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许久，张白日才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一样，哑着嗓子声音滞涩地说：“没、没有搞砸。我……我很欢喜。”
张白日接过了秦桐风捧至他面前的礼物，入手柔软，如云般轻飘蓬松，就像在做梦一般。
秦桐风嘿嘿笑着，“我是第一个和你说生辰快乐的吧。”她打了个哈欠说，“那我先回去睡啦，好困。”
秦桐风一阵风似的来了，又似一阵风飘走了，若不是手里的东西张白日真的会以为自己在做梦。
短小的蜡烛燃烧殆尽，房里只有模糊的月色，张白日回到床上，将自己的长褂垫在床褥上，把围巾和那些还没他巴掌大的小动物放在上头，看不太清晰，只用双手细细描绘着。
爱不释手地把玩片刻后，张白日又把它们放了下来，担心自己手心上的茧把它们勾出丝，恋恋不舍地用指腹摸了又摸，才将它们放进储物袋里。
张白日兴奋的一整夜都睡不着，但并不觉得疲惫，朴素的储物袋被捏在手心里，不敢用力，生怕将里面的东西弄坏，虽然他知道这不可能。
就这样一直熬到了天亮，一夜未睡的张白日穿戴整齐，将长发高高扎起，确保自己身上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后敲响了秦桐风的房门。
“来啦来啦，走走走我们去吃东西去。”
秦桐风像是等待多时一样，在他敲了第一下后就开口，伴随着脚步声打开了门，拉着他一起去了外面的一家面馆里。
“我这几天观察过了，就她家排队的人最多，一整天都有人吃，味道肯定不错。”秦桐风趁着人少拉着张白日在店铺内坐下。
秦桐风同店内的阿嬢说：“两碗细面，一碗加个鸡蛋，要煎鸡蛋。”
两碗面端上来后，张白日自觉那碗没加鸡蛋的面是他的，哪知秦桐风将那碗加了鸡蛋的面放在他面前，“吃吧，我不会揉面擀面什么的，不能给你做长寿面，就带你出来吃，生辰的这碗面就得吃加鸡蛋的。”
黄澄澄金灿灿的煎鸡蛋，酱油底的微黄素面，张白日看着眼前的这碗面，秦桐风带给他的惊喜实在太多，罕见的像个无措的孩子，不知该怎么动筷了。
秦桐风吹着滚烫的面，小口小口往嘴里吃，她不会嗦面嗦粉，总是会呛到自己，所以吃到最后总会用勺把那些被咬断的夹不起的面舀着吃。
她看着迟迟没动筷子的张白日问：“你怎么不吃呀，再不吃面都坨了。”
张白日这才回神动筷，他先将那个鸡蛋一分为二，夹了一半进秦桐风的碗里，才低头吃起面来。并不是不能再点一个鸡蛋，只是……他们是朋友。朋友理该分享，哪怕是生辰这天的鸡蛋。
虽然吃了辟谷丹并不需要进食，但在接过秦桐风递给他的食物时永远不会拒绝，不一会就连汤也喝完了，秦桐风还在那用勺子吃面。
吃饱喝足后，两人走出面馆，外头太阳开始刺眼令人头发昏，温度慢慢升高，面馆外排起了长队，秦桐风说：“还好我们来得早。”
吃饱了有点发饭晕，秦桐风没忍住打了个哈欠，问张白日：“你今天有什么计划吗，比如去哪儿逛逛或者去买些什么？”
张白日走在她身后，看着秦桐风的发顶，她的头发已经长到及腰，不会梳漂亮的发髻就只扎了个辫子，以免有碎发黏在脖子上。长长的辫子像一条活泼好动的小尾巴，倒不如说秦桐风本身就是个很有活力的人。
“没有。你想去哪我都行，我跟着你走。”
秦桐风听到这话哈欠更是止不住，最近晚上为了给他钩礼物总是睡不好，今天又特意早起，现在已经顶不住了。
困到迷糊的脑袋已经想不出什么，走到张白日身侧，困得一点一点的脑袋抵住了他的手臂，“那我们回去睡个回笼觉？”
“好。”
一觉睡到太阳下山，脑袋都睡痛了。秦桐风醒来缓了会神，发现今天镇子上有些不太对劲。以往太阳下山后店门口挂起符箓和灯笼，街道上依旧会有人卖东西，店铺仍然在做生意。
可今天镇上好安静，外头一片黑不说，一点人声也没有。
秦桐风走出房门，张白日守在她的门前，听到声响后回过头，她问：“出什么事了吗？”
张白日摇头，示意自己也不太清楚。客栈大门紧闭，小二和店家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看着被贴了符箓的大门，止不住的唉声叹气。
秦桐风主动上前打听了两句，从掌柜口中得知今日西街有一户人家因为到了中午还没见人影出来过，邻居进去一瞧一家四口死于非命，且死状凄惨。镇长来一瞧发现是妖物作祟，给管辖的世家和附近的宗门送了信，近几日让大家小心些直到求援来了为止。
秦桐风没忍住无声叹了口气，张白日问她怎么，她皱着眉说：“我就是觉得好可惜。明明今天是你的生辰，我还打算晚上和你出去吃东西的，结果……那妖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啊。”
张白日倒是没多大反应，他今天得到的已经够多了。他此时更在乎的是那伤人的妖物，想独自前去却放不下秦桐风的安危。
“我要出去看看那户人家，今夜可能要在外等那妖物，你要一起吗？”
张白日想了想，还是觉得把她带在身边妥当些。
“去！”
秦桐风一口应下，握住了腰间的剑，绷紧脸沉下眉，眼神坚定地说：“我要去。”
为了早日独当一面，为了早点成为像张白日一样厉害的人。
和店家说了之后，两人离开了客栈，走在寂静的街道中，月色照亮了他们前行的道路，循着月光前往掌柜指的第一事发点，西街。
月色冷清，街道两侧的房屋一点光亮也无，一幢幢房屋在月光的照映下影子拉的极长，像从地底下钻出了张牙舞爪的妖魔鬼怪，要把过路的人拉进地心里吃掉。
终于到了那户人家的住所，门上贴满了符箓，周围的人家静悄悄的，也不知是去了别处还是怎的。符箓对人没有用处，张白日站在前面推开大门，一股浓烈的腥臭味直冲面门，秦桐风没忍住捂着口鼻干呕一声。
端午买的艾草香囊再次派上了用场，可效果已经不太好了。
和上次渔户家中单纯的血腥味不同，这次是浓郁血腥味下还有着什么东西隐隐发臭的味道，也许是天气太热尸体发臭，虽然尸体已放进了义庄，但气味还是迟迟不得消散。
张白日因为这股味道也忍不住用手臂挡住了口鼻，拨剑挡在身前，提防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
符箓燃烧，两人在小院内查探了一番。大门和房门完好无损，窗户纸被糊上了血液，从血液喷溅的痕迹来看是有人来开门时被门外的东西突然闯入袭击导致的悲剧。
在进入房间里时，血腥味更加浓厚了，目光所及之处全是暗红色或黑红色的血液，床榻上棉花被从被褥内撕扯出，暗红色的血块又或者是碎肉混合着已经被染红的棉花，看不出谁是谁。
正要离开床边时，秦桐风突然停住了脚步，用长剑撩开了床帏上被抓扯掉落到了地上的纱帐，蹲下身看向了床底。
符箓被引着去了床底，微小的光并不能照亮太多区域，但她也看清的床底下的东西。一些被撕扯过留有牙印的人类内脏碎块，全都氧化发黑被留在了床底下。
就在这时，窗外闪过一道亮光，随后是一声巨响的炸雷，月色藏进云里，张白日面色凝重地说：“走吧，先回去，下雨会很麻烦。”
秦桐风点了点头，跟在张白日身后，离开了这座小院子，一切都很顺利。
回客栈的路上没了来时的月光，视线受到阻碍，两人脚下一人燃起一张符箓用来引路。黑沉沉的云中时不时有一道白色的闪电亮起，可并没有响起雷声，除去刚才那声炸雷后便再没了动静。
雨滴落下，最先感受到的是脸，随即密密麻麻的黄豆大的雨珠打在身上，随着符箓燃气的火变成不详的黑色而响起的是不远处人家响起的尖叫声。
两人提气循着声音找到了那户人家，推开门一看，三四个皮肤青白，面露獠牙的人形妖物正合力撕扯着一个小小的已经失去了生命的人，还有一个扑向了院子里还活着的人。
在看见那些妖物尖锐的利爪中撕扯的是什么后，秦桐风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不是害怕恐惧，而是愤怒。她比张白日出剑还要快，没了第一次对上妖物的胆怯，只有因为愤怒而产生的颤抖。
还泣的剑身窄而薄，却很锋利，仅仅是挥出的剑气就令那些妖物避之不及，抛下手里的食物退到远处，宛如妖兽一般趴伏在地上，青白的皮肤上全是鲜红或黑红色的一道道由人类血液组成的血渍。
还泣感受到了秦桐风的愤怒，剑身在黑夜中散发出如锦玉一般的莹莹白光。秦桐风停在被它们抛下的食物旁，那是个已经被剖开肚腹的幼童，在看清后确定了心中所想后她反倒冷静了下来，握着剑的右手不再颤抖，而是更加坚定的更加稳重的提剑朝那些妖物刺去。
所学所想都有了一个具体的念头，那就是为了消灭眼前的妖物，替那些枉死的未能好好活下去的人们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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