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联邦国界之后，周围的植被很快从草地变为大片森林。
树的浓度太大，翠色交叠之后成为墨一样的浓色。空气也变得潮湿，跟皮肤做对抗。这样的天气中，汗被堵在毛孔里，浑身粘腻得好像掉进了油罐里被重新捞出来。
孟神爱打开空调。不一会，车内的空气重新变得干爽。卫穹在后座用拐杖戳了戳孟神爱的肩膀，她回过头，看看这尊大佛到底要干啥。
“把你的防御打开，覆盖整辆车。”卫穹说。
“还有多远才到？”把右手覆上车门的时候，孟神爱问。暖流从掌心处缓缓流淌，透明的流质物质钻出车窗外，逐渐覆盖整辆车。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她收回手的这一瞬间，与魏灵筠扫过来的目光相碰，她刚刚……有在盯着孟神爱？
“穿过这片林子，过了那几个隧道就是了。”卫穹说。孟神爱从车内的后视镜看，庄祺耷拉着脑袋睡着了，卫穹抱着手臂叉开腿坐着，俩人各自守着一边，中间的位置堆放物资。
所以这么一段距离还需要开防御？孟神爱大为不解。这森林里还能有什么牛鬼蛇神不成？
“暴雨很快就要来了，开车的你开快点。”卫穹又在背后发号施令。
“暴雨来了又能怎么样？十二区不久经常下暴雨吗？”孟神爱问。她还经常在暴雨天气赶去上班呢，见惯不怪的。
自从出了联邦国界之后，车轮底下就从沥青路变成了土路，路面上时不时刷新一个小坑，颠簸到让孟神爱有点反胃。
“这些地方都是境外的森林，没有怎么经人类开发过，接近原始状态。尤其是这片区域，一下雨就容易起雾，”卫穹往车窗外看了几眼，“不想迷路的话就赶紧赶到歇脚的地方。”
原定计划是今天日落前赶到客栈，休息一晚，天亮之前去到货物集散地装货，然后驱车回到废物处。
而现在……孟神爱抬手看了看表，不多不少，正好下午两点。光照被树枝剪得很碎，从茂密的林丛里穿透而下，在泥路上留下斑驳的影子。
上一秒艳阳高照，下一秒大雨倾盆的抓马场景在孟神爱的实习生涯中上演过很多次，她历历在目，不敢松懈。
后座突然传来一阵短促的脆响，庄祺揉了揉被颠簸路面折磨到撞上车窗的脑袋醒来，第一句话是问到了没。
孟神爱有点疑惑。庄祺可是空间系异能者，直接让她开个传送门把她们连人带车传送到目的地不就完了吗？连途中奔波的事都省了，还能规避路上会遇到的什么类似坏天气和半路打劫之类的危险。简直是省事又高效！
“还有一段路。”魏灵筠在一旁回答。孟神爱接上话，说道：
“庄祺你直接把空间异能打开，我们瞬间就能到达目的地了。”
“你以为我不想啊。”庄祺倒在物资背包上躺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来异能小队之前我的异能一直是抑制状态的原因，现在使用起来很不稳定，不是人人都像你这样异能用起来这么顺手的哎。你看上次就……”
上次，也是第一次，庄祺在她和魏灵筠面前使用空间异能。目的是去看望魏灵筠的母亲，出发的时候一切都很顺利，但回来的时候就出了差错，降落到一个陌生的空间里。那个地方貌似连接着下水道。她们仨差点被淹死。还救了个奇怪的人。得亏三个人动作迅速，不然能不能捡回一条命还很难说。
庄祺的话语停在孟神爱和魏灵筠都能会意的一截，坐在一边的卫穹来了兴致，问：
“怎么不说了？”
“没……没什么好说的。”庄祺回答。
孟神爱降下一小节车窗，动作刚完成，肩膀就被人用拐杖戳了戳。卫穹提醒：“如果你不想我们几个变成血蝠的盘中餐，你就给我把车窗关紧了。”
血蝠？孟神爱突然想到午夜惊悚片里那种长期生活在无人之境的变异物种，喜欢吃人，习性古怪。那种恐怖片的结局通常是血条最长的主角历经千难万险，终于活下来。而其他配角进入神秘之境都是横着进去竖着出来，怪可怜的。
“这片林子是血蝠的栖息地，天一黑它们就会成群地出来，东一口西一口把你咬得只剩骨架。”
这么说来，卫穹着急催促魏灵筠加快行驶速度也就解释得通了。一是天气不稳定，暴雨之后起的大雾容易让人迷失方向。二是林子里存在危险生物。按卫穹所说的，运送晶核原材料是她们在废物处的日常工作，那这份工作也说不上轻松。
或许……比在异能小队接受训练还要辛苦和危险得多。
作为防御系异能者，孟神爱首要做好的就是保护好自己的队友。当然，其实没有人要求她这么要求自己。只是确认自己异能属性的那一刻起，这种责任就如影随形了。
她伸手摸上了车门，那层流质保护防御闪烁着斑斓的光。防御本身是透明的，折射出的光来自头顶那些被剪碎的光照。确认防御还在，她才把心放下来。
“前辈，还有什么要注意的事吗？”庄祺从物资包里掏出一个苹果，一边啃一边问。这种时候……也就庄祺这么放松了。
“给我一个，我有点饿了。”卫穹说。话音刚落，庄祺就把一个果子递了过来，俩人咀嚼苹果的声音此起彼伏，怪有节奏的。
“反正只需要在下雨前赶到客栈就行。其他的顺其自然。”卫穹边嚼边说。
这苹果听起来挺脆的。出发前看见魏灵筠把几个苹果塞进包里，孟神爱还疑惑为什么要带这种苹果这么无聊的水果。她淡淡扔下一句“这种水果耐放”就继续收拾东西了。
之前不懂，现在她有点懂了。苹果很无聊，但听别人吃苹果还蛮有意思的。
正聊着，前方的路面上出现了一条明显的明暗交界线，此线往后的路程，光像像是瞬间被吸走了一样，密林快速暗下去，视线的尽头又变成了淡淡的灰色。
树影耸动，车顶上传来枝叶受风拍打的息簌声，旋即又被另一种更外急切的拍打声盖过。有节奏的，不像是植被的声响。
“来了。”卫穹看着窗外说，“开车的，踩紧油门，十分钟之内冲出这片雨带。”
“知道了。”魏灵筠扫了一眼后视镜，回答道。
从白天变成黑夜不过一瞬间的事情。这种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天气变换，对于自小生活在十二区的孟神爱来说并不陌生。小时候是上学，现在是上班，半路被淋成落汤鸡几乎是常驻节目。可是今天……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左眼眼皮跳得厉害。
皮卡一踏过那条明暗交界线，前方的黑暗像张着血盆大口。车的远光灯亮着，从前座的视角看，她们一行人好像在给这片失去光线的森林做牙科检查。
“对了，血蝠怕火。开车的，你不就是火系异能者？待会要是有麻烦找上门，你来展示一下军火。”卫穹不紧不慢地吃苹果，身子往后靠着椅背，还不忘大点兵。
魏灵筠双手都抓着方向盘。听到这句话，她下意识把手放下来在裤子上擦了擦，很快又握紧方向盘，双眼一直目视前方。孟神爱留意到魏灵筠刚刚抓住的地方都留下了微微闪光的细汗。
这下，卫穹倒成了最放松的那个。刚刚最急的明明是她。孟神爱真搞不懂这个女人。
雨密集地降落，砸在皮卡车上乒乒乓乓响。这还是在有树木遮挡的情况下。前挡风玻璃很快被密集的雨水糊成一片水帘子，视线变得很有限。
砸在皮卡上的声音陡然变重，那是雨能制造出来的动静吗……？孟神爱往窗外看去，一团黑色的生物猛地撞上车窗，跟孟神爱只有一面玻璃之隔。一只，两只……越来越密集地砸过来。车子内部止不住地震动。
“这么多……应该是被车灯吸引过来的。”卫穹喃喃自语。
“这辆车顶不顶得住啊我的天哪！”庄祺喊道。往侧面撞上来的血蝠因为高速行驶的撞击，在车窗上留下一滩滩血迹，之后又不要命地继续飞来。是密集恐惧症患者看到会立马晕倒程度！
孟神爱忍着不适，手扶着车门处。暴雨冲刷着泥土路面，道路上积水很快填满了那些坑坑洼洼，每驶过一处就激起一滩泥水，混合着血蝠的血飞溅在车窗上。
路变得更难走。车轮沾满了粘腻的泥巴，即便魏灵筠一直踩着油门，孟神爱也感受到这辆老皮卡车好像被牛被套上了犁一样，气喘吁吁，心有余而力不足。颠簸不断，即便安全带也无法让乘客免于颠簸之苦。
突然，她们的身体跟筛糠一样被往前抛，被安全带拉回来后，皮卡发出长长的哀嚎。
车子停了。
魏灵筠尝试几次重新启动，无果。看见车子停下来，那些血蝠更加来劲，争先恐后地追上来，一刻不停地拍击车窗。
“你们三个年轻的下去推车，我来开车。”卫穹边说边解开自己身上的安全带，“下车的时候顺便帮我把果壳扔一下。”
还真是……毫不客气。孟神爱和魏灵筠对视了一眼。魏灵筠的额头上有一片细汗。
“我开着防御，应该能挡住那些血蝠。如果挡不住……”孟神爱话没说完，被卫穹截胡。
“挡不住就开火。这有什么难的。”卫穹无所谓地说。她伸出拐杖指着驾驶座的按键，接着精准地把车的大灯全部关掉。
森林内唯一的光源消失，甚至连车内的她们都看不见彼此。
“吃苹果的，你留下。”卫穹突然拉住庄祺的手说，“我们要去的客栈在这里，要是她俩被血蝠吃了回不来，你开空间异能也要把咱俩送过去。”
庄祺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卫穹。这人简直逆天！她们四个不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吗，怎么还有前人栽树后人砍树的神人队友的？
不过估计卫穹也看不到她的错愕。毕竟周围乌漆嘛黑的。
“你听清楚了吗？”卫穹再次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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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29章 开往：幸福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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