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沈两府的老一辈是衢州两个小县的县令,蓝夫人则是庄老爷管辖下一个肉铺摊主的女儿,因为生得貌美,但算账总出错,所以被人戏称“笨蛋美人”。
她虽母亲早亡,但父亲待她极好,送去最好的学堂就读,因此认识了庄林。庄林是县令之子,风流倜傥,又博学多才,纵使蓝香那时年岁小,但难免被他吸引。
这种钦慕在相处下变得愈发清晰,男才女貌,虽是两小无猜的年纪,但彼此慢慢生了情愫。
后来庄林承诺娶她,却在中举后遂父母愿娶了知州大人的女儿,得知此事的蓝香哭了三天三夜,眼睛都快要哭瞎。
在这不久,她随父亲上山捡柴火,意外碰到迷路的沈远,送他出山的路上,知晓他是隔壁县的县令儿子。
大抵是这个身份又挑起了蓝香的伤心事,她对沈远很是客气疏离,而沈远却因此对她一见钟情。相较于庄林的洒脱俊逸,沈远是一个细水长流的温柔男子,追求她的过程中注重边界感,每次都会给她和她父亲送礼,久而久之,反倒是她父亲先开的口试探。
“贵公子莫不是对我家小女有意?”
相比于庄林平日在人前的遮掩,沈远则给足了蓝香安全感,大方承认:“令爱美好,在下心向往之。”
以她的身份想嫁给官家做正妻实属困难,蓝香也明白过这村就没这店了,在父亲的劝说下,最终答应了这门婚事。
这一嫁,便做了二十五载的沈家妇。
期间庄林、沈远各凭本事入朝为官,虽说到这一辈交情已淡,但还是会来往。若不是庄林携家带口来访,蓝香哪里会想到还能见到庄林,更想不到他们往后还会是亲家。
愤怒、震惊、嫉妒、痛苦等思绪纷乱混杂,自庄林走后,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驱使她犯下罪孽。多年后,她终于等来了庄林的信,他却是为的自己女儿。他说他已经知道了真相,可以为她隐瞒,只求她能在沈府对庄秋桐照拂一二,让庄秋桐生下嫡子稳住地位。
蓝香又气又苦,偏偏还见不得旧情人低声下气的模样,她欺骗不了自己的内心,她对庄林还是存有感情,所以在这场谈判中,蓝香隐晦地传达了自己想和离后嫁给他的希冀。
不料庄林断然拒绝了,这个抛弃青梅的男人,居然也有道义。
“当年的事,彼此都有难处。我既娶了宛娘,那就会永远对她负责。”
这件事两人不欢而散,但蓝香一想到庄林落寞失意的样子,怜悯又心疼,终究还是将他的期盼牢记于心。
即便,她拿不到任何好处。
*
思绪拉回,只见二当家振笔疾书写下休书,扬手正要狠狠甩在她的脸上,胸口剧烈起伏下,只是丢在了地上。
一片薄纸飘零掉落在地,承载的含义却重到叫人喘不上气。
“既如此,那我放你自由。从今往后,婚丧嫁娶,再无瓜葛。”
泪水不自觉滑落,蓝夫人眼眶通红地抬头望着他,脑子空洞洞的,整个人如同木偶般僵硬。
为什么......这不是她所求吗?她对沈远从未有过心动,不过是顺从父亲之愿,可是,一想到往后自己的余生再没有这个人相伴,心脏仿佛被撕裂般发痛。
蓝夫人呆愣地看着他决然转身,瞬间升腾起强烈的慌乱。
“官人......”她低语喃喃,脑海快速闪过他们这些年的点点滴滴,初识时沈远的谦逊温柔,入府后自己屡次犯错时沈远的偏袒与宠溺,堂前陪罚跪,镜中掩鬓簪,离京**夜,来信多思愁。最后全都化成了那满眼的失望。
不!她不要离开!
“沈远你听我解释!”她恐慌到失了仪态,拎起裙身匆忙去追,却着急到被门槛绊倒。
她的贴身婢女晚秋立即过去搀扶:“夫人!”
她崴了脚站不起来,可向来对她心软的沈远却再没有回头,她眼睁睁看着他走远,痛苦凝噎:“沈远!”
堂内的庄秋桐看到这一幕说不上什么滋味,她如今已没有同情谁的心思。
“老夫人,令牌是婆婆与江湖人士交易的媒介,当年庄洛禾偷听后盗走了信物,命人跟踪孙媳,再借机诬陷。”
庄秋桐双手交叠伏地:“桐娘冤枉,但知晰名声有损,再无颜面留在沈府,自请修书一封 ,还请老夫人成全。”
堂上的老夫人疲惫地扶额,犀利的眼神却似乎看穿了庄秋桐真实的想法。
“你想走?”
众人亦是讶异,她分明可以留下来,居然主动要走。
庄秋桐低着头:“大公子和官人若因桐娘而生了嫌隙,桐娘恐怕就是死也难辞其咎。”
炉香袅袅,老夫人面无表情地用茶盖刮了刮茶沫,声音清脆,衬得堂内格外安静。
如今沈靖安升官,正妻之位若是由朝中的高官贵女来坐,定能助他稳定,而如今外界皆误以为错在庄家女,眼下休了她,倒也不会影响沈府的名誉。
这些庄秋桐能想到,老夫人自然也清楚,两人只是心照不宣。
果不其然,老夫人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既去意已决,我也不留你了。”
乌睫遮掩下的瞳孔晃了晃,筹划了这么久的事情竟因为这个插曲完成了,庄秋桐心跳都不由得加快。
然而下一瞬,她的心跌至低谷。
“我不同意。”院中传来沈靖安的声音,庄秋桐眼底的笑意顿时冷掉。
沈靖安一袭绯色袍衫走来,先是停在台阶前,安抚地握住蓝夫人的手:“娘亲莫怕,孩儿待会儿就去找父亲谈。”
他示意仆从送蓝夫人回院落,随后,才将目光落在庄秋桐身上。
“本官何时说过要休弃你?”他扫过来,眼神虽没太多情谊,但已不似从前排斥厌恶。
“祖母,旁的人孙儿或许看不准,但庄秋桐决不会背叛我。”
说着,他看过来,眼神里竟有几分得意和胸有成竹。
庄秋桐跪在地上,险些压制不住情绪恶狠狠瞪回去。
谁给你的自信?!
“从最开始孙儿就知道有人故意嫁祸栽赃,暗中查了下,原来是相识之人,想来是记恨自己姐姐嫁入了沈府才如此做。方才我已报了案,不出意外,衙役已经到了庄府。”
说话间,他又看向庄秋桐,像是在期待对方对他的感激和仰慕。
可庄秋桐对他只有恶心,她根本不需要这厮多管闲事啊!
最终,这件事不了了之,他们着急解决蓝夫人的事,让她先回锦绣苑。
*
夜里的蝉鸣听来格外聒噪,庄秋桐趴在窗牖前,失神地望着后院的修竹,内心挫败而烦恼。
没想到事情是发展成这样,所以她还是得寻求沈骁安的帮助吗?
就在她走神之际,院中响起行礼声。
“二公子安。”
青莲刻意抬高了音量,余光瞥见主屋立即灭了灯。
沈靖安刚进院,并没注意到因他一来就熄的灯。
“这么早就睡了?”
“歇了有两刻钟了。”青莲不好直说睡熟了,委婉表达着。
而沈靖安显然不在意,略过她,只留下一句:“去备水。”
青莲一惊,担忧地看了眼屋内,敛起心思退下。
庄秋桐听到动静后就吹了烛火,原以为沈靖安会识趣离开,但随着脚步声渐近,她只能硬着头皮去点灯。
门扉咯吱推开,屏风后的烛火恰好亮起,女子妙曼的身影映在上面,沈靖安看愣了下,紧盯着从屏风后探出的人儿。
“官人。”
朦胧的光华在她清丽的面容上流转,乌黑亮丽的青丝别在耳后,月白色的交领广袖薄衫束腰,整个人清冷姝美。
沈靖安眼神暗了几分,没应她,转身提起茶壶倒了盏茶。
“婆婆的事如何了?”
他两口灌完,看向庄秋桐,眼神隐隐带着侵略意味。
“先回衢州了。”
说罢,他忽而阔步走近她,在对方吃惊的神情下,猛地将人横抱而起。
庄秋桐内心的不安愈发浓烈,脚刚沾到床便下意识地躲开。
“做什么?”沈靖安抓住她的手腕,顺势打下床幔:“你入府快有一年了,确实该尽尽义务了。”
说着,他直接粗暴地扯开她的领子,露出里面的浅色肚兜。
“等等!”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庄秋桐心跳乱如鼓。
感受到她的挣扎,沈靖安直接把她的手反剪过头顶,气息紊乱:“不惜用光嫁妆都要去南罗山救沈骁安,嗯?”
庄秋桐对上他阴翳的目光,瞳孔一怔。
看来,他在太子那里知道了不少,表面的信任也只是在老夫人面前的伪装。
“你们在南罗山发生了什么?”宽大的掌心掐着她的脖子往枕头里压,眼神阴冷:“回府就巴不得和离,看来是找好了靠山。”
他的手指顺着领口不断下滑:“你要走,我偏不让你走。”
粗砺的指腹滑过,庄秋桐忍不住颤栗,头脑快速转了转,随即望向他的眼:“那是大哥提前安排的。”
闻言,沈靖安的手指停下。
庄秋桐解释道:“大哥许是早就知道那个巫医与我们庄府交情颇深,但他自己请不动,所以托我去寻。他的侍卫清风那几日在沈府你也是知情的,就是清风来找的我。他们大抵是猜到此行凶险,正巧我去同安郡也过庐州,所以求我帮忙。”
沈靖安依旧沉着脸,但放开了她的手。
“嫁妆会还我的......”泪水爬满了白皙细腻的芙蓉脸,她委屈地啜泣:“夫君,你吓着桐娘了。”
“那你为何扭扭捏捏抗拒于我?”
“我来了月事。”她捂着脸哭,声音从指缝闷闷传出。
沈靖安的酒意散了大半,才意识到自己误会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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