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晚会变得哄闹杂乱，大家都在讨论韩策和宋斯年的爱恨情仇，主持人按捺下吃瓜的心，声嘶力竭地试图吸引大家的注意力：“下面，有请我们今天的幸运儿！还有我们帅绝人寰、红遍大江南北的大明星韩策——”
一分钟过去，仍是无人上台。
主持人的笑容僵在嘴角，慢慢变得尴尬起来，憨厚男大挤到台上，一无所知地冲台下挥手，韩策的助理快要急疯，在角落里跺着脚给韩策打电话，嘴里念叨着“刚刚人还在这儿的”，回应她的却只有忙音。
有人喊：“宋斯年呢？宋斯年是不是也不见了？”
哄闹声又上了一个阶梯。
“天哪，韩策跟宋斯年就这么在我们眼皮底下一起消失了，这是什么偶像剧剧情！”
“他们不会在一起吧？”
“包的！”
“今天的《星流》你们看了吗？本来还觉得宋斯年矫情做作无理取闹，看完顿时就共情他了，韩策真是活该追妻火葬场。”
“宋斯年一定会后悔的，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像韩策一样爱他。”
《星流》第二期在今晚十点播出，很快就冲上了平台热搜榜，宋斯年答应节目组录的后采就在这一期播出，他对着镜头讲述了韩策撕他手稿的往事，大部分弹幕代入宋斯年以后都共情了他。
手稿凝聚了宋斯年的心血，韩策却在宋斯年最低谷的时候毁了它，确实无法令人原谅。
节目组的主持人问宋斯年：“你有没有问过韩策为什么要这么做？”
宋斯年摇头。
主持人有些意外：“为什么？”
宋斯年道：“虽然韩策向来我行我素、特立独行，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招惹我的次数数都数不清，但他其实是很有尺度的，其他小伙伴还调侃过我‘整天拿个笔记本到底写什么东西给我们看看呗’诸如此类的，他从没有过一句不尊重，我知道他比其他人都更明白写作对我的重要性，不会莫名其妙做出这种过分到极点的事，可惜，实在是踩到我的底线了，我不想知道他的理由他的苦衷，不想让我自己为难。”
主持人：“只想一门心思地恨他？”
宋斯年默认。
这段后采到这里戛然而止。
有一条高赞弹幕：难得宋斯年敞开心扉，可惜主持人水平不够，没能继续深挖，只看到了他内心世界的冰山一角。
如果是以宋斯年现在的心智，未必会处理得如此偏执，跟韩策闹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可惜当时的宋斯年正处于崩溃的边缘，惶惶然不知如何是好，意志完全垮塌，就靠着那一星半点儿的恨意支撑，才勉强爬了起来。
-
最后一波烟花亦燃放完毕，空气中弥漫着一抹微微刺鼻的火药味。
天台上，整个度假村找得团团转的两人正并肩而立，烟花热闹时尚不明显，如今，夜空归于沉寂，尴尬无所遁形。
度假村的房客们吵闹喧杂，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宋斯年艰涩地开口，打破沉默：“你是不是身体状态不太好，肠胃不太舒服？”
“寒暄就免了吧。”
“我是真的关心你。”
“就靠这两句轻飘飘的场面话？宋斯年，如果我关心一个人，会做一些对他有利的事情，或者想方设法解决他的烦恼。”韩策望着沙滩边情绪高昂的房客和急得团团转的工作人员，声音讽刺，“呵，显然，你不这么认为，干扰我的工作，再次把我送上热搜，任由网友无休无止地八卦我、羞辱我、可怜我，这就是你关心一个人的方式？”
宋斯年哑口无言。
韩策转身就走，跟宋斯年擦肩而过的时候，宋斯年一把拽住韩策的手腕，他的手心冰凉而潮湿，肌肤相触的那一瞬间，韩策的手臂起了鸡皮疙瘩。
“我原本打算远远地看你一眼，或者私下见一面，没想到会被烟花秀的大屏幕公开处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并不是一个那么不谨慎的人，只不过我的利益从来不是你首要考虑的东西。”
“放屁！”
宋斯年头一次陷入那种无法被理智主宰的感情中，甚至影响了他的事业，韩策还曲解他，顿时激得他恼怒起来：“为什么就不能是情难自禁呢？”
这一记直球打得韩策措手不及，他竟有些慌张地避开了宋斯年的视线，随后短促地笑了一声，重又望着宋斯年：“让我来告诉你为什么不能。你拒绝了我，打破了我所有的奢望和幻想，我也为此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好不容易下定决心，适应没有你的现在和未来，你跑来告诉我你情难自禁？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你在玩弄我？”
宋斯年：“那你当初招惹我的时候考虑过我吗？去年平安夜，要是你没把我带走，会有今天吗？所以你就忍耐一下吧，这都是你自己造成的。”
韩策啼笑皆非：“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要脸？”
宋斯年有种破罐子破摔式的坦诚：“就最近。王院长说，可能是因为你是我唯一一个亲密接触过的人，突然斩断关系，难免会有戒断反应，情绪反复是正常的，随着时间的流逝，会慢慢减弱，我就不会再来骚扰你了。”
韩策心中腾起一股恨意，反问道：“那你想要我怎么配合？吻你？摸你？还是干.你？我倒是没想到，我的身体有那么大吸引力。”
不是那样的。
至少不是纯粹的亲.密问题。
但宋斯年也说不清楚，他到底想要韩策怎么做。
韩策突然低头吻了过来，宋斯年的理智有一丝抗拒，身体却本能地沉溺，韩策一只手捧住他的脸，指尖亲密地插.进他发丝间，另一只手托住他后腰，将他压向自己，两人的下腹因此而贴在一起。
耳边是喧闹人声，更远处是海洋汹涌的浪潮。
韩策的这个吻粗暴急切，分明带着一丝怨怼、一丝仇恨，还有更多恼怒，恼怒他自己的情难自禁。宋斯年的舌尖被他蓄意咬破了，唇舌相就中夹杂着细细密密的痛，宋斯年忍住没有后退，主动加深了这个疼痛的吻。
韩策退开时，宋斯年眼帘半阖，嘴唇湿润，与他的失神相反，韩策清醒地嘲弄：“接下来要去我的房间吗？”
宋斯年喃喃道：“现在下楼，会被其他房客撞见吧。”
韩策的表情难以言喻：“你还真准备跟我上.床？难道你听不出来我在讽刺你吗？”
宋斯年干巴巴地道：“无所谓，上.床也行，不上.床也可以，我只是想跟你待在一起，现在十一点，到十二点我就走。”
韩策嗤笑：“宋斯年，你是在表演喜欢我吗？”
宋斯年没有否认，也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就沉默起来。
临近午夜，风越发得大了起来，海浪声亦越发清晰，烟花秀因韩策的缺席而变得平平无奇，主持人有急智，以其他奖品代替跟韩策合唱，哄得男大乖乖下台，烟花秀亦接近尾声，人群逐渐散去。
没有人知道宋斯年和韩策就在天台。
宋斯年突然说：“要是你当年没有撕毁我的手稿就好了。”
就不用这么纠结，这么为难，这么进退维谷。
他可以往前一步，拥抱韩策，皆大欢喜。
韩策苦苦维持的恨意和愤怒被海风吹散了，只余疲倦，他说：“当时，我没有其他选择。”
宋斯年：“怎么可能？！难道有人拿刀架到你的脖子上，让你这么做？”
韩策望着大海，淡淡地道：“你错了，如果有人要我在撕你的手稿和要我的命之间做选择，我会保全你的手稿。”
宋斯年：“既然你宁愿死都不会……”
韩策打断他：“你有没有想过去死？”
宋斯年：“怎么可能！你胡说什么，我还有妈妈呢，我不可能……”
韩策扭头，黑曜石一般的眼珠亮得可怕，仿佛能看透宋斯年的灵魂：“你撒谎。”
宋斯年哽住。
“宋叔叔头七那天，我看到你在他跳下来的那栋楼下面点冥币，我去找你，陪你一起烧了一会儿纸，然后你赶我走，自己一张一张地点，把一大包冥币烧光了，差不多到午夜，你进了那栋废弃楼，楼梯都是水泥的，没有扶手，那天是月中，外面亮得跟白天似的，但废弃楼里没有一丁点的光，特别可怕，你爬到二十楼，站到你爸爸跳楼的地方，嘴里发出‘biu’的一声。”
宋斯年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你跟踪我？”
韩策：“那是我这辈子最恐惧的时刻。”
宋斯年解释：“我只是想知道我爸跳楼时候的心境，不是我自己想跳楼，我妈生着病呢，只有我了，我不可能自.杀的。”
韩策紧紧地盯着他：“你敢说你从没想过跳下去？”
宋斯年：“没有。”
韩策：“一次也没有？哪怕一秒钟也没有？”
宋斯年：“……”
其实是有的。
那一夜亮如白昼，他穿过黑暗的楼梯，如同行过地狱，眼前都是血淋淋的幻象，到了天台边上，他往下看，有一瞬间的晕眩，他看到摔成血肉的父亲从地上爬了起来，微笑着问他：“你现在满意了吗？”
他知道那是幻象。
宋华已经与他阴阳相隔，他再也没法向他解释，他不是真的让他去死。
除非他也去死，黄泉路上追上宋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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