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多月游暗也算过得自在，除了回了趟Y市跟杨子越呆了几天，其余时间都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醒了睡睡了吃，没事自己也心血来潮捣鼓点新菜谱。
一直到日历提醒的这天。
事实证明，结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前一天晚上一点才睡凌晨四点就被薅起来的虞照如是认为。
新郎路津却不这么认为，毕竟他兴奋了两个晚上，大早上起来也是神采奕奕。
“有必要这么早起来吗？”虞照十分不理解，眼睛闭上又睁开，睁开又闭上，最后还是去见周公了。
“不行，我太困了，我真的得再睡一会儿。”
于是乎，虞照就这么一觉睡到仪式快开始的时候，慌里慌张地理了理睡得乱糟糟的头发，穿上外套就去跟路津他们汇合了。
对着梳妆镜正了正领结，路津紧张地手心冒汗，牵强地勾起嘴角问他的伴郎团，“帮我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怎么感觉奇奇怪怪的？”
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虞照不再如往常那般插科打诨，认真点头说：“帅炸了你今天。”
“滚滚滚。”司仪已经在催促，路津清了清嗓子，挺直脊背，一步一步走向前厅。
流程即使在内心彩排了无数遍，但这一时刻真正来临的时候紧张程度堪比陨石撞地球。
虞照站在暗处一隅，看年少的朋友泪光闪烁，坚定地走向她的新娘，郑重地从岳父手中接过新娘的手腕，在亲朋好友和双方父母共同的见证下宣誓，给对方戴上戒指，礼成。
跟着一桌桌敬酒，虞照虽然喝得少，但题海战术还是有点招架不住，按顺序一桌桌来，一直到最后一桌，虞照都没有看到游暗。
敬完酒刚在给他们准备的桌旁坐下，路津就拉着虞照走到角落，“那谁没来？我好像没看到他。”
“不知道。”虞照突然烟瘾犯了，但想到这是什么场合，只能把手收回去悻悻作罢，“真没跟他联系了，可能有事来不了了。”
这一个多月临近婚礼，路津忙得焦头烂额，跟虞照见面的次数没有以往多了，但他看得出来，虞照心里一直有事，每次见他都闷闷不乐的。
“你们……真就这么掰了？”
“不然呢？还得摆桌分手宴？”
接的话角度太刁钻，路津本来就喝得晕晕乎乎，这下更不知道该如何说。
解开外套扣子，虞照随手拿起一杯清水漱口，云淡风轻道：“过两天我就走了，新婚礼物我已经叫人送到你们新家了，祝你们新婚快乐，早生贵子。”
“不是，你等会儿？”路津拿了把板凳坐下，理解了十几秒才抬头去看虞照：“什么意思？你要走？去哪？你又要出国？你不打算回来了？”
“嗯。”虞照喉结滚动几下，看着宴会厅里觥筹交错的男男女女，艰涩道，“本来……回来就是参加你婚礼的。”
“骗骗你自己得了！”路津跟喝大了似的，着急说话舌头都快捋不直，“你他么为了谁回来的我不说。不就是那通电话你着急了吗？以为游暗真跟别人在一起了你坐不住了！”
“虞照，你俩的事我不多过问，那是你们自己的事，但是你现在这幅半死不活的样是给谁看？那个电话是游暗接的吧？然后呢？没有后续了？你他娘忘不了就去追回来呗多大点事！一天天在这伤春悲秋算个屁！”
很少看见路津这么说话，虞照觉得新奇，又有点想笑，但是先出来的是眼泪。
“路津，是他不愿意。”虞照苦笑道，“算了，就这样吧，我也累了。”
于是谈话就这么戛然而止，路津后面被他老婆带走了，虞照站在门口吹了吹风，感觉眼角不那么热才走到他爸妈那边。
虞家人都来了，这会也都吃得差不多了，大家正商量怎么回去，走到虞衡旁边，虞照坦诚道：“爸，我机票已经订好了，过两天就走了。你和妈多注意身体，公司的事自己不想管就请人管吧，我姐她还要照顾鹤知，还是不要把压力都压在她一个人身上……”
虞衡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像是早就预料到一般，转身看着早已褪去青涩长成喜怒不形于色的虞照，虞衡心中百感交集。
“你是不是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跟你分手？”
虞照拉车门的动作的一僵，额角直跳，看向虞衡，蹙着眉问：“什么意思？”
“一个月前吧应该是，我账户里突然多了三十万，当时我还没反应过来，因为也不是什么大数目，叫底下人去查后我就没再过问了。前几天，小陈跟我说查到了，汇款的人是游暗。”
没等虞照问他为什么游暗要给他转钱，虞衡就从口袋里摸出那张经过时间洗礼已经褪色泛黄的欠条。
没几个字，对于一目十行的虞照来说看完用不了十秒钟，但是他却看了很久，眼眶泛红，虞照忍着酸涩，指着那个陌生的名字问：“陈进南是谁？游暗为什么替他还钱？他又为什么欠你钱？”
虞衡叹口气，拍了拍虞照的肩膀，一五一十娓娓道来：“陈进南是游暗的亲生父亲，是个赌徒，为了钱什么都可以舍弃，包括他的妻儿。那年他找到我，把他拍的照片给我看，说我不给他钱就把那些照片贴满你的学校，我答应他了，给了他两百万，让他一辈子不要再回A市，也不要去见你……当然，他肯定也去找过游暗，后来游暗应该是知道了他来找我的事，主动说他知道该怎么做，再后来，你们分开了，我后面去游暗的出租屋找他，他给了我欠条，说他一定会把钱会给我。”
短短几番话，信息量却让虞照觉得虞衡是在编故事，可手里所谓的欠条，字迹确实是游暗的。
定了定神，虞照把字条收起来，颤声问：“还有其他我不知道的吗？”
虞衡默然，在虞照等不了要走的时候继续说：“你现在也找不到陈进南了，他出车祸死了，游暗回国那天。其他的……”虞衡说到这突然停下，像是不忍心说下去，“你自己问他吧。”
心冷得像一滩死水，虞照喝了酒不能开车，直接打了辆车去了A大，轻车熟路地找到游暗的实验室，拦住一个他眼熟的师弟，急切问：“游暗呢？游暗在哪？”
被突然闯入的陌生人吓了一跳，师弟胳膊被虞照抓着生疼，想呵斥这个浑身酒气满脸颓靡像经历什么重大挫折的不速之客，却被虞照凌厉的眼神盯在原地。
“说啊！我问你看到游暗在哪了吗？”
逼仄的走廊回荡着虞照的吼叫，工作室的其他同门纷纷投来视线，师弟摇摇头说，“我不知道，小游师兄他已经一个多月没来实验室了，听导师说师兄办理休学了。”
不在A大虞照又只能转战另一个地方，这会儿正是下班的晚高峰，各条路都堵得要死，平时只要半个小时的路程现在一个小时都还没到。
又半个小时过去，刚好到小区楼下的时候，虞照突然收到了一条短信。
虽然游暗单方面把他拉黑了，但虞照没有。
备注是游暗，内容只有四个字。
“新婚快乐。”
看着系统提示的发送时间刚刚，一瞬间虞照脑海里突然蹦出来一个让他如坠冰窖的猜测。
立马拨过去电话，第一个通了但是没有人接，打第二个的时候却提示已关机。
从钱包里摸出几张给司机，虞照同手同脚地下车，忍着恶心和太阳穴撕裂般的疼痛往家跑。
电梯显示屏的阿拉伯数字一点一点往上加，虞照像困兽一般在窄小的电梯里来回踱步，手上动作也一直没停，虽然只有无意义的已关机。
到达楼层，虞照慌也似地摸出钥匙却因为太过紧张对不齐锁孔，插了三次才插进去。
“游暗！”
猛地推开门，虞照先去了卧室，但空空无也，去卫生间时眼神扫过餐桌，桌子上还有个盛着果皮的盘子。
拧开卫生间的门，比浴缸里一片浅红先袭击虞照大脑的是熏人的血腥味。
“游暗！”虞照霎时间手脚冰凉，呼吸都停滞，一个箭步冲到浴缸边，先把完全没入浴缸的游暗捞出来，然后使劲按压住游暗左上臂的肱动脉，最后伸长胳膊找了块干净的布把游暗的左手腕包起来。
游暗已经陷入昏迷，虞照怎么喊都没反应，巨大的无力感把虞照吞没，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滚落滴进浴缸，浅红色却越来越刺目。
跪在浴缸边把游暗抱起来，虞照心跳地快要跳出来，一边背着游暗往楼下走，一边打急救。
到楼下的时候恰好有个乘客刚下车，虞照立马抱着游暗躬身进去，嘶哑着嗓子朝司机说：“快去最近的医院！快点，求求你……”
手腕处的白毛巾已经被染成了粉色，司机没遇见过这种状况，手却比脑子快，连闯了好几个红灯，以最快的速度把虞照和游暗送到了医院。
护士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从虞照怀里接过游暗把人放病床上往急救室推，虞照一路跟着跑，祈求道：“游暗，求求你，不要睡，不要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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