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像被按下了快进键，转眼已近月底。运动会带来的伤痛痕迹几乎完全褪去，掌心的痂彻底脱落，只留下一点粉嫩的新肉，膝盖也恢复了往日的灵活。
柴辉那边持续的“风平浪静”，甚至让许驿晟产生了一丝错觉，以为那走廊里的威胁不过是虚张声势。
他和周诺仪之间那种微妙的，关于AD钙奶的默契，在平淡的校园日常里悄然生长，像角落里顽强探出头的青苔，脆弱却生机勃勃。
午休时间，教室里人不多，弥漫着一种懒散的安静。许驿晟正趴在桌上，脸埋在臂弯里，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侧脸，呼吸均匀而绵长，看起来睡得很沉。
周诺仪则安静地坐在旁边，摊开一本课外书，偶尔翻动一页，动作极其轻柔，几乎没有声音，仿佛生怕惊扰了身边人的好梦。
窗外阳光正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跳跃，勾勒出专注而柔和的侧影。周诺仪在许驿晟说“有点困”的时候就主动换的位置，他甚至下意识地微微侧了侧身，用自己的影子为许驿晟挡住一点可能刺眼的光线。
这份刻意维持的宁静被一阵刻意放缓的脚步声打破。
宋郐玓晃悠着走了过来，停在周诺仪课桌旁。他平时在男生堆里说话声气粗粝，但此刻，他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探究、不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一手插在校服裤兜里，另一只手却显得有些无处安放，最终只是轻轻搭在桌沿。
“欸，周诺仪。”宋郐玓开口，声音压得极低，放得异常柔软，带着一种与他体格不符的、小心翼翼的温和，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他说话时，目光先是落在周诺仪脸上，带着一种专注，随即又飞快地、带着明显鄙夷地瞥了一眼旁边“熟睡”的许驿晟。
周诺仪从书页中抬起头，眼神带着被打扰的询问，但第一反应却是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许驿晟。
看到对方似乎依旧睡得很沉，没有被脚步声惊动，他才微微松了口气，但眉头已经轻轻蹙起，带着被打扰的不悦和对可能吵醒许驿晟的担忧。他看向宋郐玓，用眼神示意他小声点。
宋郐玓对上他的目光，喉结似乎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脸上努力挤出一点“哥们儿提醒你”的轻松表情，但眼底深处藏着一丝阴郁和不易察觉的妒意。
他配合地把声音压得更低，身体也微微前倾，凑近周诺仪，用近乎气声的音量，却足以让屏息假寐的许驿晟听个一清二楚：“刚去小卖部，听见点事儿……” 他语气神秘兮兮，带着刻意的分享感，但内容却如毒蛇吐信，“六班柴辉那帮人，在那儿胡咧咧呢。”他顿了顿，观察着周诺仪的反应，那故作轻松的“软”调里开始掺杂进明显的鄙夷，下巴朝许驿晟的方向一扬，“说你跟……他，是‘那种’关系。”那三个字他没吐出来，但上扬的尾音和撇嘴的表情，充满了令人作呕的暗示。
许驿晟埋在臂弯里的身体瞬间僵硬如铁！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掩盖在碎发下的眼睛骤然睁开，瞳孔紧缩，里面翻涌着被猝然扒光的巨大羞辱和灭顶的绝望。
柴辉……这恶毒的污水，竟然已经泼到了自己班上！而宋郐玓这刻意压低、故作姿态的“告知”，像毒蛇在耳边嘶嘶作响，比大声叫嚷更令人窒息！
宋郐玓像是压根没注意到许驿晟细微的僵硬，或者说，他看到了也毫不在意。他继续用那种刻意放软、却因此显得更加阴阳怪气和黏腻的语气说着，仿佛真的在替周诺仪着想：“柴辉那傻逼嘴是臭，但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啊。什么运动会你护犊子似的护着他，什么天天形影不离，还喝那种小屁孩才喝的饮料……”
他嗤笑一声，那笑声在刻意压低的软调里显得格外阴冷，目光在周诺仪和许驿晟之间来回扫视，充满了恶意的审视，“我说周诺仪，你平时挺明白一人，跟那种……阴阴沉沉、谁都不搭理的家伙搅和那么近做什么？” 他刻意加重了“做什么”三个字，尾音拖得有点长，带着黏腻的探究和毫不掩饰的轻蔑，“不怕惹一身骚？现在好了，屎盆子扣头上了吧？啧，我都替你……膈应得慌。” 最后那句“膈应得慌”，他放得格外轻软，气息几乎喷到周诺仪耳边，却像冰针一样刺入神经。
“那种家伙”、“惹一身骚”、“屎盆子”、“膈应得慌”……每一个词，包裹在那层刻意放软、压低、仿佛耳语般的“关心”语调里，都像裹着蜜糖的砒霜，更狠地腐蚀着许驿晟的神经。
巨大的屈辱感和无处发泄的狂怒在胸腔里疯狂冲撞，几乎要将他撕裂。他死死咬着下唇内侧，尝到了血腥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新生的嫩肉里，带来尖锐的疼痛，却压不住那焚心的烈火，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周诺仪的反应比许驿晟更快，也更冷冽，但他始终记得身边“熟睡”的人。
在宋郐玓用那种故作温和实则鄙夷的语气说出“那种家伙”的瞬间，他原本温和的眼神骤然结冰。
那份平日里安静无害的“乖”气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凛冽的、带着怒意的锋芒。
他想要合上书，但动作在半途硬生生止住，只是用指尖死死捏住了书页边缘，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刺向宋郐玓那张带着伪善和恶意的脸，对他那刻意放软的腔调毫无反应，只有冰冷的审视，同时用眼神再次严厉地警告对方：小声点！
“宋郐玓。”周诺仪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异常平稳，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冰冷的压迫感，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对方脸上，彻底击碎了宋郐玓刻意营造的那点“软”氛围，“第一，柴辉说什么，是他的事，嘴长在他身上。但你，”他加重了语气，目光如炬，毫不留情地戳破对方的伪装，“作为同班同学，跑来我这里‘转述’这种下流谣言，还特意用这种语气……”他停顿了一下，眼神里的讽刺几乎化为实质，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清晰，“我大概懂了，因为那些话里描述的、能坐在他旁边、能和他‘形影不离’、能让他‘护着’的人，是他不是你？”
宋郐玓的脸瞬间血色褪尽！像是被最隐秘、最不愿承认的心思当众剥开，巨大的羞耻和无处遁形的恐慌让他呼吸一窒。他瞪着周诺仪，嘴唇哆嗦着，眼神里充满了被看穿的狼狈和一种被喜欢的人如此直白点破不堪心思的、近乎绝望的难堪。他刚想开口辩解，声音不自觉提高了一点——
“小声！”周诺仪立刻厉声低斥，眼神警惕地扫了一眼依旧“沉睡”的许驿晟，随即目光更冷地钉回宋郐玓脸上。
宋郐玓被这接连的警告噎住，脸憋得有些发红，恼羞成怒更甚，但他似乎也顾忌着吵醒人，声音重新压回那种令人作呕的“软”调：“行，行……我小声。我就是提醒你！跟那种人……”他又忍不住瞥了一眼许驿晟，语气里的鄙夷几乎要溢出来，“……走太近没好处！现在谣言都传开了，你不嫌丢人，我还替你臊得慌呢！”
周诺仪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像结了千年的寒冰。他没再提高音量，但声音里的寒意足以将人冻僵：“第二，我和谁交朋友，是我的自由。许驿晟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不需要你，用这种‘替他着想’的腔调，在这里指手画脚，更轮不到你来替他定性‘膈应’！” 他刻意模仿了宋郐玓最后那句“膈应得慌”的语调，冰冷的讽刺意味浓得化不开。
“第三，”周诺仪的目光转向依旧僵硬地趴在桌上、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屈辱而微微颤抖的许驿晟，声音陡然带上了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却更加斩钉截铁的力度，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不容置疑的维护：“他是我朋友！收起你那套阴阳怪气的‘提醒’和侮辱性的字眼！现在，请你——离开！” 最后两个字，依旧压着声音，却带着雷霆般的驱逐力量。
宋郐玓被这毫不留情、冰冷刺骨的逐客令彻底钉在原地。周诺仪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维护和对他彻底的鄙夷，像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他脸上，将他最后一点伪装彻底撕碎。
巨大的羞耻和难堪让他几乎站立不稳，尤其是那句“能坐在他旁边、能和他‘形影不离’、能让他‘护着’的人，是他不是你”的回音，如同魔咒般在脑中反复穿刺。他最后怨毒地、近乎绝望地瞪了周诺仪一眼，又狠狠剐了一眼那个“熟睡”的背影，终于猛地转身，几乎是踉跄着冲回了自己的座位，重重坐下，将课本摔得山响。
周诺仪立刻转向许驿晟。他看到许驿晟的肩膀猛地一颤，埋在臂弯里的头更低了几分。那是一种被刺痛后本能的反应，随即又被他用惊人的自制力压了下去。
许驿晟的呼吸变得很慢，很沉，像是刻意数着每一次吸气和呼气。他的后背绷得像张拉满的弓，却一动不动地维持着这个姿势，仿佛连最细微的颤抖都不允许自己再有。
周诺仪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桌沿。他想说些什么，嘴唇刚动，班主任的声音就从门口传来：“周诺仪，来办公室一趟。”
周诺仪眉头紧锁。他不想走！尤其是在许驿晟刚刚经历了如此巨大的冲击之后！
他下意识地看向许驿晟，对方依旧维持着那个深埋的、死寂的姿势，仿佛一座隔绝了所有声息的孤岛。
他犹豫了几秒，最终只能极其不放心地站起身。他临走前，目光再次落回许驿晟身上，带着深深的忧虑。
他伸出手，似乎想轻拍一下对方的肩膀，给予一点无声的安慰，但指尖在距离许驿晟校服布料还有几厘米地方，硬生生停住了。他看到了对方那紧绷到极致的、拒绝一切触碰的姿态。
最终，他只是极其轻微地叹了口气，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等我回来。”然后，他强迫自己转身，快步走向办公室，心却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紧紧系在那个凝固的身影上。
办公室的事情并不复杂，但周诺仪心急如焚，处理得异常迅速。
不到十分钟，他就匆匆赶了回来。推开教室门的瞬间，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急切地投向许驿晟的座位。
人还在。
许驿晟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脸深深埋在臂弯里，身体凝固般一动不动，仿佛连时间都在他身上停滞了。午后的阳光偏移了一些，将他整个笼罩在光影的界限里，一半明亮，一半却沉在更深的阴影中。
周诺仪的心并没有因为人还在而放下，反而沉得更深。他快步走回座位，轻轻坐下，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许驿晟。
他回来了，但许驿晟的世界，似乎在他离开的这短短十分钟里，彻底冰封。那道无形的墙，似乎筑得更高、更厚、更冷了。周诺仪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种拒斥——不再是风暴般的逃离，而是这种死寂的、深沉的、彻底的隔绝。
小宋不好，但他人也不坏，只是……因为喜欢小周，所以看到周每天跟许在一起就很嫉妒，还很吃醋（实际上没啥好吃的哈），所以就想让周疏远许，但他蠢，所以他的行为完美地起到了反效果！( ˙-˙ )他对周的性格完全误判，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这种行为到底会导致什么，就是纯蠢，但是心还不算坏，蠢的毫无远见
突然间想到一句，脑子里面突然就想到了，也不知道在哪见过：青春期的情感像野火，有人用来取暖，有人却纵火烧山。“送快递”显然是后者，但纵火者未必天生邪恶，可能只是没人教过他如何驾驭火种，唉，我不管了，好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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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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