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码不是妈妈的生日。”
身后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那声音轻飘飘的，却像根冰针悄无声息地扎进了我的脊背。我整个人顿住，像神经被突然抽紧了一样猛地回头。
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站在医院冷白色灯光下，脸蛋干净，眼睛像被打磨过的琥珀，在光线下泛着微微的光。那种眼神清澈到近乎不真实。
“妈妈！！！”
她扑了上来，双手紧紧抱住我的腿。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一激灵。
什么情况？
“是活着的妈妈！”
我愣住了，大脑仿佛瞬间过载。信息像碎冰砸下来，四散开来却找不到着力点。现在不是发问的时候，更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我现在……不是合法地出现在这家医院。
走廊那头传来人声，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抱起小女孩，冲回我的病房。把她放在床上后，迅速抽回原本卡在门边的凳子。
小女孩刚张开嘴，我便用手捂住了她。房门外的脚步声响起又远去，我才松开手。
“你说什么妈妈？”我低声问，尽量让自己听起来镇定，尽管内心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你回头了，好像妈妈，活着的妈妈。”小女孩的眼泪像没关紧的水龙头，啪嗒啪嗒往下掉。
我本能地扫视四周，试图找到点什么能哄小孩的东西。但我平时只知道学习，连个玩具都没买过。我低头看着她，感到无从下手。
“来，我要给你背上画画，你猜我画了什么动物？”
我的指尖在她后背轻轻划着，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是小狗！”
“对，你真聪明。”
她笑了，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为什么说密码不是你妈妈生日？你妈妈生日是多少？”
“我试过了，爸爸妈妈的生日我都试过了。”小女孩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委屈，泪水又一次涌了出来。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试图安抚她。
她刚才提到了爸爸？还说“活着的妈妈”？也就是说……爸爸还在？
“你叫什么名字？”
“小不点，他们叫我小不点，妈妈。”
“哎呀，我不是你妈妈。”我有些尴尬地说出口。
她的小脸一垮，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我连忙转变思路，我得先套出她爸爸是谁：
“小不点，妈妈找不到爸爸了，你知道爸爸在哪吗？”我尽量挤出一个笑容，但连我自己都知道那个笑容有多虚假。我真的不擅长哄孩子。
“你不是我妈妈。”她忽然变了脸色，像被风吹灭的烛火，一下变得冷冷的、木木的。
整个病房瞬间静得吓人，像空气都凝固了。
“。。。。。”
好家伙，小孩子你耍我是吧？你这变脸的速度也太快了。我一头黑线。
几秒的沉默后，她跳下床，走向那扇我一直觉得诡异的镜子。
她伸手想碰，又缩回来。来回几次，她的动作温柔而迟疑，眼神却深得像个经历过千帆的老人。
“你可以让我见到爸爸吗？”她忽然轻轻地问。
“我得先知道你爸爸是谁吧？”我说这话时，脑子一团乱麻。
“我上个月刚见过他，我手术他来了。”
我脑海里顿时闪过无数画面。手术？上个月？现在是三月……我小时候也在这层楼动过手术，那年我才四岁。她看起来也差不多大，照理说记不住太多吧。
难道她说的爸爸是李医生？
“你能记起你在哪动的手术吗？也许我能帮你找线索。”
她指向我旁边那扇我一直觉得不太正常的双开门。
“在这里面，从我的房间。”
我刚测量过里面有空间，但是里面是相通的吗？
“小妈妈。”她再次看向我，眼神清澈得吓人。
“我什么都记得住。”
这孩子……是过目不忘？还是？
“小妈妈，你能让我再经历一次手术吗？”
我怔住了。你说什么？你总不会是想伤害自己只为见你爸爸吧？！
“你只是想见爸爸，是吗？”我话峰一绕
“嗯！”她的眼神还是那样干净。
“那你告诉我你爸爸是谁，我也许可以帮你联系他哦！”
“谢谢你，可爱的姐姐，你叫不动他的。”
好家伙，我居然从一个孩子眼里看出了嘲讽，看不起我的意味。这孩子的性格如果让我猜，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姜纳西，或者……他们家的人？
“你爸爸是……姜明恩，姜院长吗？”我嘴唇有些发抖。
小女孩没有回答，只是咬住了嘴唇。很快，血丝从唇角渗出。
我冲过去，迅速把手指塞进她嘴里，阻止她继续咬。
“你。你干什么？！”我几乎吼出来。
“爸爸说……不能说谎……”她忽然又冷静地拉住我的手。
“小妈妈，你能带我再经历一次手术吗？”她双眼泛着泪，语气却沉稳得不像一个孩子。
这孩子……问了两次……她是在试探我？
她言语谨慎，情绪稳定，智力完全不像这个年纪。她不是普通的小孩。这场对话。
是，一场博弈。
她似乎在用“爸爸是谁”这个筹码换我手里的某种信息。可我并不急着知道她爸爸是谁，那对我的任务也没那么重要。我不能掉进她的陷阱，我得挖出更大的秘密。我盯着她，反复思索措辞。
“你拿什么交换？”我蹲下来，摸着她的手，目光沉下去。
她没回答，而是看向我的病床。顺着她的视线，我看到了床头的住院信息卡，上面写着我的姓名、生日、过敏史和监护级别。那行意识状态：昏迷（GCS 3 分）已 52 天的信息还没被更新掉。
她收回目光，看向我，似乎想说什么却几次咽下话语。
“你什么时候醒的？”
我扫了一眼自己的床，再看她。原来这才是她要的信息，醒来的时间不在病床标签上。这信息，对她来说很重要。
“我告诉你，你也告诉我一个我需要的。”
她点点头。她之前说过她爸爸不允许她说谎，或许这点头，可信。
真是荒唐，我居然在和一个孩子进行等价交换。
“今年的 2 月 14 日。”
话音落下，她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兴奋地拉住我，脸上是纯粹的开心，眼睛里闪着光。
“小妈妈，你能再吃一次羊肉吗？”
我愣住。什么？你是想让我再过一次敏？再躺两个月？你这不是哄人吃东西，是谋杀吧。你一个小孩怎么比姜纳西还积极啊。
她这么聪明，我到底怎么问，才能真正问到重点？
“我吃羊肉，跟你见爸爸，有什么关系？”我一段一顿地问，此刻像极了姜纳西讲话的方式。
她沉默了一会儿。
“你不说我这辈子都不吃，让你永远见不到爸爸。”我迅速打断她的思考。她一思考，我可能全年都得陪她博弈。
你最好现在就给我一个能让我自我伤害的理由。
小女孩慌了，立刻拉住我的衣袖，身子弯了下来。袖子滑落，我看到她手背上还贴着那层熟悉的透明胶布，是滞留针，我不忍的皱了下眉。
她声音颤抖地开口：
“你吃羊肉，也许能回到过去。”
她抬起头看我，眼神清澈、认真，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
“重塑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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