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文州生日派对的前一天,李昀在课桌抽屉里发现了个陌生信封。
拆开一看,是张折叠整齐的物理竞赛报名表,右下角用红笔标着一行小字:“周六上午九点,教务处报名截止。”字迹清瘦,一看便知是谢昭的字。
李昀捏着纸角愣了愣。这周老王在班会上提过这事,他当时正跟大鹏传纸条吐槽题型,压根没当回事——谢昭怎么会记得?
“看什么呢?”大鹏从后面探过头,下巴差点磕在他肩上,“竞赛报名表?你要参加?”
“谁要参加。”李昀把表塞回信封,动作很快,“估计是风刮进来的。”
谢昭刚好从外面打水回来,水杯放在桌角发出轻响。他没看李昀,自顾自翻开练习册,指尖在“力学综合题”那页顿了顿。李昀用余光瞥他,发现这人耳尖比那天在香樟树下更红了点。
下午的自习课,李昀破天荒没趴着睡觉。他盯着物理课本上的受力分析图,脑子里却反复蹦出谢昭替他们圆谎时的样子——
明明是睁着眼说瞎话,偏偏语气坦荡得像在念课本,连抓鬼主任都被唬住了。
“喂。”他用笔杆戳了戳谢昭的胳膊,“那天……为什么帮我们?”
谢昭写字的手没停,笔尖在纸上划出条细长的线:“顺手。”
“顺手?”李昀挑眉,“你不是好学生吗?帮着逃课的撒谎,不怕被记过?”
谢昭终于抬眼,目光撞进李昀眼里,带着点说不清的笑意:“总比看你被主任揪着骂强。”
李昀被这句堵得没话说,抓起课本往脸上一盖,耳根却莫名发烫。他听见谢昭低低笑了声,像羽毛扫过心尖,痒得人想踹桌子。
晚上回家,客厅的灯亮得晃眼。谢敏正把一盘洗好的草莓往茶几上放,见李昀进来,笑着往谢昭房间的方向努嘴:“小昭说你物理薄弱,在帮你整理错题呢,你俩……”
“谁要他帮忙。”李昀脸色一变,把书包扔到沙发上。话没说完,谢昭拿着笔记本走了出来。本子里贴满黄色便利贴,每道题旁都有简笔画:有的箭头标着“李昀上次算错符号”,有的是翻白眼的猫,旁写“这题你说像天书”。
李昀的脸“轰”地烧起来。他抢过笔记本就往自己房间冲,关门前听见谢敏笑着说:“这孩子,还不好意思了。”
……
躺在床上翻错题时,李昀发现最后一页夹着张便签。上面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冰淇淋,旁边写:“上周的事,赔你的。”
他忽然想起高文州的生日派对,鬼使神差地抓起手机,给大鹏发了条微信:【明天带上谢昭。】
-
派对在老仓库举行,铁皮屋顶被晚风掀得哗啦啦响。高文州举着啤酒罐起哄,非要玩“真心话大冒险”。瓶口转了三圈,稳稳停在谢昭面前。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大鹏拍着桌子喊,眼睛亮得像要吃瓜。
谢昭捏着汽水罐没说话,指尖把拉环抠得变了形。
李昀在旁边喝着啤酒,心里莫名有点慌,总觉得这群人没安好心。
“那就大冒险!”高文州坏笑着提议,“给在场任意一个人剥颗糖,喂他吃。”
仓库里瞬间爆发出哄笑。李昀刚想骂“有病”,就见谢昭拿起桌上的水果糖,转身走向他。
——???
周围的起哄声突然低了下去。
“我操?”有人先憋不住,低低冒了句,跟着就被旁边人肘了一胳膊,剩下的惊叹全堵在喉咙里。
原本闹哄哄的仓库像是被按了静音键,只有铁皮屋顶被风拍打的声响格外分明,几双眼睛瞪得溜圆,直勾勾盯着谢昭的背影,连手里的酒罐歪了都没察觉。
谢昭像是没听见周围的动静,径直站到李昀面前,弯腰时发梢扫过李昀的耳朵,带过一阵淡淡的洗衣粉香。
他把糖递到李昀嘴边,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清:“算还你上次那句‘谢了’。”
李昀盯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
睫毛很长,在灯光下投出一小片浅影。
他鬼使神差地张开嘴,草莓味瞬间在舌尖炸开。这时,又听见谢昭低低说了句:“其实那天的冰淇淋,是我故意砸的。”
李昀的舌尖像被烫了下,猛地抬头时,撞进谢昭含笑的眼睛里。仓库顶上的旧灯泡晃了晃,钨丝发出轻微的嗡鸣,却把对方瞳孔里的光晃得碎碎的。
“你说什么?”他攥着啤酒罐的手指收紧,冰凉的液体顺着指缝往下淌,滴在磨破边的牛仔裤上,洇出深色的圆点。布料贴着皮肤,凉得像块冰,却压不住后颈莫名的热。
谢昭已经直起身,指尖捏着那张透明糖纸转了半圈,他没看李昀,目光落在仓库角落堆着的旧纸箱上,声音轻得像被晚风刮走:“没什么。”
周围的起哄声又涌上来。大鹏搡了李昀一把,胳膊肘撞在他肋骨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行啊你俩,”大鹏挤眉弄眼地笑,“这就开始说悄悄话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高文州更是举着啤酒罐站起来,把罐子往桌上一顿,“哐当”一声震得人耳朵发麻:“什么没什么?我看就是有情况!谢昭,老实交代,是不是早就认识我们昀哥?”
谢昭没接话,拿起桌上的汽水罐喝了口。易拉罐被捏得微微变形,喉结滚动的弧度在昏黄灯光下格外分明。
李昀盯着他那截脖颈,忽然想起那天在自己房间浴室门口,谢昭额角的汗珠顺着下颌线滑进去的样子,心跳莫名漏了半拍。
“喝一个喝一个!”有人把半瓶啤酒往谢昭面前推,玻璃碰撞的脆响里,李昀突然伸手按住了瓶口。
他的指尖刚碰到冰凉的瓶身,就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他酒精过敏。”
话一出口,满仓库的喧闹都顿了顿。连蝉鸣都像被掐断了喉咙,只剩下铁皮屋顶被风吹得“哗啦啦”响。
谢昭猛地转头看他,眼里的惊讶藏都藏不住,睫毛颤了颤,像受惊的鸟。
李昀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耳根“腾”地烧起来,梗着脖子补充:“……我猜的,好学生不都这样?娇滴滴的,碰点酒就晕。”
大鹏在旁边笑得直拍大腿,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响:“你可拉倒吧!周二看谢昭搬书,一摞习题册单手拎起来,小臂肌肉绷得跟铁块似的,怎么看都不像娇弱书生——”
话没说完就被李昀一脚踹在凳子腿上,疼得龇牙咧嘴,却笑得更欢了:“哟,还护上了?”
谢昭忽然低笑,声音轻得像羽毛扫过李昀耳朵。
他拿起没开封的啤酒,往李昀空杯里倒了半杯,泡沫涌出来,沾在手背上像撒了碎盐。他没擦,看着李昀指尖敲了敲杯沿:“我不过敏。”
李昀捏杯的手指一僵。啤酒的苦涩混着草莓的甜,在舌尖搅成说不清的味。
他仰头灌了大半杯,冰凉液体滑过喉咙时,听见谢昭在耳边说:“物理竞赛的题,我整理了笔记,放你书包里了。”
温热气息拂过耳廓,李昀耳朵像被火燎过,烫得他想躲。
“谁要你笔记。”
他别过脸,目光撞在仓库外的夜色,低头却看见牛仔裤上深色水渍旁,多了个浅淡鞋印——刚才谢昭站太近,白球鞋蹭到的,鞋边还沾着点仓库外的黄土。
派对散场时,月亮已经爬得很高。
高文州被几个朋友架着往家走,嘴里还含混地嚷嚷着“下周再聚,谁不来谁是孙子”。
大鹏勾着李昀的肩膀,脚步虚浮地晃,嘴里的酒气喷了李昀一脸:“哎,你说谢昭刚才那句‘故意的’,到底啥意思啊?我瞅着他看你的眼神,不对劲,绝对不对劲——”
李昀没说话,只是踢飞脚边的小石子。
石子滚出去老远,撞在仓库生锈的铁门上,发出“哐当”一声响,惊得墙根下的野猫“噌”地窜上墙头,绿幽幽的眼睛在暗处亮了亮。
晚风掀起校服外套的衣角,他摸了摸书包底部,果然摸到个硬壳本子。
……
“走了。”他拽了大鹏一把,往巷口走。经过谢昭身边时,对方忽然递过来个东西,是颗草莓糖。
和刚才那颗一模一样。
“赔你的。”谢昭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清晰,比平时低了些,像浸在温水里,“冰淇淋的债,总得还清。”
李昀捏着那颗糖,糖纸在掌心硌出的纹路,有点扎手,又有点让人舍不得松开。
他看着谢昭转身走进巷口的背影,蓝白校服被月光染得发浅,书包带在肩上晃出轻微的弧度。
走出去两步,李昀忽然喊了声:“喂——”
谢昭停下脚步,回头时,睫毛上像落了层月光,亮闪闪的。
“明天。”李昀把糖塞进裤兜,手插在兜里捏紧了那颗糖,声音硬邦邦的,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教务处门口,报竞赛。别迟到。”
对方愣了愣,随即笑起来。
“知道了。”谢昭的声音被晚风送过来,“不会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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