，你的那个洛卿书，倒真是个宝贝。”赵建宁叹了口气，“河清啊，你这眼光真是永远比我独到。你被押上长安，同时有一份补充的证词一起被呈了上来，来自，洛卿书的证词，还有大夫验身后的证词。”
叶川愣在了当场，死死咬着牙，颈侧的青筋都冒了出来。他想骂一句疯子，但是又骂不出来，整个心里酸酸软软的，胀得难受。
那夜他确实以为是狗崽子一时疯病上头，过后应该会稍微退缩或者回避，没有想到，他竟然用这种方式来告诉他，他无悔。
“河清啊，你这肩膀递出去了，他却也牢牢的拉住了你，这次，大概也用不着我了。”
赵建宁以往并不看好洛卿书，如今倒是对他有了点期待，能够以雷霆手段镇压军心浮动的烈火军，又不顾一切的赶来救叶川，他确实是洛崇明的儿子，又确实是个离经叛道的纨绔子。不过现在，他是烈火军的副将军，洛卿书。
“洛崇明推波助澜想要烈火军的兵权，我也并不是坐以待毙的……”叶川在被押送长安前给佰季交代了几件事情，除了洛卿书，就是去长平找莫子归。他们之间的联盟还在，并且他手上掌握了一个莫子归感兴趣的东西，他知道自己死不了才这么乖顺的来了。
可那狗崽子不听话，又一脚插进来了。
“洛崇明大概也想不到，他家的这个宝贝，如今是你的了。”
叶川知道长安对于洛卿书来说是什么，这个牢笼他曾经想尽办法的想逃离，如今为了他，又一头扎了进来，仅仅是因为他叶川。现在他认同赵建宁的话了，洛崇明确实是应该打死他。
他叶川的，洛卿书。
洛卿书从宫里出来时，已经月上中天。
洛崇明从头到尾都没有理他，两人一同出了宫门，洛崇明就往马上一跨，往镇北侯府的方向去了，背影看起来异常的冷漠。
洛卿书将视线移到头顶的月亮上，看了半晌，才翻身上了马，踢踢踏踏的朝天牢去了。到了天牢门口，下了马，他又顿住了脚步。
他看着这座天牢，脑子里不断浮现当年那遍地的鲜血，耳边又出现了洛崇明的质问和那些人的惨叫，所有的一切，都让他挪不动脚步。
那阴冷的风隔了五年，又带着刺鼻的血腥味吹到了他身上，将他牢牢裹挟。
你怕什么呢，洛卿书？
我怕满身血腥味的人，我怕脆弱容易离我而去的人，我怕锁在牢笼里的自己……如今，我更怕失去那束光。
洛卿书抬脚，一步步的踏上了天牢的台阶，这里面有叶川，正在等他的叶川。
天牢里的味道并不好，腥臭味丝丝缕缕的往鼻孔里钻。洛卿书隔着牢门与叶川对视，除了身上有伤之外，看起来还挺怡然自得的。
侍卫打开了牢门低着头出去了，眼前这位是镇北侯次子，又是今上钦点的副将军，朝中新贵，不可怠慢，只要不是来杀人或者劫囚的，一切都好说。
但是他想不到，他才刚刚走出去，这位朝中新贵的手已经掐上了叶川的脖子。
“叶川，你怎么还没死呢？”洛卿书面目狰狞的单膝跪着，一只手掐在叶川脖子上，一只手死死的攥着叶川的衣领。
叶川猝不及防的被这么一掐，往后仰了仰头。衣领上的那只手力道更大点，活生生将他拎在半空，倒不下去，又因为脖子上的那只手起不来。
啧，狗崽子生气了，得哄哄。
“咳，舍不得死。”叶川双手搭上洛卿书的腰，顺着倒下去的力道将人按在了自己怀里。这么一按，洛卿书砸在了他伤口上，让他闷哼一声。
洛卿书听了这一声，闻到更加浓的血腥味，掐着他脖子的手就放开了，顺着身下人的胸膛滑下去，狠狠按在了胸口那一道伤口上。
叶川从他手滑下去的时候就知道他想干嘛了，也只能任他动作。此时又清晰的哼了一声，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洛卿书小小的挣扎了一下，没挣脱，也就就着这个姿势趴在了叶川身上。
叶川身上的血腥味更浓，那些鞭伤看起来很新，纵使换过衣服也能透出点点血迹，胡子拉碴的估计这几天都没怎么好好休息，曾经意气风发的将军，如今这面目显得过于狼狈了些。
叶川其实没想到洛卿书会来，就算进了长安，也不一定会来天牢，当初在天牢里发生了什么只有洛家父子及其心腹知晓，那日洛卿书神志不清时的惊惧反应还历历在目。
他张了张口，看着洛卿书的眼睛道，“你不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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