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神爱的手指在屏幕前悬了半天，手腕都有些累了，还没想好怎么回。
主要是她感觉很不安。这要是搁平常，她顶多发两朵玫瑰过去应付应付得了。她对易弦说的那些话，虽然算不上态度恶劣，也实在和友好搭不上边。而且那还是在他救她一命之后。
他呢。他当时看上去比较受伤。虽然孟神爱感觉他的受伤也很多余，完全没必要。真的。自己只是一个普通大学生加殡葬公司新晋牛马，对易弦而言算什么。不就是大少爷闲了想找个玩伴陪玩吗。偶尔表演一下被玩伴刺伤，这样是会增加游戏趣味性还是怎样？
易弦的关心……如果说那算关心的话，在孟神爱看来就像是他躲在暗处，打算趁她不注意，默默地往天平放上砝码，孟神爱不知道要在她的这一边放上何等的重量与之平衡。
不知道。不想知道。好烦。毁灭吧全宇宙。人际关系麻烦得要命。此刻她下定决心要精进棋艺，趁早摆脱掉这个这家伙。
孟神爱掀开衣服看了看伤口。要不是时不时传来的痒意提醒她伤口的位置，她察觉不到自己受过伤。皮肤愈合了，皮肤之下的肌肉也重新长好。真不知道该夸自己的身体素质太好，还是易弦的异能好用。总之……总之谢谢！
但道谢的话，还是要当面说才有诚意。结束了烦人的斟酌，她回复：
“还是那个小公园。两个小时之后我们见面吧。你带棋。”
现在侧躺的位置，孟神爱正好可以看见放置在室内的那株文竹。风从半开的窗户里面瓢进来，吹得文竹毛茸茸的叶子微微摇晃。
为什么就没有那种可以隔空取物的异能？她拖着步子走到盆栽旁边，手指伸过去摸了摸土壤，又跑到洗手台接了点水，绕盆栽一圈的样子浇下。末了，她留意到竹子有几针叶子微微发黄。
“哎，你要是缺肥了就黄一片叶子，”孟神爱俯着身子对文竹说，“要是口渴了就黄两片子，明天我回来的时候给我答案，明白了吗？”
把它带回家也没多长时间，直接这么跟它发号施令貌似并不礼貌。想了想，孟神爱干脆直接蹲了下来，这下眼睛可以平视着看到这颗植物。她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了一次，在最后说道：
“那我们约好了。同意的话你就碰一下我的手。”
孟神爱把文竹从窗口有风的位置移开，手放在叶子旁，等文竹回复的间隙，她的眼睛看向窗外的大片绿植。这栋楼处在老小区的最外围，没有房屋的遮挡，目光所及之处到处都是高大乔木，簌簌作响。看向远处的居民楼时，她的眼睛突然被一小片亮光晃了一下。
她揉了揉眼睛，叶子触到了她的手。
第六十次尝试成功。植物听得懂，不骗你。
往公园走的时候，孟神爱收到公司发来的调班信息，接下来的三夜不用值班。
好讨厌，不早说。她都已经换好骷颅头T恤和黑色工装裤，打算下完这盘棋之后过去酷酷上班了。在联邦干殡葬这一行的，没有固定的周末。就像她实习时带她的领导所说的，人不会挑准周末再嘎巴死掉。钱多和事少就是鱼和熊掌的暧昧关系。
那正好，废物处那边可以应付得过来。废物处……虽然还不知道在那里要干什么，但只需要遵循合同熬够一年，拿到钱，她就会头也不回地立刻走掉。对，远离。离开那群奇奇怪怪的异能者，拥抱平凡人生！
她的日程表给废物处留下了大段空白，以应对突发情况。既然不用去殡仪馆上班，对于不需要什么睡眠的孟神爱来说，她这几天将会有三分之一的时间自由掌控。算是来这几天为数不多的好消息。
零点，大街上没有行人。老居民区是这样，住在这里人类的作息也变老，健康到让人竖大拇指。24小时自助便利店还亮着灯，除此之外街上的照明只剩路灯，每隔几步一盏。路灯好慷慨，她在深夜行走不会有害怕的感觉。
公园中心的广场的中心，因为地面的完美凹陷，以及发狠忘情的连绵雨季，有着一摊貌似永远不打算干掉的积水。下班路过这里时孟神爱偶尔看到很多滑轮爱好者在这里溜旱冰，疾速滑过积水时会有很多高呼，来自滑轮者的和她们同伴的。
留下的也不止欢呼。水泥地面上长出滑轮划过的混乱水痕，没来得及干透，从高处俯瞰估计挺美的。
如果下班早的话，这段路她刻意会走得慢一点，或者干脆找张长椅坐一会。需要吸吸人气嘛。
她用袖子擦了擦挂着雨珠的椅子，然后坐下等人。亭子里没看到易弦，她在亭子外面等。如果易弦到的话，应该一眼能看到她，毕竟她衣服上的骷颅头可是荧光的，一百米开外，不见其人但见骷颅。同理，他到了的话，她也可以锁定目标。走过去之后跟他说一声谢谢。然后俩人安安静静下棋。大概就这样。
就在她发出回复信息的一分钟后，他回了好，并且说会准时到。上一次，也就是第一次，他提前到。这次他说会准时到。结果迟到。
孟神爱眯起眼睛，感受夹杂着凉凉湿气的风从她的脸上扑来。下过雨的十二区夜里，室外气温是加件薄外套可以对付的。她把系在腰上的外套穿上。
明明是很让人惬意环境，她的手心却冒出了汗。周围的照明一节一节地暗下来，黑暗笼罩这片公园不过几次眨眼的事。就连风都停止了。外套一角结束飞舞，老老实实贴在她的骷颅头T恤上。
她抬头看目光能及的远处高层居民楼，那些地方还几户零零星星地亮着光，不像是十二区停电的样子。刚把目光收回来，一把弯刀碾着空气朝孟神爱滚来。
异能瞬间形成一块透明的盾牌抵挡住攻击。武器和武器的相抵摩擦出大量火星。接着这些光孟神爱才看清对面武器的形状，是有她半个身体长的弯刀，上面粘有黏糊糊的血迹，在高热情况下腥味直逼她的鼻腔。
弯刀搭在孟神爱的盾牌上，如同割向她自己的皮肤。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异能和自我身体的共感。明明以前用异能来挡魏灵筠的火的时候也没有很强烈的被灼烧感啊！
弯刀越逼越近，孟神爱节节后退。在异能小队还没有受到什么的异能训练就离开了。到底要怎么做！
眼看着弯刀要直直朝自己的脑袋劈来，她借着身旁的长椅纵身一跃，骤然收掉异能。弯刀朝她身后飞过，扑了个空。
“有意思。在这种破地方也能遇上异能者，还是两个。”声音从孟神爱右边传来。
黑暗中听觉格外灵敏。孟神爱调整呼吸，伸出手展开盾牌，先弯刀一步奔向说话声的源头。
掐住对面的喉咙时，明显感到他的呼吸一滞。周围都是黑的，只有那个人的皮肤给她冰凉的实感。
“不要看他的眼睛。”声音落地。浓重的血腥味扑过来。位置大概在她的身后。
易弦。迟到的人到了。
孟神爱绷紧手部肌肉，用力收紧五指，弯刀劈开空气的声音跟藤条抽人的声响其实很像。它在孟神爱的防御盾上受了挫，被瞬间挡开。
然后再次飞过来。但是……没有打中她的盾牌。或者说它的目标不是她。
“易弦！”孟神爱松开手的瞬间，另一只手蓄力往对面的喉结处砸去。没来得及享受对面“咔哒”一声的脆响，她立马转身跑向易弦，把他拉进自己的防御之内。
几乎就在他进入防御的同时，高速旋转的弯刀砸了进来，卡在盾上，进退不得。
实验体捂着脖子猛烈咳嗽，
“谢……谢谢。”卡顿不知道是因为他太懵还是太疲惫，感觉都沾一点。“我没事。先去对付那个人。”他轻轻捏了捏孟神爱拉住他的那只手，又很快放开。
实验体。
“怎么……怎么会完全打不进去。”实验体喃喃自语。
“想办法把他随便一根骨头弄断。你肯定可以做到。”易弦用很轻的声音在她的耳边絮叨。
那个实验体伤不到她。把对面打到骨折，对于擅长散打的她来说不算难事。
“喂喂喂。你俩小情侣吗？还贴在一起说悄悄话呢。好——浪——漫——哦——”实验体把尾音拖得很长，声音就像指甲划过黑板一样尖锐。之后爆笑。还是太年轻，以为说这种话可以激怒到她。
弯刀再次打来，从声音判断不止一把。
“跟紧一点。”孟神爱其实想说“呆在我身边”，但是貌似太……奇怪了，又嫌弃地把这句话从大脑弹开，最后话到嘴边只剩下四个字。跟紧一点。
“嗯！好。”易弦应道。声音轻快到好像孟神爱刚跟他说的是明天一起去郊游。
孟神爱抬眼。四把弯刀卡在她头顶的盾牌上高速旋转，擦出的火星子跟烟花一样亮。
借着这点光，孟神爱锁定了实验体的位置，目光集中在他的肩膀，那里苍白到如同新鲜粉笔。她一直手死死捏住他的锁骨和肩胛骨处，另一只手钳紧他的手臂，猛地180度旋转。
骨骼粉裂的声音跟弯刀停止旋转的声音同时落下。所以她能听到骨裂。
几秒钟的时间里周围重归宁静。之后也在安静着。这时候应该要补刀的。孟神爱转身想去追，易弦拉住了她。
“他这种实验体对疼痛特别敏感，你这一下，够他受的了。”易弦说，“他活不长的。”意思是现在这个实验体不值得花费她的精力。
路灯还是没有恢复。她看不到他的状态。但闻得到。
“呼——有点头晕。”易弦擦了擦额头，结果把更多的血往自己脸上带。得亏是在黑暗里，不然可能会把人吓出心脏病。
“我送你去医院。”孟神爱走到易弦身边说。
“不用。”易弦把车钥匙递给孟神爱，她接到手上时，先触及的是又凉又滑的粘稠液体。不陌生的。每个月换月经碟或者棉条的时候她都会跟这些液体打交道。
易弦的血腥味渡到她的身上。
“需要你帮帮忙带我回趟家。我现在……”他“嘶”了一声，孟神爱本能地扶住他，“我现在好像不大方便开车。”
“抱歉，对失约。还有对前天的词不达意……”好不容易把他搬回车上，易弦虚弱地吐出这些话。连句谢谢都不说，就先说抱歉。谁要听他道歉。
呃呃呃好像她也忘了说谢谢！
“确定是这个地方吗？画眉山庄？”孟神爱看着车载导航想要确认。
没有回答。易弦的整个身体靠在车座子上，脑袋朝孟神爱这边耷拉着，脸色苍白。
孟神爱缓缓踩住油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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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23章 谁要听你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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