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像融化的金子，从教学楼顶倾泻而下。许昭眯起眼睛，单手撑着天台边缘的铁栏杆，另一只手从校服口袋里摸出半包皱巴巴的香烟。风很大，打火机的火苗在指尖跳跃了三次才终于点燃。
"操。"他低声咒骂，甩了甩被烫到的手指。
这是许昭转学到明德高中的第三天，也是他第三次逃课爬上这栋教学楼的顶层。五层楼的高度对普通人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对恐高的许昭而言，每一次攀爬都是对自我的挑战——就像他曾经在省青训队时，每天强迫自己完成那些不可能完成的训练一样。
香烟的味道并不好，劣质烟草呛得他咳嗽。许昭其实并不喜欢抽烟，但他需要这种刺激来证明自己还活着。就像他右耳上那三个耳洞，就像他校服袖口下若隐若现的烟疤。
"学校规定，天台禁止学生进入。"
一个冷冽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吓得许昭手一抖，烟灰落在崭新的校服裤子上。他猛地转身，看到一个高挑的身影站在天台入口处。
阳光在那人身后形成一道刺眼的光晕，许昭不得不抬手遮住眼睛才能看清对方。白衬衫，深蓝色校服外套，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面一颗。那张脸——许昭在开学典礼上见过，作为学生代表发言的年级第一，林嘉树。
"哟，好学生也逃课？"许昭咧嘴笑了，故意深吸一口烟，然后缓缓吐出，"要不要来一根？"
林嘉树皱了皱眉，镜片后的眼睛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湖水。他没有理会许昭的挑衅，径直走过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巴掌大的笔记本，唰唰写下几行字。
"高二(7)班许昭，违反校规第三条、第十二条和第十七条，扣班级操行分5分。"他合上笔记本，声音平静得像在朗读课文，"现在，请你离开天台。"
许昭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书呆子居然是学生会的。更让他恼火的是对方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度，仿佛在看一只不听话的流浪猫。
"如果我说不呢？"许昭挑衅地向前一步，故意把烟圈吐在林嘉树面前。
林嘉树连眉头都没动一下，只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那我只能联系德育处王主任了。听说你前两所学校都是因为打架被劝退的？"
这句话像一把刀精准地插进许昭的软肋。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鸷，拳头不自觉地攥紧。但出乎意料的是，林嘉树突然伸手夺过他指间的香烟，动作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还有，天台是禁烟区。"林嘉树将烟头在栏杆上按灭，随手扔进自己带的便携式烟灰盒里，"失火会很麻烦。"
许昭愣住了。他原以为会迎来一场说教或者威胁，没想到对方关心的居然是防火问题。就在他发愣的瞬间，林嘉树已经转身向楼梯口走去。
"等等！"许昭下意识喊道。
林嘉树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还有事？"
"你...为什么不直接举报我？"许昭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林嘉树终于转过身，阳光在他的镜片上反射出一道冷光："因为我讨厌麻烦。"他顿了顿，"而且，你恐高还爬天台，挺有意思的。"
许昭如遭雷击。他的恐高症是个秘密，连他那个酗酒的父亲都不知道。这个才见第一面的优等生是怎么看出来的？
没等他追问，林嘉树已经消失在了楼梯转角。许昭站在原地，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疯狂跳动——是愤怒，还是别的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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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许昭因为"身体不适"被允许在教室休息。实际上，他只是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自己曾经是职业篮球运动员的事实。那些标准动作会出卖他，就像他右膝盖上的手术疤痕一样明显。
教室里空无一人，许昭百无聊赖地翻着崭新的课本。突然，一本素描本从隔壁桌洞里滑了出来，"啪"地掉在地上，摊开几页。
许昭弯腰去捡，却在看到内容的瞬间僵住了。
素描本上画满了人物速写，但都不是普通的人像——全是超级英雄和动漫角色的原创设计。蝙蝠侠造型的改造，日漫风格的美少女战士，甚至还有几页分镜脚本。最让许昭震惊的是，这些画的右下角都签着一个小小的"J.S."——正是他追了两年多的网络漫画《边缘行者》作者的签名。
许昭的手微微发抖。他当然知道《边缘行者》，那部在年轻人中爆火的地下漫画，讲述一个双重人格的超级英雄故事。作者"J.S."神秘至极，从不露面，连签售会都只派编辑代劳。
而现在，这个秘密似乎就躺在他的掌心。
教室门突然被推开，许昭猛地抬头，对上林嘉树惊愕的目光。对方的目光在他和素描本之间快速切换，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别看。"林嘉树几乎是扑过来抢走了素描本，动作之剧烈让他的眼镜都歪到了一边。许昭从未见过这个永远冷静自持的优等生如此失态。
空气凝固了几秒钟。
"所以，"许昭慢悠悠地说，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年级第一的大学霸，背地里是个画漫画的宅男？"
林嘉树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危险的光芒："说出去的话，我会让你在这所学校待不下去。"
许昭大笑起来，笑声在空荡的教室里回荡："哇哦，好可怕。"他突然凑近林嘉树，近到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墨水味，"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你帮我搞定天台的事，我帮你保守小秘密？"
林嘉树后退一步，快速整理好表情："不需要。那些画只是业余爱好，就算被知道也无所谓。"
但许昭看到了他微微发抖的手指，和额角渗出的一层薄汗。这个发现让他莫名兴奋——原来完美无缺的林嘉树，也有害怕被人知道的软肋。
"真的无所谓吗？"许昭故意拖长音调，"那我现在就去告诉全班同学，我们高冷的学神大人其实是个——"
"闭嘴。"林嘉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两人四目相对，许昭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瞳孔中自己的倒影。
就在这时，下课铃响了。走廊上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说笑声，越来越近。
林嘉树像触电般松开手，迅速将素描本塞回桌洞。当第一个同学冲进教室时，他已经恢复了那副生人勿近的学霸模样，只有泛红的耳根暴露了刚才的激烈情绪。
许昭坐回自己的位置，心跳如雷。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挑衅林嘉树，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每天爬上那个让他双腿发软的天台一样。
或许，他们都在寻找某种坠落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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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许昭和林嘉树形成了一种诡异的默契。他们在教室里装作互不相识，但当许昭又一次逃课爬上天台时，总会在十分钟内看到林嘉树的身影。
"你又来了。"这一次，许昭头也不回地说。他已经能通过脚步声认出对方。
林嘉树没有回答，只是默默走到他旁边，从书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杯递给他："喝点热水，你脸色很差。"
许昭愣住了。他接过杯子，温热透过陶瓷传递到掌心。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太过陌生，以至于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为什么？"他最终只憋出这三个字。
林嘉树望着远处的操场，阳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天台视野很好，适合思考。"
这不是真正的答案，但许昭没有追问。两人就这样沉默地站着，一个靠着栏杆，一个刻意保持着安全距离。
"你画得很好。"许昭突然说，"《边缘行者》第37话那个反转，我看了三遍。"
林嘉树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你怎么知道——"
"猜的。"许昭咧嘴一笑，"看来我猜对了。"
林嘉树深吸一口气，像是在极力控制情绪："你到底想干什么？"
"交个朋友？"许昭耸耸肩，"反正你也没有别的朋友，对吧？"
这句话像一把小刀，精准地戳中了林嘉树的痛处。他的表情变得冰冷："我不需要朋友。"
"巧了，我也不需要。"许昭笑道，"但我们需要彼此的秘密，不是吗？"
远处传来上课铃声，林嘉树转身欲走，却被许昭一把拉住。两人距离突然缩短，许昭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睫毛投下的阴影，和镜片后那双漂亮却充满戒备的眼睛。
"周五放学后，天台见。"许昭压低声音，"我有东西给你看。"
林嘉树皱眉："我不会再来了。"
"你会来的。"许昭松开手，笑容里带着胜券在握的笃定，"因为你也好奇我是什么人，就像我好奇你一样。"
林嘉树没有回答，但许昭知道，他赢了。
当林嘉树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时，许昭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照片——那是三年前省青训队的合影，站在C位的少年笑容灿烂，手中捧着冠军奖杯，与现在这个满身尖刺的问题少年判若两人。
他把照片撕成碎片，撒向风中。
那些碎片在空中飞舞，像一群迷失方向的白色蝴蝶，最终坠落在教学楼的各个角落。其中一片落在正走出教学楼的林嘉树肩头，他捏起来看了一眼，上面只剩下半个模糊的笑脸。
林嘉树若有所思地抬头，望向天台的方向。在那里，一个孤独的身影正迎着风张开双臂，仿佛随时准备坠落，又仿佛即将飞翔。
[可怜]不像普通校园小说这样，多多包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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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天台上的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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