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鬼最近觉得特别憋屈。
前几天大佬说有件事要安排他去做。
要知道一般重要的事乌鸦都是安排肥尸哥负责,现在这样单独交代自己,岂不是要提携升职的意思?看来自己终于要摆脱四九仔的身份了......就在阿鬼展望未来,浮想联翩之际,他收到的任务居然是去蹲守一个女人?而之所以安排他去,一是因为他见过两次,二是当初人就是他绑来的。
阿鬼心里疑惑,难道大佬看上了这个女人?也没道理啊,以大佬的手段何须如此麻烦的操作?转而联想到她是文施华的妹妹,难道这蹲守其实就是监视?
但是大佬的心思岂是小弟能随意揣测,order下到,照做就是了。
然而在他们家外蹲了两天,别说女人了,就连鬼影都没一个,得到的只有过路街坊奇怪的眼神,村口大黄呲牙咧嘴的癫狂追击......怎么说自己也是混古惑的,而且这还是自家东星的地盘元朗,就算不是拿刀拿棍去拼杀地盘,也应该是潇洒悠游地去收陀地吧?这种人嫌狗追的日子是古惑仔该过的吗???
阿鬼很憋屈,但阿鬼不敢说。
不但不敢说,他还在想待会应该跟大佬说什么......第一天无功而返去汇报时,乌鸦就已经黑口黑脸,让他滚回去继续蹲。现在第二天了还是一样的结果,阿鬼很心焦......
“大佬......個间屋今日仲系冇人啊......”(那间屋子依然不见人影)
男人正赤膊上身,手戴拳套对着沙包猛击。似乎没有听见阿鬼的话,每一次拳击都劈裂空气,节奏迅疾,沙袋剧烈晃动,吊绳震颤不止。阿鬼看着心惊:祈祷着希望打完它就不要打我了......直到完成最后一击,沙包在空中震晃,男人将拳套扔在沙发上,背上汗光淋漓。
“食塞米,你听日换个地方。”说着就扔了张卡片到阿鬼面前。(食塞米=无能,没用;听日=明天)
这女人居然连家都不回,想必也是料到自己会去找她麻烦。乌鸦不禁想起一句流传在欢场的话:女人样子越纯情,心就越狡猾。哼,家可以不回,但她肯定不会不去上学,不知为何,乌鸦心里就有这种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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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中文大学 药理系
“Annie!”林超怡努力拨开涌动的人群,快步追上前面那道行色匆匆的身影。
文施欣正在思索着再去什么地方找兼职,冷不丁被人从后面揽住肩膀,耳边同时响起了林超怡的抱怨,“你做咩啊?成日魂不守舍咁,我叫你几次都听唔到?”(你怎么回事啊?整天魂不守舍的样子,我喊你几次都听不见)
“sorry啊,我头先系度谂艮嘢......”(我在想东西)
林超怡觉得文施欣这几天就总是魂不守舍的模样,很是奇怪,“你再谂,就要错过班车返元朗啦!”
文施欣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跟她说最近发生的事情。正要开口,但转念一想,这都不是什么好事,说了也于事无补,只会多一个人担心,“我最近申请咗住校啊,谂住方便去做兼职。”
“你要兼职?咁你谂住做咩啊?”林超怡有点惊讶,自己只听说文施欣家里开凉茶铺,怎么现在还要另外找兼职呢?
“暂时未揾到啱嘅......”(还没找到合适的)是的,她最终还是选择辞掉了“蓝调之夜”的那份工,这意味着她又得从头开始。
林超怡见文施欣一脸惆怅的样子,难道她最近就是为了这件事奔波?虽然与文施欣只短短认识了一年,但林超怡觉得她与自己之前那些猪朋狗友很不一样,内心是真的喜欢和她相处,于是她小心地问道,“如果你唔介意嘅话,不如来我屋企嘅酒楼试下啊?”(如果你不介意,不如来我家的酒楼试下?)
...... ......
霓虹灯下,「和兴酒楼」的金字招牌边缘已泛绿锈。柜台上的花瓶里插着几枝新鲜的剑兰,香气混着铁观音的焙火味飘散。八仙桌拼成的长台挤满食客:穿褪色西装的中年人翻着《东方日报》,头条是“董特首谈过渡期政策”;戴塑胶表的老伯捧着青花茶盅,与邻座争论“回归后养老金会不会涨”;卡座里几个穿花衬衫的社会青年斜倚着喝冻柠茶,玻璃瓶里插着吸管,桌面散落着几本娱乐杂志......
跑堂阿婶端着摞满碟碗的托盘穿梭,塑料凉鞋踩过沾着茶渍的水磨石地面,发出「吱啦」声响,“新鲜虾饺到!”。
文施欣跟随林超怡坐在角落的一个卡座,眼光所及皆是热闹景象,这种人间烟火味似乎能令她放松,忍不住打趣道,“Mary,估唔到你原来系太子女喔。”(估唔到=没想到)
“严格D讲,我唔系,间酒楼其实系我幺叔噶,我老豆系度做大厨帮手啫。”
(酒楼是小叔叔的,我爸在这做大厨帮忙而已)
林超怡的小叔林岳,外号人称林大鳄,早年似乎混过道,但结婚后开了家大排档做街坊生意,谁知后面生意越做越大,直接开起了酒楼。见文施欣是自己侄女的同学,又同是港中大的大学生,这个看起来外型憨厚的老板表示十分欢迎,还特意安排文施欣在柜台负责结账收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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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门 码头
锈迹斑斑的货船随潮水起伏,船舱铁板缝隙渗出的机油在船灯下泛着幽蓝。潮湿的咸水海味裹着柴油味钻进鼻腔,就在乌鸦不耐烦地用鞋尖碾灭第三根烟头时,和胜合何金海终于出现了。
“‘三文鱼’系冷冻柜入边。”乌鸦指了指锈迹斑斑的铁门,万宝路的火光在指间明灭可见。何金海带来的四个马仔立刻围上去,撬锁声在寂静码头格外刺耳。
冷冻柜门"吱呀"打开的瞬间,马仔们的惊呼声让何金海瞳孔骤缩——十几支□□整齐码放着,枪管上凝结的水珠折射着月光,像撒了满地的碎钻。
“乌鸦哥系荷兰带返嚟嘅’三文鱼‘果然新鲜。”何金海用指腹摩挲着枪托上的编号,突然转身追问,“不过就得呢D,好似唔够啵?”
(乌鸦哥在荷兰带回来的‘三文鱼’果然新鲜,不过就这点似乎不太够)
“荷兰嘅渠道需要时间疏通。”他停顿两秒,舌尖抵着后槽牙,“呢D只不过系前菜啫。”说着,示意肥尸把拟好的合同递给何金海。
(荷兰的渠道需要时间疏通,这些不过是前菜罢了)
何金海草草地浏览上面的数目,转而将文件摔在乌鸦面前,“四成?你当宜家做慈善啊?上次個批货畀海关闻到阵除,我D靓损失咗两条线啊!”
(四成?你以为在做慈善吗?上次那批货被海关嗅到苗头,我的人损失了两条线啊)
东星小弟见何金海如此发难,立马严阵以待,一场打斗似乎一触即发。乌鸦缓缓吐出两口烟圈,“金海仔,你唔系失忆咁交关啊嘛?——”话音一顿,抖抖手中的烟灰,“三年前,如果唔系何大口短命死系我手上......”
(臭小子,你不会是失忆这么严重吧?三年前,如果不是何大口短命死在我手里)
何金海瞳孔骤缩,青筋在虎口突突跳动。乌鸦靠在堆满轮胎的墙壁上,盯着对方额头上渗出的汗珠:“你踩住大佬嘅血上位個日,我连抽成都没冇啊~”(你踩着大佬的血上位那天,我连抽成都没有诶)
船舱外的潮水突然涨起,何金海盯着男人眼底的暗流,终于点头。看着乌鸦离开的背影,终于明白——这场谈判的筹码,从来不止抽成数字。
刚坐上车,大哥大就收到阿鬼的每日报call,“大佬!我终于揾到条女啦!”隔着电波似乎都能听出阿鬼的兴奋。(老大,我终于找到那个女人了!)
“乜佢几时系你条女啊?”(她什么时候成了你女人了?)
(条女:语境不同意义不同,可指女朋友,可指那个女人)
阿鬼对于老大的发难与曲解感到莫名其妙,那不然应该怎么叫那个女人......
“讲啦,话费唔洗钱啊?”见好不容易找到人,那头又突然沉默,乌鸦开始不耐烦地催促。
“哦哦,大佬,文...文小姐宜家好似系住校,放学就会去油麻地嘅一间酒楼度做收银啊。”
(文小姐现在好像住校,放学会去油麻地的一间酒楼做收银)
油麻地?这不就是九龙城被拆后,自己第一个插旗的地盘吗?“你同我继续睇实佢,唔好畀佢发现,就咁啦。”(你给我盯紧点,别被她发现)
阿鬼盯着被挂断的电话,心里又是一阵憋屈,人都找到了怎么还要继续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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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林家的帮助,文施欣非常感激。虽受照顾安排做收银,但在生意繁忙的时候,她就主动去帮忙,下单,上菜,甚至后厨都有她的身影。知道林超怡爸爸做大厨,她就去药房买了支烫伤膏以备不时之需。酒楼上下都知道来了个兼职的大学生,但是完全没有读书人的清高架子,亦十分照顾这个后生女。来这消费的都是附近的街坊,而且离学校和元朗都近,还包吃,文施欣十分非常满足,甚至觉得在这里长期做下去,终有一日可以还完那些钱,过回平静的生活.....
晚上十点,从酒楼后门离开,文施欣准备赶班车回学校。也许是近日难得的轻松顺利,也许是此刻的晚风清爽,她似乎得以短暂地忘掉那些恐惧与担忧,不禁哼唱起刚刚在收音机里听到黎明演唱的《今夜你会不会来》......
沉溺于自我世界的她完全没有留意到,在接近巷口的昏暗处正站着一个男人,脚边散落着几个烟头。
“咁好唱口,睇嚟呢几日你心情唔错啊?~”
(这么有兴致唱歌,看来你这几天心情不错啊?)
街角灯光似将巷口分割成两个世界,光晕下她看不清黑暗处是何人,但处于昏暗的男人却看清了她转身后的一脸惊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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