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斜射进来,许昭猛地睁开眼睛,一时间分不清昨晚的所见是梦境还是现实。镜前的林嘉树,口红写下的字迹,那个自称"影子"的陌生声音——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和餐具碰撞的声响。许昭轻手轻脚地起床,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去浴室确认昨晚的记忆。
浴室干净整洁,镜子上没有任何字迹。许昭皱眉,伸手摸了摸镜面——没有口红的痕迹,只有一点淡淡的水渍。难道真的是做梦?
"许昭?早餐好了。"林嘉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平静如常。
餐厅里,苏医生已经去上班了,桌上摆着简单的早餐:煎蛋、吐司和牛奶。林嘉树穿着整齐的校服,眼镜后的双眼清澈平静,完全看不出昨晚的异常。
"睡得还好吗?"林嘉树递给他一杯橙汁。
许昭接过杯子,仔细观察着林嘉树的表情:"还行。你呢?"
"很好。"林嘉树咬了一口吐司,"今天有数学小测,你复习了吗?"
话题转得太过生硬,许昭眯起眼睛:"昨晚你有没有...起来过?"
林嘉树的手停顿了一下:"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许昭低头喝了一口橙汁,"可能是我做梦了。"
两人沉默地吃完早餐,一起走向学校。秋日的阳光温暖而不刺眼,校园里的梧桐树开始泛黄,落叶在脚下发出清脆的声响。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但许昭心中的疑虑却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
"放学后我要去医院看我父亲。"校门口,林嘉树突然说,"你可以自己回家。钥匙给你。"
许昭接过钥匙,指尖碰到林嘉树的手掌——冰凉得不正常。"需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林嘉树推了推眼镜,"苏...我妈妈会在那里。"
整个上午,许昭的思绪都在飘忽。数学小测他胡乱填了几个答案就交卷了,惹得老师直摇头。课间,周予棠兴奋地跑来告诉他校际联赛的名单出来了,他被安排在下周的首发阵容。
"林嘉树帮你争取的。"周予棠拍拍他的肩,"那家伙昨天放学后专门去找教练谈了一个小时,说什么伤病管理和循序渐进...教练都被他说服了。"
许昭眨了眨眼:"他昨天放学后不是跟我一起走的吗?"
"你们分开后他又回来的啊。"周予棠耸耸肩,"大概五点多吧?怎么了?"
许昭摇摇头,心中的疑惑更深了。五点多他们明明已经在图书馆了,林嘉树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在学校?
午饭时间,许昭端着餐盘在食堂寻找林嘉树的身影,却看到他独自坐在角落,面前摊开着一本书,但目光却落在远处,表情恍惚。许昭刚要走过去,一个女生先一步坐在了林嘉树对面——是学生会副主席陈雨晴。
许昭不自觉地放慢脚步,停在距离他们几张桌子远的地方,假装在找座位。
"...你真的没事吗?"陈雨晴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许昭还是听到了,"昨晚的会议你完全像变了个人..."
"我很好。"林嘉树的声音冷静而克制,"只是有点累。"
"你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议程表撕了,还说学生会是一群'伪善者的过家家'..."陈雨晴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这不像你。"
许昭的手紧紧握住餐盘边缘。昨晚?林嘉树明明和他一起回家后就再没出去过,怎么可能参加学生会会议?
"我道歉。"林嘉树的声音依然平静,"可能是压力太大了。"
陈雨晴还想说什么,林嘉树已经站起身:"我还有事,先走了。"
许昭迅速躲到柱子后面,看着林嘉树端着几乎没动过的午餐离开食堂。他的步伐依然挺拔优雅,完全看不出任何异常。
下午的课程许昭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的目光不断瞟向林嘉树的座位,后者看起来一切如常,认真记笔记,偶尔推推眼镜,和平时那个完美优等生没有任何区别。
放学铃响,林嘉树收拾好书包,冲许昭点点头:"记得锁门。"然后匆匆离开了教室。
许昭犹豫了一下,决定跟踪林嘉树。他保持一段安全距离,跟着林嘉树走出校门,上了去往市中心的公交车。二十分钟后,林嘉树在市立医院站下车,但出乎许昭意料的是,他并没有走向住院部,而是拐进了医院旁边的一家咖啡馆。
透过玻璃窗,许昭看到林嘉树径直走向角落的一个座位,那里已经坐着一个中年男子——不是他父亲,而是一个陌生的、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两人交谈了几句,林嘉树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对方。
许昭悄悄绕到咖啡馆后门,从侧面的窗户可以更清楚地看到两人的互动。白大褂医生翻开文件夹,里面似乎是...画?许昭眯起眼睛,勉强辨认出那是几张漫画分镜稿,风格与《边缘行者》相似,但更加阴暗。
医生表情严肃地说了什么,林嘉树突然激动起来,双手握拳砸在桌上,引得周围顾客纷纷侧目。这个动作如此不符合林嘉树一贯的克制形象,许昭几乎要冲进去了,但下一秒,林嘉树已经恢复了平静,甚至露出一个微笑,仿佛刚才的爆发从未发生过。
医生叹了口气,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小药瓶递给林嘉树。林嘉树接过药瓶,看了看四周,迅速塞进书包内侧口袋。两人又交谈了几句,林嘉树起身离开。
许昭赶紧躲到一旁的报刊亭后面。林嘉树走出咖啡馆,却没有去医院看望父亲,而是直接走向公交站台,似乎准备回家。
许昭等林嘉树上了公交车,立刻冲进咖啡馆。那个医生还在原位,正在整理文件。
"您好,"许昭径直走到对方面前,"我是林嘉树的同学,能跟您谈谈吗?"
医生抬起头,锐利的目光打量着许昭:"你是许昭?"
许昭愣住了:"您...认识我?"
"嘉树提过你。"医生示意他坐下,"我是张医生,他的心理治疗师。"
心理治疗师?许昭的心沉了下去:"他...有什么问题吗?"
张医生审视着许昭,似乎在评估什么:"你知道多少?"
"不多。"许昭诚实地说,"我看到他...昨晚有些奇怪的行为。"
"什么行为?"张医生突然坐直了身体。
许昭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他在镜子上写字,自称'影子'..."
张医生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许昭,嘉树的情况比你想象的复杂。他患有一种罕见的解离性障碍,有时会...变成另一个人格。"
许昭的血液仿佛凝固了:"多重人格?"
"不完全是。"张医生摇摇头,"更准确地说,是一种自我认知的解离。'影子'是他创造出来的另一个自我,承载了他无法面对的情绪和记忆。"
许昭想起昨晚看到的场景,胸口一阵发紧:"有多久了?"
"从初中开始,但最近恶化了。"张医生叹了口气,"尤其是师长安死后。"
师长安。这个名字像一把刀刺进许昭的心脏:"这和长安有什么关系?"
张医生犹豫了一下:"嘉树没告诉你吗?他们是..."
"张医生!"一个冰冷的声音打断了他。许昭回头,林嘉树站在咖啡馆门口,脸色苍白得可怕,"请不要对我的同学说这些。"
"嘉树..."张医生站起身,"我只是..."
"我们该走了。"林嘉树一把抓住许昭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现在。"
许昭被林嘉树几乎是拖出了咖啡馆。秋日的凉风吹在脸上,却无法降低他体内沸腾的困惑和担忧。林嘉树松开他的手腕,快步走向公交站台,背影僵硬得像一块钢板。
"林嘉树!"许昭追上他,"我们需要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林嘉树的声音冷得像冰,"你越界了。"
"我只是担心你!"许昭拦住他的去路,"你昨晚...还有学生会会议...还有那些药..."
林嘉树的瞳孔猛地收缩:"你跟踪我?"
"是!"许昭毫不退缩,"因为你不肯告诉我真相!影子是谁?你和长安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
"闭嘴!"林嘉树突然低吼一声,一把将许昭推到墙边,双手紧紧攥住他的衣领,"你什么都不知道!"
许昭从未见过这样的林嘉树——眼中燃烧着疯狂的怒火,表情扭曲得几乎陌生,呼吸急促得像刚跑完马拉松。这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冷静自持的优等生,甚至不是昨晚那个脆弱的少年。这是...影子?
"嘉树..."许昭轻声唤道,不敢轻举妄动,"是我,许昭。"
林嘉树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手上的力道微微放松:"许...昭...?"
"对,是我。"许昭小心翼翼地握住林嘉树的手腕,"我们回家,好吗?"
林嘉树的身体开始发抖,眼中的怒火逐渐被恐惧取代:"我...我又失控了?"
许昭点点头,轻轻把林嘉树的手从自己衣领上拿下来:"没关系。我们回去吧。"
公交车上,两人沉默地并肩坐着。林嘉树紧握着书包带子,指节发白,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许昭偷偷观察着他的侧脸——那张总是完美无缺的面具上出现了裂痕,暴露出下面脆弱的内核。
回到家,林嘉树径直走向浴室,锁上了门。许昭听到水龙头打开的声音,然后是压抑的啜泣。他犹豫了一下,轻轻敲了敲门:"嘉树?你还好吗?"
没有回应,只有持续的水声。许昭叹了口气,坐在浴室门外的地板上,背靠着墙。他掏出手机,搜索"解离性身份障碍",跳出来的解释让他胸口发紧:
"一种严重的心理疾病,患者会发展出一个或多个替代身份,这些身份可能拥有不同的名字、记忆和行为模式..."
水声停了。几分钟后,浴室门打开,林嘉树走了出来,脸上还带着水珠,眼镜也没戴,看起来异常年轻和脆弱。
"对不起。"他轻声说,声音嘶哑,"我不该那样对你。"
许昭站起身:"没关系。我...我理解。"
"不,你不理解。"林嘉树走向客厅,瘫坐在沙发上,"没人能理解。"
许昭跟过去,坐在他旁边:"那就解释给我听。"
林嘉树沉默了很久,久到许昭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窗外,夕阳西沉,最后一缕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林嘉树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
"我和师长安...不只是初中同学。"林嘉树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们是...恋人。"
许昭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师长安和林嘉树?恋人?
"初三分手后,他转去了体校,遇见了你。"林嘉树继续说,目光落在远处,"我们约定各自追求梦想——他打篮球,我画漫画。但我们...一直保持联系。"
许昭的脑海中闪过师长安手机里那些没有署名的短信,那些他神秘兮兮说是"老朋友"的来电...原来都是林嘉树。
"去年春天,长安发现了一些关于你父亲的...事情。"林嘉树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他打电话告诉我,说很害怕,需要见面谈。但第二天..."
"他就跳楼了。"许昭替他说完,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
林嘉树点点头,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我去认的尸体。他口袋里有一张字条,上面只写了三个字:'找许昭'。"
许昭的心跳几乎停止。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林嘉树会关注他,为什么会在天台拦住他,为什么会...帮他。
"然后呢?"许昭轻声问。
"然后我开始调查。"林嘉树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我发现长安不是自杀。你父亲和他的赌球团伙...他们谋杀了他。"
许昭的世界天旋地转。父亲?谋杀?这一切太过荒谬,却又莫名地合理——那些醉酒后的威胁,对篮球的憎恶,还有师长安笔记本上的调查记录...
"证据呢?"许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够充分。"林嘉树摇摇头,"所以我一直在收集更多...通过'影子'。"
"影子...是你创造的另一个人格?"
林嘉树苦笑一声:"不完全是创造。他更像是我压抑的那部分自我——愤怒的,冲动的,不顾后果的。"他顿了顿,"影子记得更多关于长安的事,能接触到...我无法面对的记忆。"
许昭想起昨晚镜前的场景,一阵寒意爬上脊背:"他知道真相?"
"部分真相。"林嘉树重新戴上眼镜,"但我无法完全控制他,也不知道他究竟知道多少。这就是为什么我需要药物和治疗。"
许昭突然明白了那些药瓶,那些深夜的异常行为,还有张医生的担忧。林嘉树不是在伪装完美,而是在与内心的恶魔搏斗。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许昭轻声问。
"告诉你什么?"林嘉树的声音突然尖锐起来,"告诉你我疯了?告诉你你的父亲可能是杀人犯?告诉你师长安到死都爱着你?"
最后那句话像一把刀刺进许昭的心脏。爱?师长安对他?
"什么...意思?"许昭的声音发抖。
林嘉树深吸一口气:"长安后来爱上了你。但他从未停止关心我,这就是为什么...他会留下那张字条。"
许昭的世界再次颠覆。师长安爱他?那个总是笑得没心没肺,把他当兄弟的师长安?那些偶尔停留过久的拥抱,那些深夜的谈心,那些欲言又止的眼神...突然都有了新的含义。
"所以你现在...恨我?"许昭艰难地问出口。
林嘉树摇摇头,眼中的怒火已经熄灭,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不。我恨的是我自己——无法保护他,无法找出真相,甚至无法...保持清醒。"
许昭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轻轻握住林嘉树的手。那只手冰凉而颤抖,但并没有抽走。
"我们会找出真相的。"许昭坚定地说,"一起。"
林嘉树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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