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的声音落在风里,“去操场,测1000米。”
李昀的运动鞋碾过路边的碎石子,发出细碎的声响。上周球场边的画面突然撞进脑子里:高文州拍着谢昭的肩膀笑他“细胳膊细腿”,自己当时攥着篮球的手突然收紧,心里莫名窜出股火。
“谁稀得跟你比。”李昀踢飞脚边的石子,铁栏杆发出闷响,惊飞了一群麻雀。
他偏过头,眼角的余光却瞥着谢昭,“我怕跑太快,你连我尾气都闻不着,到时候哭着喊停,不嫌丢人?”
谢昭低笑出声,突然抬手脱掉校服外套,随手扔向看台。校服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线利落的弧度,后背汗湿的地方在阳光下亮得晃眼,“输的请冰饮。”
他走到起跑线,转身时睫毛上沾着的阳光簌簌往下掉,“管够。”
李昀的心跳莫名漏了半拍,赶紧转头去看教学楼的钟楼,耳尖却烫得厉害。
他想起高文州生日派对上那颗草莓糖,甜得发腻,却让人忍不住想含到化为止。
发令的活儿落在他头上。清嗓子时,视线突然被谢昭的鞋带勾住,左脚的鞋带松松垮垮垂着,鞋尖沾着圈黄土,是早上跑操时蹭的。
阳光淌过谢昭系鞋带的手,指尖绕着鞋带打了个利落的结,动作慢得像在数秒,跟上周六在教务处门口等他时一模一样。
李昀的心跳突然乱了节奏,像被那绕来绕去的鞋带缠成了团。
“预备——跑!”
话音还没落地,谢昭已经冲了出去。他的步频快得惊人,胳膊摆动的幅度不大,却像装了弹簧。
李昀愣了半秒才追上去,风灌进喉咙时带着青草的涩味,胸腔里的心跳比脚步声还响,“咚咚”地追着谢昭的背影跑。
第二圈直道上,李昀渐渐跟谢昭并了肩。洗衣粉的淡香混着阳光晒热的青草味飘过来,竟比冰镇汽水还提神。
“喂,”他喘着气喊,声音被风撕成了碎片,“你以前是不是练过?”
谢昭没回头,耳廓在阳光下泛着浅红:“你猜。”
第三圈弯道处有块松动的塑胶,李昀脚下一绊,胳膊肘撞在谢昭胳膊上。
对方没躲,反而往他这边靠了靠,肩膀抵着肩膀,温热的触感透过薄薄的T恤渗过来。
“小心。”谢昭伸手扶了他一把,掌心的温度烫得像团火,刚碰到就猛地收了回去。
就是这半秒的停顿,李昀反超了半个身位。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像在追着他的心跳跑,却总在快追上时慢半拍。
冲线的瞬间,他故意往谢昭那边歪了歪,肩膀重重撞在对方胸口。
“我赢了。”李昀扶着膝盖喘气,额前的碎发黏着汗,视线却钉在谢昭脸上。
谢昭弯着腰,T恤领口被汗浸得发深,锁骨的轮廓在阳光下格外清晰。他抬起头,“平了。”
“明明是我先撞线。”李昀挑眉,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你故意放慢的。”
谢昭没争,转身从看台拿起外套扔过来。
外套沉甸甸的,带着他的体温,口袋里有个硬邦邦的东西硌着掌心。
“喏,你赢的。”他的声音有点哑。
李昀摸出颗草莓糖,糖纸在掌心硌出细碎的纹路。生日派对上的甜味突然漫上来,混着课本上画的冰淇淋、笔记里标着“李昀易错”的箭头、系鞋带时放慢的动作,还有刚才那几步刻意的停顿。
往教学楼走时,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像两条交缠的线。
谢昭突然开口:“便利店那天,我在酒店门口等了四十分钟。”
李昀的脚步顿住了,指尖把糖攥得发皱。
“我跟我妈吵得很凶,说死不搬来。”谢昭望着远处的香樟树,声音轻得像叹息,“我说不稀罕新家庭,不稀罕继父,她就哭,说我不懂事。后来看见你爸的车,看见你低着头下来,手攥得跟我现在一样紧。”
李昀猛地抬头,撞进谢昭的眼睛里。那双总带着疏离的眸子被夕阳泡软了,盛着委屈、无奈,还有找到同类的释然。
原来那天的巧克力冰淇淋不是挑衅,是两个别扭少年的试探。
他想看看,这个同样抗拒的人,是不是也在用坚硬的外壳裹着柔软的芯。
“所以你故意……”李昀的声音有点抖。
“想看看你会不会打我。”谢昭低笑,耳尖红得像被夕阳染透,“结果你就瞪了我一眼,像只炸毛的猫,爪子没伸出来,尾巴倒翘得老高。”
李昀的脸“轰”地烧起来,刚要反驳“谁炸毛了”,谢昭却忽然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篮球场。
“你爸跟我妈聊天时提过,说你打游戏总爱跟队友放狠话,说什么‘下把一定carry’,结果输了就闷头练到半夜。”
他偏过头,睫毛上的阳光晃得人眼花,“那天在便利店,听见你跟人发语音说‘下了,下次再约’,语气跟他形容的一模一样,带着股不服输的劲儿,又有点藏不住的烦躁。”
李昀愣住了。
“所以你就……”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风卷着操场的草香扑过来,把后半句吹得散了。
“就觉得,好像没那么难接受了。”谢昭望着远处渐沉的夕阳,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原来不止我一个人,对着这摊事烦躁得想咬人。”
原来所有偶遇都是蓄谋已久。他知道他的烦躁,知道他的抗拒,却从没说破。
“物理竞赛重点我整理好了。”谢昭说,“下周三考试,我叫你,别睡过头。”
“知道了。”李昀的声音很轻,没像往常那样顶嘴。摸了摸口袋里的糖,突然觉得下周五的1000米测试,好像比竞赛更让人期待。
回到家时,客厅的灯亮得晃眼。
李宗明举着电话喊:“谢敏啊,小昭说小昀1000米比他快?这小子啥时候偷偷练的……”
谢敏的笑声飘出来:“男孩子就该多跑跑,下周测试让他们一起去,互相照应着。”
“照应啥,不打架就不错了。”李宗明的笑声憨得像熊,却把李昀的耳朵烫红了。
他翻着白眼往房间走,看见谢昭的书包在沙发上——今晚要一起整理竞赛资料,是李宗明硬拉着说的,美其名曰“哥俩好”。
谢昭从厨房出来,手里捏着两瓶橘子汽水,瓶身凝着水珠:“我妈买的,说你爱喝这个。”
汽水瓶的水珠滴在手背上,凉丝丝的,却压不住掌心的热。
李昀灌了一大口,橘子味的甜在舌尖炸开时,听见谢昭说:“测试那天我叫你。”
“谁要你叫。”他别过脸看窗外,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我自己能醒。”
谢昭没说话,低头喝着汽水,耳根在灯光下泛着浅红。风扇慢悠悠转着,把橘子汽水的甜香吹得满屋子都是,混着少年人的汗味和洗衣粉香,像场未完的梦。
李昀摸了摸裤兜里的草莓糖,他踢了踢谢昭的鞋尖,声音硬邦邦的,却藏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跑慢点,别被我甩太远,到时候没人给你递水。”
谢昭低笑出声,汽水的气泡在两人之间轻轻炸开,像藏在空气里的秘密,甜得发腻。
-
晚自习前的教室吵吵嚷嚷,李昀趴在桌上补觉,后脑勺突然被人敲了下。
他猛地抬头,看见谢昭手里捏着本物理练习册:“这道题,你上次是不是错了?”
夕阳从窗户斜切进来,落在谢昭的笔尖上。他的手指在例题旁画了道线,字迹清隽:“这里的受力分析错了,应该考虑摩擦力的方向。”
李昀盯着那道线,突然想起上周谢昭的笔记,同样的位置,也画着道浅浅的痕。
“你怎么知道我错了?”他挑眉。
谢昭合上书,指尖在封面上敲了敲:“上次收作业,瞥见的。”
李昀的心跳又开始乱,假装翻书掩饰慌乱,却听见后桌在聊周末的篮球赛。
“听说谢昭要参加?”
“真的假的?学霸不是应该只爱学习吗?”
……
“李昀肯定上吧,上次他三分球帅炸了!”
……
谢昭突然转头:“周末有空吗?去练球。”
李昀的笔顿了顿:“干嘛?想提前感受被虐的滋味?”
“总得让你知道,我不止会跑步。”
周六的球场人不多,阳光把地面晒得发烫。
李昀运球突破时,谢昭突然从斜后方截球,动作干净利落,指尖擦过他的手背。
“可以啊。”李昀挑眉,突然加速冲过去,故意用肩膀撞了下他的胳膊,“不过这点本事,还不够看。”
谢昭没躲,反而笑着传球:“再来。”
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李昀起跳投篮时,余光瞥见谢昭的鞋带又松了——还是左脚,跟操场那天一样。他落地时故意慢了半拍,果然看见谢昭弯腰系鞋带,指尖绕着鞋带打了个结,动作慢得像在数秒。
“喂,你是不是故意的?”李昀走过去,踢了踢他的鞋跟。
谢昭抬头,“什么?”
“系鞋带。”李昀的心跳有点快,“每次都慢吞吞的。”
谢昭低笑一声,突然伸手,指尖擦过他的额角,把汗擦掉了。“你等急了吗。”
李昀猛地后退半步,假装系鞋带掩饰脸红,耳根却烫得能煎鸡蛋。
远处传来卖冰饮的吆喝声,他突然站起来:“渴了,买水去。”
冰柜前,李昀捏着两瓶汽水犹豫。
回头时,看见谢昭站在树荫下,白T恤被汗浸得半透,手里捏着颗草莓糖,正对着阳光看。那是操场那天李昀没舍得吃的那颗,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摸走了。
“看什么?”李昀把汽水递过去。
谢昭把糖塞进他手里:“没什么。”
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顿了顿,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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