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许昭的手机屏幕在黑暗中突然亮起。他迷迷糊糊地抓过手机，眯着眼睛看向那条刚刚收到的短信：
「来天台。——J.S.」
许昭瞬间清醒。J.S.——林嘉树的签名，也是他漫画作者的笔名。但林嘉树明明应该在隔壁房间睡觉，而且他睡前才吃过药...
许昭轻手轻脚地起床，耳朵贴在林嘉树的房门上听了听——没有声音。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勾勒出床上那个蜷缩的身影。林嘉树似乎睡得很沉，呼吸均匀而绵长。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许昭低头看去，还是那个号码：「别看了，我不在房间里。」
许昭的后颈汗毛倒竖。如果林嘉树在床上睡觉，那谁给他发的短信？他再次确认床上的人影——确实是林嘉树没错，眼镜还放在床头柜上，药瓶敞开着。
第三条短信来了：「别吵醒他。想了解真相就一个人上来。」
许昭的心跳如擂鼓。这语气...不像是平时的林嘉树。难道是...影子？
天台的门锁着，但许昭已经知道消防梯怎么走。夜风很凉，他裹紧了外套，推开天台的门。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一个修长的身影背对着他站在栏杆边，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林嘉树？"许昭试探着叫道。
那人转过身——确实是林嘉树的脸，但表情却陌生得令人心惊。他的眼镜没戴，头发乱糟糟的，嘴角挂着一丝近乎残忍的微笑。最让许昭震惊的是他的眼睛，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亮光，像是燃烧着某种疯狂的火焰。
"终于来了。"'林嘉树'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带着一丝嘲讽，"我差点以为你不敢来呢，许昭。"
这不是林嘉树。许昭的直觉尖叫着警告他——这是影子。
"你...找我有什么事？"许昭站在原地没动，保持着安全距离。
影子歪着头打量他，那种目光让许昭感觉自己像是显微镜下的标本："听说你想知道师长安是怎么死的？"
许昭的呼吸一滞："你知道？"
"当然。"影子轻笑一声，举起手中的东西——是一支录音笔，"听听这个。"
他按下播放键，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录音笔中传出——是师长安，但声音颤抖得几乎认不出来：
"J.S....我发现了一些东西...关于许昭父亲的...他们操纵比赛，还...还涉嫌谋杀...那个去年跳楼的青训队后卫...不是自杀...我需要见你...明天老地方...如果我出事...找许昭..."
录音到此戛然而止。许昭的双手不自觉地发抖，那个总是阳光灿烂的师长安，声音里竟能包含如此深切的恐惧。
"这是他死前最后一通电话的录音。"影子关掉录音笔，"打给我的，不是林嘉树那个懦夫。"
许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因为时机到了。"影子向前一步，月光照在他半边脸上，另外半边隐藏在阴影中，形成诡异的对比，"你父亲下周会有一场大交易，和'老K'。如果我们能抓到证据..."
"我们？"许昭皱眉，"你想让我做什么？"
影子突然笑了，那笑容让许昭脊背发凉："很简单。下周的校际联赛，你父亲会来看，对吧？"
许昭点点头。父亲确实提过要来看比赛，虽然现在想来那可能只是为了监视他。
"比赛后，想办法跟他回家。"影子的声音越来越低，"我会处理剩下的事。"
"处理？什么意思？"许昭警觉地问。
影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在月光下闪着寒光："血债血偿，许昭。你父亲欠长安的，该还了。"
许昭倒吸一口冷气："你疯了？那是谋杀！"
"正义。"影子纠正道，手指轻轻抚过刀刃，"长安值得这个。"
"长安不会想要你这样！"许昭上前一步，"他是那么阳光的一个人，他..."
"你根本不了解他！"影子突然怒吼，声音在夜空中炸开，"你以为那个整天傻笑的篮球笨蛋就是真正的师长安？他背负了多少你知道吗？他为了调查你父亲的事几乎崩溃你知道吗？"
许昭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震住了。影子喘着粗气，眼中的疯狂更甚，手中的刀在月光下划出危险的弧线。
"把刀给我。"许昭尽量保持声音平稳，"我们好好谈谈。"
影子冷笑一声："谈什么？像林嘉树那样无休止地等待证据？不，许昭，有时候正义需要更直接的方式。"
许昭的大脑飞速运转。面前的'人'既是林嘉树又不是林嘉树，他不能动手，但也绝不能放任这个危险的人格实施复仇计划。
"如果你真的了解长安，"许昭慢慢地说，"就该知道他最讨厌暴力。记得吗？那个连蚂蚁都不忍心踩死的师长安？"
影子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刀尖低垂了几度。
"还有，"许昭继续道，小心地向前迈了一步，"他总说解决问题要靠脑子，不是拳头。那次校队打架，是他一个人劝住了双方，记得吗？"
"闭嘴！"影子吼道，但声音已经不如之前坚定，"你...你没资格提他！"
"我有。"许昭又向前一步，现在他们之间只有不到两米的距离，"因为我和你一样爱他。不是作为恋人，而是作为最好的朋友。"
这句话似乎击中了影子。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刀完全垂了下来。许昭抓住这个机会，一个箭步上前，夺下了那把刀。
影子没有反抗。他站在那里，突然看起来无比疲惫，眼中的疯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悲伤。
"他本可以活下来的..."影子的声音变得嘶哑，"如果那天我没有和他吵架...如果我陪他去见你父亲..."
许昭把刀塞进自己的口袋，轻轻扶住影子的肩膀："那天发生了什么？"
影子抬起头，月光下许昭震惊地发现他眼中噙着泪水："我们吵了一架...关于你。他说他爱上你了，我说他背叛了我...然后他独自去见了你父亲..."影子的声音破碎了，"第二天他就...从楼上..."
许昭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师长安的死，竟然和他有关？和他父亲有关？
"这不是你的错。"许昭坚定地说，"也不是我的。是我们父亲的错。但复仇不是答案，证据才是。"
影子沉默了很久，最后轻轻点头："也许...你是对的。"他的语气突然变得疲惫，"我...我累了..."
话音刚落，影子的身体突然晃了一下，向前栽去。许昭赶紧接住他，发现林嘉树的脸色苍白如纸，呼吸急促。
"嘉树？"许昭轻拍他的脸，"你回来了吗？"
林嘉树缓缓睁开眼睛，眼神迷茫而困惑："许...昭？我...这是哪？"
许昭松了口气——是主人格回来了。他扶着林嘉树在天台的长椅上坐下："天台。你...呃...梦游了。"
林嘉树环顾四周，表情越来越惊恐："我又...变成他了？"
许昭点点头，决定暂时不提影子的复仇计划："你记得什么吗？"
"碎片..."林嘉树揉着太阳穴，"一把刀...师长安的声音...还有..."他猛地抬头，"他说了什么？影子跟你说了什么？"
许昭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部分真相："他给我听了师长安死前给你的电话录音。关于我父亲和'老K'的事。"
林嘉树闭上眼睛，似乎在努力控制情绪："录音笔呢？"
许昭这才发现录音笔不见了。两人四下寻找，最终在栏杆边缘发现了它——已经摔得粉碎。
"该死！"林嘉树罕见地爆了粗口，"那是唯一的证据！"
"我听到了内容。"许昭安慰道，"足够作为线索了。"
林嘉树摇摇头，突然打了个寒颤。夜风越来越凉，他只穿着单薄的睡衣。许昭脱下外套披在他肩上："我们下去吧，你需要休息。"
回到公寓，林嘉树的状态明显不对劲。他的瞳孔放大，手指不停颤抖，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许昭想起张医生说的药物副作用，赶紧扶他到床上躺下。
"药..."林嘉树虚弱地指了指床头柜，"蓝色...那片..."
许昭倒了杯水，找出那片蓝色药片递给林嘉树。后者吞下药片，闭上眼睛，呼吸逐渐平稳下来。
"谢谢。"林嘉树轻声说，"还有...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为了影子...他说的话，做的事..."林嘉树的声音越来越轻，"他不是...真正的我..."
许昭坐在床边，看着林嘉树慢慢陷入药物导致的睡眠："我知道。睡吧，我在这守着。"
林嘉树微微点头，很快就睡着了。许昭轻轻摘下他的眼镜放在床头，注意到他眼角的泪痕。这个看似完美的优等生，内心竟承受着如此巨大的痛苦。
许昭想起影子说的话，关于师长安爱上他的事。这太荒谬了，不是吗？师长安总是没心没肺地开玩笑，勾着他的肩膀叫"兄弟"，怎么可能会...
但那些记忆中的细节突然变得可疑起来——师长安总是记得他喜欢什么饮料，训练后一定会等他一起走，在他受伤时彻夜陪在医院...这些难道不仅仅是朋友间的关心？
许昭摇摇头，强迫自己停止这些无谓的猜测。无论如何，师长安已经不在了，而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保护林嘉树，同时找出父亲犯罪的证据。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许昭看了看床上熟睡的林嘉树，轻轻走出房间，带上了门。
厨房里，许昭开始准备早餐，试图用这种平凡的活动来平复自己混乱的思绪。煎蛋的滋滋声，面包机的咔哒声，咖啡机的嗡嗡声——这些日常的声音让他感到一丝安心。
"起这么早？"
许昭回头，看到苏医生站在厨房门口，眼下带着浓重的黑眼圈，显然刚值完夜班。
"阿姨早。"许昭递给她一杯刚煮好的咖啡，"医院忙吗？"
"还行。"苏医生接过咖啡，疲惫地坐在餐桌旁，"嘉树怎么样了？"
许昭的手停顿了一下："您...知道？"
"他昨晚又发作了，对吗？"苏医生的声音很轻，"我看到监控了。"
监控？许昭这才注意到客厅角落那个小小的摄像头，平时被绿植挡着，很难发现。
"我...我带他去了天台。"许昭决定实话实说，"他给我听了师长安的录音。"
苏医生的手猛地一抖，咖啡洒出来几滴："录音？什么录音？"
"师长安死前打给嘉树的电话，说他发现了我父亲和'老K'的犯罪证据。"许昭压低声音，"但录音笔摔坏了。"
苏医生突然站起身，快步走向书房："跟我来。"
书房里，苏医生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厚重的医学辞典，后面藏着一个保险箱。她快速输入密码，取出一个文件袋递给许昭。
"这是什么？"许昭疑惑地问。
"师长安死亡的警方调查报告。"苏医生的声音异常冷静，"非公开版本。"
许昭的心跳加速，手指微微发抖地打开文件袋。里面是一沓照片和文件，最上面那张是师长安坠楼现场的俯拍照，触目惊心的血迹让许昭的胃部一阵绞痛。
"看这个。"苏医生指向一份检测报告，"师长安体内有高剂量的致幻剂，跳楼前已经神志不清了。"
"所以...真的是谋杀？"许昭的声音嘶哑。
"还有这个。"苏医生翻到另一页，那是一段对话记录，"你父亲和'老K'的通话记录，被警方秘密监听了。他们提到'处理掉那个多管闲事的小子'。"
许昭的世界天旋地转。证据就在眼前，白纸黑字，无可辩驳。他的父亲，那个虽然酗酒家暴但在他心中仍有那么一丝温情的父亲，竟然是个杀人犯？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许昭艰难地问出口。
苏医生疲惫地揉了揉眼睛："为了保护嘉树。他...自从师长安死后就崩溃了。先是抑郁症，然后是解离症状...如果他冲动地去找你父亲报仇..."
许昭突然明白了影子的复仇计划从何而来——那是林嘉树压抑的愤怒和痛苦凝聚而成的黑暗面。
"我们需要报警。"许昭坚定地说。
"证据不够。"苏医生摇摇头，"这些只是间接证据，你父亲可以轻易推脱。我们需要更确凿的证明，比如交易记录，或者..."
"或者让他亲口承认。"许昭接上她的话，一个计划在脑海中逐渐成形，"校际联赛...他会来看我比赛..."
苏医生的眼睛微微睁大："你想做什么？"
"不是我想做什么。"许昭苦笑一声，"是影子。他计划在赛后找我父亲...复仇。"
苏医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不行！那会毁掉嘉树的！如果他真的动手..."
"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许昭的声音异常坚定，"但我需要你的帮助。"
苏医生审视着许昭年轻却坚决的面孔，缓缓点头："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许昭凑近她，低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窗外的阳光越来越强，照在两个密谋者身上，投下一长一短两道坚定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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