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俞这几天一直陷入很恍惚的状态,在沈家时能一整天待在房间里不出来,在周府陪在周衡睿身边也总是发呆,连周衡睿都发现他不对劲了。
“你这几天是怎么了?要是不耐烦陪我就滚远些,别在我面前碍眼。”
周衡睿不耐烦极了,一把掀开伏在他腿上的沈俞,他刚才让沈俞给自己捏腿的,哪知对方捏着捏着就开始发愣,他叫了好几声都不见答应。
沈俞被推得整个人跌坐在地上,他却不敢有丝毫抱怨,连忙低头伏在周衡睿脚边求饶:“二少爷我不是有意的,我下次一定专心,您就饶了我吧。”
在周衡睿看不到的地方,沈俞攥着的双手却紧紧握紧,双眼也渐渐红了起来。
他身体虽然习惯了,有了下意识反应,可他不是没有思想的牲畜,被人把尊严踩在脚下还能巴巴凑过去。
沈俞讷讷想,这和他想要的,怎么不一样呢?他是不是选错了?
“行了行了,整天苦着脸给谁看呢。”周衡睿没意思地撇撇嘴,他忽地用手抬起沈俞的下巴,细细打量一番,嘟囔着抱怨,“果然和正主比起来差远了。”
其实沈俞长得也不错,圆圆的杏仁眼配上尖尖小小的下巴,看起来乖巧可爱,惹人怜爱,只是和沈长乐精致中带着冷意的长相不同,好看得千篇一律,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娃娃。
没错,周衡睿确实一直把沈俞当作沈长乐的替身,没亲口吃到嘴的肉总是馋的,可惜沈长乐身边有条护食的狗,而又恰好碰上沈俞自己贴上来,周衡睿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当时周衡睿想着沈俞和沈长乐是兄弟,应该也不差。
现在看来嘛,啧,早知道就挑食一点了。
于是周衡睿转瞬间脸色就变得索然无味:“没意思,你下去找阿才,让他给你支五十两银子。”
“就这样吧,别打扰我。”说着,周衡睿又悠悠然躺回去,手中捏着一颗鲜艳欲滴的紫色葡萄,他的话说得绝情,也真的没再看一眼沈俞。
沈俞霎时间慌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周衡睿,此刻他哪还顾得上选没选错,只知道要紧紧抓住面前这根稻草。
“二少爷,我、我不走!”沈俞双眼立马通红起来,泫然欲泣好不可怜。
“既然二少爷碰了我,那我不管是生是死都是二少爷您的人,要是、要是二少爷您不要我了,我就不活了!”
沈俞掩面低低啜泣着,又很快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膝行至周衡睿面前,苦苦哀求:“二少爷,您别抛弃我好不好?”
“以后我乖乖的,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实在不能没有二少爷您呐!”
周衡睿却很不耐烦,他平生最讨厌别人哭,于是猛地坐起身,低喝道:“闭嘴!”
沈俞被吓得立马噤了声,他两股战战,可怜巴巴地抬起眼神看着周衡睿。
“我他娘的好心让你领银子走,你还不乐意是不是?”周衡睿再没有之前哄人时的温柔小意,翻脸简直比翻书还快,“怎么,还想在这里脱掉一层皮再走?”
沈俞当然不想,他不想好不容易抓住的机会就这样溜走,更不想过了几天富贵奢华的日子就再回到普通平凡的沈家,可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大脑飞速运转着,沈俞忽地紧紧抱住了周衡睿的大腿,他激动地连礼数都忘了。
“二少爷,您不是一直想和乐哥儿……我可以将他带来!”他眼中爆发出无比炽热的光芒,“只要您别赶我走,只要您让我进周家。”
正想甩开腿一脚踢开沈俞的周衡睿动作一顿,半晌,他勾唇轻笑了起来。
“呵,为了进周家你还挺煞费苦心的嘛。”周衡睿一边漫不经心说道,又想到沈长乐清冷孤傲的身影,和露出来的纤细脆弱的脖颈,唇边的笑意不禁加深了几分。
既然这样,那就不怪他不客气了。
“好啊,只要你成功把他带进周府,我就让你如愿。”周衡睿缓缓俯下身子,呼吸拍打在沈俞脆弱敏感的脖子上,让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身子,只觉得有一股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
——
这头沈长乐还不知道自己又被惦记上了,他打了个喷嚏,紧接着把身上的外衣拢紧了些,进入十月以后,天气愈发冷了,而沈长乐十分畏寒,早已把冬衣穿上,却还是觉得冷。
今天贺泽没有去镇上,酒楼一事他和宋老爷已经商讨得差不多,决定等十月中旬就开始动工修建酒楼,甚至连菜谱都快拟定好了,只除了一件事。
那便是酒楼的选址问题。
贺泽对宋老爷选的几处地方都不太满意,可让他自己说他也说不明白,毕竟对清河镇还是了解太少,但又不想将就,这件事就这么搁置下来了,打算过几天再说。
现下听到沈长乐打了个喷嚏,贺泽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紧张道:“是不是受凉了?要不找个大夫看看?”
沈长乐有些好笑,可心里又忍不住一暖,他觉得贺泽太大惊小怪了,他只不过打了个喷嚏,哪用得着这么紧张。
“我没事。”沈长乐摇摇头,“说不定是有人在念叨呢,你不用紧张。”
贺泽却不听他的,嘴里还念念叨叨:“可你最近几天都已经打了五个喷嚏,晚上还说冷,不行,我得看看这屋里能不能装地暖什么的。”
要说谁精通这些,贺泽一下子想到李木匠,于是柴也不劈了,放下斧头就往山下赶。
沈长乐轻轻摇头,脸上却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他搂过凑上来的福团,揉揉它被粗厚毛发覆盖的脖子,喃喃低语:“傻瓜,知道我晚上冷为什么不……”
过了好一阵贺泽才回来,沈长乐翻过一页书边问道:“怎么样?”
此时他正沉迷书中的故事,因此并没有注意到贺泽微妙的神色,又等了一会儿没得到回应,沈长乐不由抬起头来,这才注意到贺泽紧皱着眉一脸思索的样子。
“怎么了?”
沈长乐放下书,再问了遍,这次贺泽终于回过神了。
他纠结地拧着眉,吐出一个惊人的消息:“沈俞他要成亲了,和周家二少爷。”
贺泽以为沈长乐会惊讶他们怎么突然凑在一起,或是厌恶听到这两个人的消息,可都没有,沈长乐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又拿过书翻了一页。
贺泽就忍不住问:“长乐,你不介意吗?”
“介意什么?”沈长乐反问,“他们和我只不过是陌生人的关系,充其量多见过几面,我为什么要介意。”
话是这样说,可是血缘却不是说能斩断就能斩断的,傍晚沈长乐三叔就找上了门,过来让沈长乐参加沈俞的婚事。
沈长乐还是第一次面对这位老实木讷的三叔,他想说他和沈家已经断了关系,可看到沈三叔认真的眼神,一时间居然有些盛情难却。
不过最后沈长乐还是拒绝了沈三叔,他不想再和沈家牵扯上关系,更不想再见到跋扈任性的周二少爷。
哪知这事还没有完,隔天沈寒露又来找沈长乐,聊着聊着就说起了这件事。
“乐哥儿,过几天就是小俞成亲的日子,可我听爹的意思,你是、不太想去?”沈寒露表情迟疑,她还不知道里面的恩恩怨怨,可下意识信任沈长乐,于是问,“是不是他们又欺负你了?”
沈长乐摇摇头,不想让沈寒露担心,于是只说那天去不了,恰好要去布庄,沈寒露闻言便点点头,又安慰了几句。
但沈长乐却不想过个几天就又有人找上门,这天他下了山径直往沈家走,打算主动找沈俞一趟。
见到来人沈长乐开门见山:“我记得我们关系似乎并不融洽,你为何一定要执着我去参加你的婚事?”
其实沈长乐隐隐清楚沈俞找自己肯定有诈,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所以不管沈俞说什么,他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沈俞忽地笑了出来,熟稔地想拉住沈长乐的手,却被一下子避开了。
他也不在乎,笑了笑道:“你别这么大惊小怪呀,再怎么说你也是我哥哥,我成亲想让你来,这不是很正常吗?”
“还是说,你后悔了?”
沈长乐倏地皱起眉:“你什么意思?”
沈俞捂着嘴笑了一下,圆圆的杏眼都弯了起来:“你和周二少的事我都知道了,现在你要是后悔把他拒绝得太狠,也不是不能反悔……”他笑得暧昧,露出一侧尖尖的虎牙,“我们可以一起啊。”
被沈俞这番话给狠狠恶心到了,沈长乐猛地往后退,清冷的表情有一丝破裂。
下一刻沈俞却骤然收起笑容,冷冷看着沈长乐:“你吊着一个男人不够,还想让二少爷对你旧情难忘,哼,沈长乐,你贱不贱?我劝你还是把你男人看紧点,免得他攀上更好的关系,把你狠狠抛弃了!”
离开时沈俞故意撞了一下沈长乐的肩膀,又走了几步,他忽然停住:“你要是不想让你和二少爷的事被大家知道,说你抢你弟弟的男人,明天记得来。”
沈长乐倏地抿紧嘴唇,他和周衡睿当然没关系,甚至还是周衡睿强迫的他,可要是别人知道了,他们不会在意这些,只会传出更难听的话。
流言蜚语他不是没经历过,可他不想让贺泽陷入这淌污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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